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入她掌中 > 第6章 苦肉计(1)

第6章 苦肉计(1)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聂如靖坐在书案后,静静听着,一语不发。

见她如此,那百户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聂如靖倒是能猜到,会是这些穿凿附会、荒唐离谱的胡乱猜想。

“大人,不然……属下们去捉拿几个议论的人回来,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污蔑大人了。”

聂如靖眼珠一转,睨了他一眼。

“人家只会以为我做贼心虚,到时候的议论,就更精彩了。”

那百户讪讪道,“属下糊涂。”

外间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又有多少都是这样的臆测和胡编,她名声早臭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骂名。

她拿着那记录“事件”册子,翻了一页去,目光忽然停在某一处。

“东厂的掌帖换了人?”

“是,提督大人下的令,将邬掌公发落到了更鼓房去了。”

“更鼓房?”

宫里的内臣,一般是犯了错获了罪才会被发落到此处,东厂提督段玉秉处事一向谨慎,这样处罚佐官,看来怒气不小。

聂如靖沉吟了片刻又问,“知道是什么缘由么?”

“属下费了好大的功夫去探,可东厂那些人嘴严得很,什么都探不出来。”

历来,锦衣卫的消息都瞒不过东厂,可反之却不成,东厂得的消息,只有愿意让他们知道的,才会透出来。

更鼓房不论晴雨,都要在宫城巡夜打更,发落到别处还好,段玉秉偏将他发落到这里。

看来是已知道了内情,这样不声不响地处置了人,倒也是他的风格。

“行了,”她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起伏,“你下去吧。”

--

自钦安殿受雷击之后,女帝便搬到了谨元殿,日常召対臣僚也就在谨元殿的明间中。

因雷击一事,那日聂如靖受了女帝的口谕去办案,如今查出了眉目后便来觐见复命。

女帝正坐在御案后,身后是熠熠生辉的金漆屏风,屏风前立着两扇高大的銮翎宫扇,宫扇下,女帝正低头看她送来的案卷。

宫人们默然侍立,殿内静静的。

宝座两侧,铜掐丝珐琅仙鹤的翅羽下有香烟漫出,隔着游丝般的雾白香烟,聂如靖能看到女帝眉头越蹙越深。

女帝看完,合上册子,捏在指间扬了扬,“这案子,谁审的?”

聂如靖上前两步,“启禀圣上,这几人俱是臣亲自审的。”

女帝吩咐内监,“把徐闻叫来。”

对禁宫里的宫人而言,对徐闻这两个字可谓如雷贯耳。

司礼监的掌印,与首辅的地位不相上下,素有“内相”之称,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礼监印章太监在宫内有乘轿特权,徐闻来得也很快。

他年事已高,头上杂着斑驳白发,身形也有些佝偻,进殿时,焦急之下差点绊倒。

“老奴叩见圣上。”

女帝先是屏退了殿内的宫人,然后才拿起案上的奏本,啪地一声,扔到了他面前。

“你自己看。”

徐闻捧着那案卷,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眯着眼睛看得有些费力。

越往后看,那双青筋虬起的手抖动得也越厉害。

“这上头写的,可曾冤了你司礼监?”女帝厉声问。

女帝在玉泉宫养病时,严令禁止宫人与帝京暗通消息,尤其是病情,都是密不外宣。

甚至连太医的方子,都要密封落钥。

可那卷册上所写的,却是司礼监的两个内监,将女帝的病情及每日的起居言行全都传递至了帝京。

最叫人心惊的,是那上头清清楚楚写了,他们将消息,递给了东宫。

若是在寻常人家,做儿子的想了解母亲病情实是孝心之举,可这是在天家,尤其是在今上与储君之间。

说得不好听点,太子监国,掌有京营重兵,虽无私自调兵之权,可他真要是若起了什么念头,想法子拿下几大营的将领,玉泉宫则如危悬的累卵。

徐闻知道女帝最忌讳这个,此时已满头大汗,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才管教失责,罪该万死!”

殿中铺设的地砖有“金砖”之称,敲击有金石之声,他这几下用力很实,那声音极是清脆,响亮得叫人心头发紧。

“朕看你是老得发昏了,”女帝斥道,“怎么,急着给底下人挪位子?

“奴才有罪,死不足惜!但请陛下息怒,万不能为了奴才的罪过,损及龙体,那奴才便是死上百回千回,也难以赎罪了。”

“息怒?你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的,却只顾着给朕添堵!这司礼监,你若是管着费劲儿,朕就让你去皇陵养老,那儿清闲!”

这话不可谓不重。

聂如靖在一旁劝道,“陛下,都是底下的人不知死活,掌印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你说,”女帝转头问她,“这两人怎么处置?”

“我朝律例,凡近侍之人,在外诈称私行或泄宫闱之事者,斩。”

她这般说,虽是严格遵照律法秉公办理,却是将此事定在宫闱泄密上,而不是勾连外朝。

也算是回护司礼监了。

女帝看了看徐闻,盖棺定论道,“这两人交东厂,绞杀,此事到此为止,若有议论者,以同罪论处!”

--

从谨元殿出来,徐闻满头大汗。

抬轿的内监们远远见了,直起身迎他,恭敬地头都不敢抬。

他走近后却吩咐为首的管事太监,“把轿撤了,往后也都不必了。”

聂如靖明白,这是表明自己失责戴罪,陛下虽未处置,他却要自罚。

那管事太监让抬轿众人退去,自己却弯下腰去,涎着脸,“老爹,儿子背您回去吧。”

宫里头对徐闻的逢迎已到了无所不及的地步,有头脸的,私底下都以儿子自居。

“一边儿去!”徐闻斥道。

那人只得慌忙退了去。

徐闻此刻要去东厂内厂,在东华门外,临着金明河,因腿脚不便,故走得慢。

聂如靖追上前,面带愧色,“闻翁,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您老。”

“说的什么话,”徐闻掏出了袖中的手绢来,抖抖索索地擦着汗,“你不是让人送了信给我么?”

是的,在去文华殿之前,那封奏本的内容他已然知晓。

可这案子是锦衣卫查的,锦衣卫到底受着东厂辖制,东厂又在司礼监的辖下,她势必要解释清楚。

“闻翁,查这个案子不是如靖对您老不敬,存了心要找司礼监的不痛快,是当日雷击钦安殿一事,陛下给我下了口谕,要详查御前伺候的宫人,是否与外朝过从甚密。”

徐闻有些意外,感叹道,“陛下如今,对身边的人愈发不放心了。”

换从前,陛下的疑心不会这样重,将一个雷击失火过筛子般查了又查。

“自从大皇子被贬后……”她没有再说下去。

“你这次得罪的不是司礼监,而是东宫,”徐闻沉声道,“纸包不住火,这两人一死,东宫那边立马就会知道消息,这事谁作下的是一回事,谁捅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他们恐怕会把账算到你的头上。”

她故作轻松地道,“锦衣卫办案哪有不得罪人的。”

“那可是东宫!”徐闻叹口气,“大皇子已被贬为庶人,陛下跟前儿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这天下以后终归是太子的,你与东宫割席至此,当真不想以后了?”

聂如靖心头一热,知道这是徐闻这是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她十五岁到御前,便受着徐闻的照料与指教,与他的亲厚甚至远超那些口口声声自称“儿子”的内监们。

“自陛下病重,宫里有多少人心向东宫?外朝就更不必说了,朝臣们望风归附,已是形势所然,便是陛下心中也明镜一般,不然那崔铮为何会被杖杀?”

陛下一临朝就杖杀御史,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她出气,而是为了敲打朝臣。

“如靖明白,闻翁,我又何尝愿意得罪东宫,只是……”她踌躇后道,“钦安殿出事那日,陛下令我去查御前的人,口谕指明了,查的就是他们是否暗通东宫。”

徐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陛下怀疑的,不是身边的宫人。

是太子,谢承周。

徐闻惊愕之余,摇着头一声沉重的长叹,良久,低喃道,“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是闻翁教导我的,我们这样的御前之人,三心二意是自找死路,不过是唯圣命是从。”

徐闻对此话自然是深有感触,“担着锦衣卫的差事,真难为你了,国朝百年,女锦衣卫使还是头一遭,当初陛下不顾内阁阻拦任用你,果然没看错人。”

“闻翁抬举我了,只要您老知我一片赤忱,如靖便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徐闻唏嘘道,“可你的路还长,每一步,都得当心留神呐。”

--

这件事处置得虽隐秘,朝堂上没有被明面激起多少水花,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宁静,内里的暗流已渐起。

几日后,聂如靖从刑部回锦衣卫。

锦衣卫的衙署,在棋盘街旁的西江米巷后,与五军都督府一街之隔。

刚下马,就见一道人影上前来。

她以为是守门的小旗给她牵马绳,便扔了马缰过去,谁知那人接过,却又递给身后的小旗。

她侧过目去,看清了来人,“你怎么来了?”

“属下自然是来听指挥使大人的教诲的。”

靳展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靳海山的儿子,她在靳海山手下几年,与靳家的关系非同寻常。

靳海山被罢职之后,靳展能继续在锦衣卫立足,与她也不无关系。

聂如靖没给他好脸色,往衙署里走去,“有事说事。”

“还真有事儿,”靳展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昨日有个重要的人,被兵马司给劫走了,属下去要人,他们竟然不给,您说气不气人?”

他如今领着锦衣卫街道房,街道房负责京城街道的修理、疏通沟渠等杂事,还需与兵马司、巡防营一起维持治安,事情繁杂又琐碎,一向不受重视。

“这种小事,你也有脸来找我?”

“这哪是小事,一个兵马司也敢跟咱们叫板了,这是打您的脸呢!”

兵马司的职责虽重要,却是个地位不甚高的衙门,隶属兵部,堂官也才六品,一贯受着各个衙门的驱使。

聂如靖没心思跟他贫,却也发觉这里头的蹊跷,直截了当地问,“他们抓的什么人?”

兵马司的人见了锦衣卫,一惯是又敬又怕的,大气也不敢出,锦衣卫要的人他们敢扣着不给,说明这人不寻常。

“鹦鹉胡同崔家,一个叫崔沭的。”

距离值房那事,过去的时日已不短,外头那些流言也已渐渐偃旗息鼓了,她也许久没再听到过这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他的?”她停住脚步,转过头来逼视着靳展,“你让人去盯着他了?”

“现在京中盯着他的不知多少人,何止属下。”他还一脸自得,“既然是您的人,鹦鹉胡同又在街道司房地界上,属下能不懂事么,早吩咐了兄弟们多留神,好好照应着!”

也因如此,这才在兵马司动手的时候,一下子就知道了消息。

“什么我的人?”她眉头紧皱,“你少在那儿自作聪明。”

靳展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凑得近了些道,“这事儿,属下让人去摸了情况,人是王启叫兵马司给抓的。”

“巡城御史王启?”

靳展点头,“属下让人去要人的时候,南城兵马司的人推说崔沭与什么盗匪案有关,什么盗匪案子费得上巡城御史亲自查?听说崔沭被用了刑,伤得不轻,既是盗匪案,他们抓了人不交刑部,自己重刑审问,这也不合规矩。”

聂如靖已经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神情微变,“说下去。”

“巡城御史上头是都察院,都察院成天净给您找不痛快,”靳展看了看她,坦言道,“我看,这事说不准是冲您来的。”

如今,谁都将崔沭视作了她的人。

靳展会这样猜测也不奇怪,什么匪盗案,这借口实在可笑。

只是她想得比靳展更深,都察院自诩清正,其实早就沦为太子一□□与利器。

徐闻前不久才刚提醒她,要小心东宫那帮属臣,后脚巡城御史就抓了崔沭走。

靳展不清楚着其中的干系,她心里却明镜一般。

靳展试探着问,“您说,这事儿属下还管不管了?”

他这是想试探,她对那个崔沭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既是冲我来的,”聂如靖转身朝外走去,“我来管。”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