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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人计(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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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摩挲过茶盏边沿,“严琅是武将里最能打的,你在他帐下五年,按说,怎么也不至于回京后还是个白身。”

“草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

“倒不是这意思,”她摇头,“我是说,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不该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大人这话,究竟是谬奖,还是奚落?若说谬奖,大人不过才见了草民两面,草民不敢枉自窃喜。”

“我见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一眼就足以看清楚一个人,可你,见了两面还让人拿不准,”她神情难辨,却毫不避讳探寻打量的目光,“懂藏拙的人,总不会太笨。”

“藏拙二字不敢当,莫说草民本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即便有,又抵得上多大的用处?六镇无论哪位将军帐下,都多的是草民这样的人。”

他这话点到即止。

锦衣卫本就是武军卫所之一,聂如靖对朝廷兵制自然熟悉。

如今军户虽已松动,可无论朝中还是军中,最看重的不是本事而是出身。

严琅最能打不错,可因为他的身份,兵部的人排挤他,朝廷要用他打仗,却又处处掣肘。

这几年,严琅在边关苦没少吃,却没得到多大嘉奖与升迁。

主将尚且如此,底下的人,能有什么出路。

他却不能多说,再多一点,就是妄议朝政了。

“六镇一直是朝廷的一个心结……”

“因为霍家吧。”

她没料到他把话挑得这样白。

“是,一开始是因为霍家,六镇是被霍家从柔然人手里打下来的,也世代为霍家人经营,向来只知有霍家不知有朝廷。”

他目光晦涩,“早在二十多年前,霍家就已经被杀干净了。”

“可到后来的绍宁之乱,愍帝避于蜀中,六镇不仅没有南下勤王,反而趁此自立,此事,更是朝廷心里的一根刺。”

“当初愍帝离京后,降叛如云,京中官员为了自保,直接开了城门迎贼,谢氏一族被叛贼屠戮的时候,朝廷也并无人站出来过,”他语气迟缓,似讥讽似感叹,“怎么事后算起账来,就单记得六镇了。”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他们不过是拿这个当借口罢了,”她直言不讳,想到朝局,不禁唏嘘,“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浙党还是淮党,争来争去,唱戏的始终都是文官,武官连戏台子都上不去,他们自是乐得拿着这桩旧事当把柄,用来打压边军,说到底,你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其实,如果要有人出来为六镇说句公道话,怎么也不该是她。

这世道,出身远比才能更重要,这一点,她是最清楚的。

若非与陛下有血缘之亲,凭她一个女子,这辈子挤破了头,也绝无可能穿上这身三品的官服。

她占了出身的便利,似乎没有资格去怜悯,那些豁出了性命也换不回任何功名尊位的普通将士们。

只是弘元十一年,她去了一趟怀远,亲眼见过了胡地玄冰,边土惨裂。

记得焉支山脚下的大雪,漫天而下,白茫茫遮蔽了所有视野,无穷无尽一般,积雪能没至人的膝盖,连马都走得蹒跚,让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雪拥蓝关马不前”。

到了夜里,寒风呼啸着刮过,屋顶都似要被掀开了去,在茫茫四野里,像是百鬼在齐声号哭,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与帝京相比,那是另一个世界。

到军营那日,严琅正在命人筑京观。

密密麻麻的尸身堆了不知多少层,抬头望去仿佛能遮蔽了日光。

盖上的夯土裹着血水的红色,又露出森然的白骨,红的白的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有的尸身已成了骷髅,头骨的双目处只余寂寂黑洞,却还似不甘地对着天空,仿佛还衔着恨。有的尸身还没有腐烂殆尽,半空中秃鹫成圈的盘旋,不时俯冲下来,叼食混着泥土的血肉,翅膀煽动时“桀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鼻息间,则是透不过来的血腥气,催人作呕。

即便在诏狱里见过无数悲惨的画面,与她随行的众人还是被眼前的那一幕慑于当场。

“严将军,”她忍不住对严琅劝道,“筑京观过于残忍,有违仁恕之道,陛下早已下旨,责令边军不可再行此举,若给京中言官们知道,参你的本上,又得多添一条罪名了。”

严琅笑了笑,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远处抵御敌军的黄土城墙,“聂大人以为,那些又是靠什么筑起来的?”

后来她曾无数次地,回想起严琅随后说的的那句话。

“是我朝将士的血肉。”

大齐能抵御柔然的连年进犯,靠的不是这些土城泥墙,靠的是将士们的尸山血海,这边关的城垒与关隘,都是靠血肉筑起的。

严琅直言,“若是所谓‘仁恕’之道有用,那他们就不必枉死了。”

那一刻,她只觉得惭愧。

麻木的不是这些守边的将士,而是那些身处庙堂安享太平却满口仁义的人。

若是连她这样在帝京的迤逦锦绣里,享尽了出身之便的人,也不知哀边民之艰辛,怜边军之苦楚,连挺身而出说几句公道话都不敢。

那才真是可悲。

“书生意气,总以为投笔从戎是大义,可说句不该说的话,再热的血,在边关吹五年,也该凉了,”烛光映照在崔沭身前,他静静坐在光里,似满身风雪,“大人问崔沭为何回京,若要说实话,是因为我能回来而已。”

为了辖制六镇,朝廷下令,六镇边民世代戍边,没有官府文牒,不能私自离去。

屋外的雨势不减,夜风吹得窗纸“扑扑”作响。

一盏夜灯下,两人对坐,虽是寥寥几句,却也生出了一点惺惺之意。

若说之前她对他还有一些防备猜疑,还因为他这张脸,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想。

这时,都已散尽了。

“你今年二十七了,却还未曾婚娶,”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到他的面上,“是误在这上头了吧。”

“倒也不是为这个。”

见她似颇感意外,他一边提着茶壶为她续茶,一边轻描淡写般道,“草民不名一文,飘零半生,如此孑然一身,总好过委屈了他人。”

“你这是过谦,”她摇头笑道,“单凭这副相貌,也多的是女子心甘情愿。”

他眼中浮光如此刻语气般飘忽,“崔沭孤身惯了,从未期望过什么佳配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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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天幕下,雨丝密密如织就了一张大网,将整座太极宫笼罩其中。

石板路面上,积水已不浅,几双皂靴踏过时,溅起串串水珠。

小内监努力地擘着油伞,为身侧的人遮雨,自己反倒一身湿淋淋的。

伞下的人,是御马监的督监夏明,他隔着雨帘,看见了远处的锦衣卫值房阁楼。

身后一个身着甲胄的武官跟着,伞也不撑,只任雨水浇在自己的兜鍪上。

此刻,也抬头望去。

“灯亮着,看来聂大人已经起了。”

“就算没起,咱们也顾不得许多,”夏明道,“陛下急诏,谁敢耽误。”

两人转进院墙,却不见任何当值的人,夏明叫了几声,声音也被雨声淹了下去。

“这些个兔崽子,不知猫在哪里去了,偏这节骨眼上不见了人!”他急得跺脚,“罢了,不必等人通传,咱们直接去敲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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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终)

见三更已近,聂如靖站起了身,“我让人送你出去。”

要出午门就要避开众人,这会儿正好。

她启了门栓,拉开后对外喊了声“来人”。

按寻常,楼下值夜的内监早就应声了,可她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下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外头风雨声大作,雨丝已直接扑到了廊上,大约被是风声掩住,下头没听得清。

她又唤了几声,却依旧无应答。

估计看着下雨,找地方窝着了,不过再过会儿,他们就知道要送盥洗的热水来。

她刚坐下不久,就听到了楼梯边急促地脚步声。

“聂大人!”

想来是听到了她刚刚的传唤,匆匆来复命的。

不多时,“嘚嘚”声敲在门扇上,刚敲到第二下,门就从里被拉开了。

聂如靖看清了来人面目,“夏公公?”

“聂大人,钦安殿遭了雷击,圣驾受了惊,召您前去。”

这串话说得无比急促,那人一抬头,见聂如靖面露惊诧之色。

坏就坏在,刚刚一下雷鸣,让她没听清门外并非一人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黄门,正想安排崔沭离去之事,所以就这么开了门。

夏明身后站了另一人,身上甲胄俨然,聂如靖一下认出来,那是龙骧卫千户任宗穆。

御马监掌宫门字牌铜符,龙骧卫则负责陛下近卫直宿。

这个时辰,若是圣驾周围有什么异常,这两人来找她前去应召也是正常。

此时,夏明与仁宗穆却也看到了聂如靖身后的人。

聂大人孑然一人,也没听说有什么亲属,若说是聂府的下人,可值房重地,向来没有外人留宿的规矩。

况且,这个相貌,哪里能是什么下人。

尤其是此人竟还只穿着里头的单衣。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聂如靖已跨出了门槛,也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一些内监及东厂校尉。

“钦安殿出了事?”她神情凝重地问,“圣躬可安?”

“圣躬安好,”夏明立即答,“陛下宿在暖阁中,雷击中的是偏殿,虽因此走水,不过已被雨水扑灭,只是殿宇倒塌了,宫人们无状,让陛下受了惊,现已移驾谨元殿。”

聂如靖心下稍定,点了点头,见到两人看着自己身后,面上疑虑重重又不敢开口问询的样子。

她心里暗自烦躁,面上却故作坦然。

“这是与镇抚司一个案子相关的人,本官要审问些案情,一时错过了出午门的时间,才逗留至今。”

她这说辞不止是漏洞百出,近乎于掩耳盗铃。

可这样一个大活人,深夜出现在她的值房里,再牵强的理由也必须找一个。

她身上还是昨夜的官服,于是对着二人道,“走吧,去谨元殿。”

下了楼,她让夏明与任宗穆稍候,走到了一名东厂校尉跟前。

东厂的校尉本就是自锦衣卫抽取的,那校尉自然也听命于她。

她吩咐那人将楼上的崔沭送出午门,那人点头答是。

说完便再顾不得其他,与夏明等人一齐踏着雨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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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样的事,早朝自然是取消了。

宫中无论是遭雷击还是走火,其实都不算稀罕事。

甚至,本朝历代君王的寝殿本在乾清宫,正是因为乾清宫所遭受的雷击为阖宫之最,今上登极后,才将寝居之所改到了钦安殿。

这一次只塌了偏殿,火也没烧起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损失。

只是当时值殿的宫人四下奔走,甚至有不小心闯到暖阁附近的,惊扰了圣驾。

陛下与其说是吓到了,不如说是不放心。

聂如靖遵了口谕,与东厂的人一起仔细查看了那些残垣断木上头的痕迹,看了起火的地方,确定那火的确是由雷击而起。

那些惊走的内监宫女,则由司礼监与宫正司一同审问。

天未亮时她进内廷面圣,等出宫时,天已黑了。

出宫前,她先回了一趟值房。

那名东厂校尉本就等着向她复命,得知崔沭已顺利离去,她这才放了心。

不过,昨晚既已经被夏明等人撞见,再加上楼下那些东厂校尉,她知道此事压是压不住了。

只是这件事传扬之快之广,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锦衣卫下头有东西司房,东司房负责监察百官,西司房则负责探访民情.

两房皆有暗探,四处打听收集情报,行话叫“打事件”。

查看东司房呈上来的“事件”时,聂如靖才知道,这两天,许多朝臣私下讨论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谈论的正是那日在锦衣卫值房的事。

其实也不奇怪。

她本就是风头浪尖上的人物,这轶闻又是男女之事,大家谈论起来自然兴致高涨。

她问来报告的百户,那些人都怎么议论的。

那百户打量着她的神情,欲言又止。

“你只管照实说。”

那百户便忐忑地道,“有人说,那是您点的小倌儿,晚上就在值房里……替您解乏,也有的说,是哪家的公子,在您胁迫之下委身受您……亵玩,还说每夜动静不小,皇城边上巡夜的更官都曾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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