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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在白月光身边当卧底后HE了 > 第57章 银扬

第57章 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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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烬辰见了走进来的人,眉心一动。

“银筝呢?”不等银扬开口叫人——事实上银扬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开口的样子,月烬辰单刀直入。他架腿坐在城主府主殿偏座上。明明坐的是个客人的位置,举手投足间却都是兴师问罪的主人姿态。

银扬根本不抬眼,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只说:“……仙君不在仙境。”

这仿佛是银忱时隔七年重新见到他以来,他说的最正常的一句话。

月烬辰皱起眉看他,突然福至心灵,视线转到了主座上的镜夭。镜夭坐得端庄,面上没有笑,眸光十分沉静。

她在看银扬。

看来那夜她所说不假。

“……”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月烬辰坐正了,道:“城主来谈吧。”

银扬抿了抿唇,神色有点局促,手指不自觉扯上了梦逸剑的剑穗,那是串海棠红挑金流苏,像是从谁的发髻上削下来的。

月烬辰莫名觉得那剑穗有点眼熟。

堂中沉默良久,久到月烬辰有点坐立难安。终于听见镜夭道:“仙京在人间开设神金坊,引我城人去放血玩博戏,到底是何居心?”

银扬抬起头,却像是没听懂。

“鎏金归依仙京七年,我本以为仙君是真心善待,不曾多加留意城人状况,是我失职。现在此事已经公之于众,我已严令城中人,不要再受神金坊的蛊惑欺骗。“

”蛊惑欺骗“四个字一出,银扬神色微变,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他终于把目光落在了镜夭姣好面容上,见她仍然神情恬淡,终究什么也没说。

镜夭顿了顿,加重了口吻:“左护座能否给鎏金一个解释?”

银扬低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镜夭笑了:”左护座还是喜欢拿’不知道‘三个字掩盖逃避。“

银扬蓦地抬高声调:”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们对视着,眼神交锋的瞬间连空气都有片刻凝滞的钝痛。镜夭先错开目光,银扬满目的炽烈顿时像扑进了一潭死水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既然如此,就请左护座换个知情的人来谈。“

银扬沉着眸,攥紧了剑穗,转向月烬辰道:”仙君和银晚酬都不在。没人能跟你们谈。“

这是第一次月烬辰跟银扬见面的时候银筝不在场。月烬辰心似明镜,七年前的事半点怪不得银扬,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次回来他发现银扬心性变化之大甚至超过他和银筝。

可他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月烬辰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揉着眉心站起来:”你们慢慢聊。“言罢就走出去了。

银扬一愣,本以为这位月魔会再次直接对他拔刀相向,再恶狠狠问上一句”你是不是找死",未曾想他今日举止反常,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

可眼下的情景……还能聊什么?

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银扬又低下了头,平日飞扬跋扈怪里怪气的舌头这会像彻底打了结,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余光猛地瞥见座上的青衣摆动了动,知道座上人要走,也顾不得旁的了,张口就叫:“镜夭!”

青摆微顿。

他有些焦急,但不知道在急什么。能说的、想说的都说尽了,他再把心翻来覆去地掏也掏不出更多了。

可是镜夭仍然是那副天高云淡的样子,淡到他什么也看不出,看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难过,还是怨恨。

还是真的淡到什么都不剩。

镜夭淡淡地说:“左护座该叫我一声城主。”

“……”

“即使是仙京来人把阿爹带走那天,”她说,“他们也还是要叫他城主。”

银扬忆起鎏金城主刚到仙京的那天,他已经醒过来多日,距离银忱入停灵崖也已经过去多日了。

他是在银忱入棺的第二天猛然惊醒的。梦里全都是糊得抹不开的血,他拼了命地伸手去擦,越擦越多,越擦越多,直至最后他觉得自己的手都陷进了血里,又稠又黏,沉得他想吐。他又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还没来得及去擦,手背上忽然滴滴答答地落满了又圆又大的污点,也是红色。

也是血。

他惊恐地抬头,头顶跪着一个形貌模糊的少年,七窍流血,面目全非。他潜意识里认为那是银忱,张了口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什么也叫不出。

他惊骇得魂飞天外。这种恐惧不仅来自于他目睹的银忱的惨状,还来源于他拼命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绝望无助。

魂飞天外后,他醒了过来。

他被梦吓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容易看清了眼前景象,呼吸才渐渐缓和。

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卧室内安静无比,日光柔和,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可可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了一遍,他想起来什么,便知道不是了。

连汗都来不及抹,他踉踉跄跄地往外奔,目光死死锁着被墙壁阻挡住的凌霄殿的方向。

奔到门口,发现整座仙京寂静得像空无一人。他赤着脚踩下骨阶,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银扬上仙!”

他转过头去,发现是一名常跟着他屁股后面的仙子佩佩。

”上仙,你醒了!“佩佩高兴地跑过来,扶着他左看右看:”你终于醒了!少君他都急死了——”

不等她说完话,银扬就抓着她的手臂——银忱和银筝呢?!

这六个字在心里搜肠刮肚,却始终出不了他的口。他张大嘴,突然觉得舌头像有千斤重,又像是断掉不见了,喉咙一逸出点声音,嘴里就火辣辣地疼,疼得他呲牙咧嘴,一咧嘴就更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滑稽的表情,只能瞪大了眼,目眦尽裂。

他才感觉到,他的嘴巴里一直是发腥发苦的。

佩佩被他吓到,泪水涌上眼眶:“上仙你、你先别开口,少君说了你的舌头要好好休养,否则容易留下后患,以后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银扬想起来了。

“仙君,请用我的命!”

“仙君,请取我性命!”

“仙君,这位上仙心性天真急躁,他再这么搅和下去,少君的病就要再耽搁了!”

“……来人,带银扬上仙离开。”

“我不走!”

“银扬,你要违令吗!

”请仙君恕罪!请仙君取我性命!“

”……烦请偃师,让阿扬安静片刻。“

“多谢仙君信任。”

银扬想起来了。

他颓唐地放下了手,双眼通红。

佩佩瞧了他好一会儿。她跟着他看着他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关心什么在意什么。她说:“少君没事了。”

她没继续往下说,银扬就懂了。

他突然不顾口中灼伤般的疼痛,啊啊啊地叫起来,拿着梦逸剑一阵乱扫,惊起一片仙京上空的飞鸟群,扑嗽扑嗽地飞远了,再也没有回来。

“上仙啊……”佩佩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银扬跪在台阶上,也跟着泪流满面。他抬头又望了一眼仙京,苍苍茫茫,空空荡荡,斯人去而不返。

银筝、银忱、银扬,曾经好得人尽皆知、好得连剑都差点要共用的三兄弟,就在此刻,彻底分崩离析。

此后多日,银扬每天坐在榻上,任凭风吹乱发,再吹凉药和茶。

佩佩每次走进来,他看也不看,脸上始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佩佩说:”上仙,你的舌头需要用药啊……少君带着众人去停灵崖守灵了,回来看到你这样……“

守灵?

他听见自己心里凉凉笑了一声。猫哭耗子假作什么慈悲呢?

少君啊,这么快就学会装腔作势了?

他在心里说完这几句话,紧接着忽而觉得有一股古怪情绪涌上来。他出奇地烦躁,挥手摔了佩佩刚端进来的碗。

滚。都给我滚!

佩佩吓得连连后退,见银扬丝毫没有道歉之意,抹着眼泪跑出去了,一连几天都不敢再来。

她再来时是跟着银筝来的。银筝白衣素面,看起来风尘仆仆疲累至极,走进来就说:“银扬,吃药。”

银扬不理他,眼眶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了。

银筝皱着眉头看他,慢慢坐下来。他叹了口气,道:“阿扬,对不起。”

他哽咽了。

天之骄子,少君银筝,从来不需要对别人说对不起,也从来不会在人前悲伤流泪。

银扬倔强地把头别过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打转的泪水。银忱死了,银筝和银扬此刻应该抱头痛哭,互相劝慰,互相支撑。

可是不能。银忱的亡魂就像化作了天上星河,永远地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凝视着这条深河,甚至沉溺其中,却永远无法再跨越它,再给彼此一个拥抱。

没有勇气,欲忘不能。

银筝自认没什么资格和立场生气,可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实在让他心焦气躁。一股火劲儿冒上来,他站起身揪住银扬的衣领:“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的舌头不要了?你的梦逸不要了?你的上仙品级、你的飞扬意气,都不要了?!”

银扬狠狠瞪他,眼也不眨。

两个人对峙了很久,动作僵持着,谁也没嫌累。

直到又有下仙进来,见气氛不对,对着佩佩低语几句,赶忙退了出去。

“说什么?”银筝头也不回地问。

”仙君,”佩佩战战兢兢道,“鎏金城主接回来了。”

银筝眸子暗下来,松开了银扬的衣领,大步流星往外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顿了脚,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轻得都落不进风里。

可银扬还是听到了。

他说,“为什么每一个选择,都不由我。”

他说:“银扬,好起来,求你了。”

银筝再没来过,佩佩那天最后对着银扬吞吞吐吐你你我我了半天,终是什么也没说,最后也没再来过。

银扬还是睡醒了就坐在床上发呆。银筝还是吩咐了人每天给他换上新鲜的药,似乎每天都是不同的人来送药,又由不同的人拿去倒掉。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个陌生的女子走进了他的房间。

他并没有抬眼看过任何一个来来往往的人,之所以下了”陌生“这个论断,纯粹是因为她穿了一件赤金裙裳,那颜色就这么明晃晃地撞进了他的余光里。

在仙京,根本没有人会穿这么俏艳的衣服。至少银扬从来没见过。

他眼睫抖了抖,似是被这抹颜色扎得眼睛疼,不悦地努起了嘴。

”你不舒服吗?“这么一点细小末节的变化都没逃过那女子的眼睛,她的声音很清脆,像银铃一样好听,语调像从前的他一样飞扬,语气却很温柔。

银扬不自觉间已经想到了很多形容词,但他把这种状态归因为是太多天没听见人讲话,闷的。

他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那女子就在他床边自然而然地坐下来,腰间别着的金鞭滑落一旁。

这一动作惹恼了银扬,连日来他并不希望再有人在他房间里逗留。他抬手指向门外,那意思还是让人滚。

女子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突然歪头一笑:”你冷啊?“

”……“

”春寒早就过了,“她站起来把房门掩上,”你冷说明身子虚,得吃药。”她双手端着药碗递给他。

银扬提起眼看她。

她看上去年龄跟他差不多,婴儿肥却像还没褪完,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显得俏皮可爱。

他静静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突然毫无征兆地,他抬肘撞飞了那碗药。

药碗再次跌碎在地。银扬力道和方向控制得刚刚好,没有一点溅到她的身上和衣裙上。

赤金衣裙的女子愣了愣,倏尔低下头认真瞅了瞅他:“我没认错人啊!?”

银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躺下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女子突然没声音了。就在他以为她走了,想出来透口气时,却听见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她把椅子又挪近了一点。

这女人怎么又坐下来了!

她清脆的声音又响起:“你烦,我知道。银扬,我也烦。鎏金城跟仙京同处仙境,几百年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说翻脸就翻脸,你们说围攻就围攻,说抓人就抓人。”

银洋掀了被子死盯着她。

“我阿爹为鎏金呕心沥血,为了整座城的安宁甘愿俯首到你们仙京来,说好听点是款待,说难听点是软禁!”

她是鎏金城的少主。

“我陪着阿爹一起来的,银扬。你知道吗?我在银临仙京外守望了无数次,我也想了无数次和你再见的场景。”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银扬眼里渐渐有了除冷漠和厌恶以外的情绪,那是诧异。

“银忱到鎏金的时候我就认出他了。当时我在想,为什么不是你啊,要是你该多好?可又转念一想,幸好不是你啊,银扬。”

幸好不是你。

银扬从不觉得自己缺爱,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上仙啊,人人仰慕,他怎么会缺爱呢?

可他同样也没有被偏爱。

爹娘死后,连他自己都不惜他自己这条命。银筝病凶,银忱替死,他一心自责,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没能为兄弟而死。他引咎于己,自甘堕落,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没生条贵命呢?为什么谁也救不了呢?

没人会说他舍生重义,也没人会对他感激涕零,他也不需要。人们只会说他不配,不够格给少君换命,所以任他百般哀求仙君也不要他。

可是居然有人对他说,幸好不是你。

他搞不清楚这女人跟他说的叽里呱啦一大堆是在说什么,可是他听到这几个字,心头一颤,无穷无尽的痛苦委屈汹涌而至。他控制不住地“呜”了一声,听起来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又蒙住脑袋,躲进了黑暗里。

最终他听见那女子响亮道:“行啊,睡吧。“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又把凳子拖远了,把地上碎片麻利捡了,”明天我还来。”

银扬闭了闭眼,说:“城主。”

“左护座还有什么要说的?”

银扬睁开眼:“你走后,我让人时刻都留意着鎏金的消息。他如果敢伤你,我——”

“你要如何?”镜夭打断他,“连仙君都不打算和他正面相抗。左护座要违令吗?”

她慢慢走下来,走向他。

“你会违令吗?”

银扬眼睁睁看她走近,心怦怦地跳。

他们有多久没再这样靠近了?

几乎没有经过脑子,他快速地答:“镜夭,那日我真的没有答应银筝,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才肯信我?”

这些年他已经解释了太多太多遍,多到一见着镜夭,开口剖白便已成了本能。

可是不信和排斥仿佛也成了镜夭的本能。

“左护座,请回吧。”她转过身,青白衣摆与光同尘,银扬什么也没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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