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虑考虑吗?”程最将嘴里的东西吞咽完毕,正了正色,看样子不像在玩笑。
宋深秋不予理会,自顾自埋头吃着东西。
程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道:“我的条件也不算差,老家有一套房,城里的这套你也住过,地段还不错,学校医院都很方便。与其去和别的男人重新建立家庭,和别人的女儿培养感情,不如选条捷径。”
他一面观察着宋深秋的神色,一面搓了搓手:“而且,我长得也还算端正。”
话音刚落,宋深秋终于有了反应,挑了眉看了过来。
程最有些羞赧,吸了吸鼻子。
的确,宋深秋和程最当初本就是一见钟情,说白了可不就是见色起意。
程最的这副皮囊确实有点东西,加上他又自律爱运动,比起很多三十不到就发腮发福的男人是要好看得多。
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宋深秋的脑子里回荡着母亲的声音。
“吃完记得把碗洗了再走。”她起身整理好,丢下话后便回了房间,准备换装出门复工去。
刚把房门关上,宋深秋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看来病得不轻,脑子都有点烧坏了。”
她一边化妆,一边品着程最刚才的话,不禁吐槽。
收拾好再出来时,碗已经洗好了,人也已经不在了。
手机上显示着程最两分钟前发的消息:“我买了电影票,晚上去店里接你。”
看电影什么的,太逾矩太奇怪了,她刚准备拒绝,又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小满最喜欢的动画大电影,她期待了很久,上次生日答应过她要一家人一起去看的。”
于是,她只能回复:“知道了。”
早高峰的路有些堵,途径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宋深秋机械般地前进再前进。
脑子里乱乱的,像是没睡醒,又像是睡过了头。
她说不出具体原因,却也知道一定和程最脱不了干系。
宋立春见到姐姐休息完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状,一边做她喜欢的咖啡,一边充当军师关切地询问缘由。
“姐,其实你什么都清楚,就是害怕受伤,对吧。”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宋立春,直接戳穿了姐姐的重重顾虑。
宋深秋反驳不出,只得承认。
她承认,她其实是有些享受的。
享受程最对自己的好,享受这种熟悉的暧昧。然而这份享受是曾经亲密而又悲伤的过往所带来的惯性后遗症,导致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被程最搂着时,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而是闭上眼睛清醒又沉迷地贪享了几分钟。
宋深秋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收到程最的邀约时是兴奋的,知道要见面时是紧张的,这不是她认知中离婚后的人对待前夫该有的状态。
她哪会不懂程最的心意。
可是她害怕,一旦真的和程最重新在一起,自己会重蹈覆辙,所以她不愿意更进一步。
两个人不是没有搭伙过过日子,她扪心自问并不想回到过去,现在的生活已然满意。
因此,宋深秋才要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把和程最的关系钉牢在父母这个身份上,所以即便心有波澜,也不会接受程最的单独邀请。
可是这样拿着女儿做靶子的相处,又真的是对的吗?
她不知道。
一天的心神不宁,自然整个人是无精打采。
晚上,程满见到宋深秋后,有些担心:“妈妈,你上班是不是很累呀?”
“没有,妈妈不累。”宋深秋暗道不行,赶紧切换调整自己的状态,“妈妈就是肚子饿了,一会儿看完电影后,小满想吃什么?”
“想吃鸡腿和汉堡!”程满兴奋地拍起了手,知道爸爸会来接自己和妈妈一起看电影后,连下午奶奶邻居家的漂亮哥哥找她玩都没心思了。
“不行。”前排驾驶座传来程最严厉的声音,“垃圾食品暂时都不可以吃,你忘了之前怎么跟医生叔叔拉勾保证的吗?”
“哦,好吧。”
程满委屈地鼓着嘴巴,宋深秋笑着伸手一戳,小脸蛋便漏了气。
“要不去吃泰餐,你最喜欢的冬阴功?”程最看向后视镜里的宋深秋。
“都行。”宋深秋知道他在看自己,故意避而不视,和女儿一起玩着手指小游戏。
程最深深地看了一眼,绿灯适时亮起:“小满,后座应该还有上次我们去超市里买的面包,拿给妈妈垫一下肚子。”
宋立春笑盈盈地目送貌似和谐的姐姐一家离开后,刚要转身回店里,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詹率。
“找我有事。”
她语气不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何旷要来,得快点把这个不速之客赶走。
詹率站在门口踌躇着半天不说话,很是纠结的样子。
“你不会还想让我把你请进来喝茶吧。”
“没有,没有。”詹率听得出催赶之意,便从包里拿出了请柬,说明了此行的目的。“下周,我的婚礼,你要不要来。”
宋立春直直盯着他,慌张,无措,羞愧,一系列讨厌的表情在爱了几年的男人的脸上不停变幻,在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回归之前,她咽了咽身体的苦涩,垂了眼睛接过请帖,三下两下撕碎后,按捺住想要丢向詹率的冲动,塞回了他的手中。
否则的话,门前的垃圾还得她自己清扫。
“婚礼我就不去了,祝福更不可能有。”宋立春酸着鼻子挤完这句话,便要回去,关门前最后冷冷说了句,“请柬很漂亮。”
没有看到詹率是怎么离开的,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难过。
可是喜事在即的人是他,又怎么会难过呢?
宋立春想到上次那位大着肚子的女孩,这会儿该叫未婚妻了吧,生产的日子应该还没到,难道要大着肚子办婚礼吗?
她讥笑出声,自己在这操心个什么劲。
从前不是没有和詹率讨论过婚礼的事宜,她是个有主见的,但是又不想事事都自己一手包揽,詹率便说,那他来设计请柬。
“说得好听,那不约等于什么也没做吗?”那时的宋立春笑着推他。
“怎么会,请柬可是婚礼的门面,用来传递和邀请别人来见证我们之间的爱情。请柬要是不用心不漂亮,别人肯定会觉得这对新人感情不好。”詹率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她嘴上说着“歪理”,心中却对詹率的审美感到担忧。不行,要是真结婚了,请柬她还是得自己来做。
过去的谈笑历历在目,宋立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蹲在地上,不停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她下过决心,可不能再为这种人掉眼泪了。
门又被打开,带进一阵微凉的夜风,来的人是何旷。
宋立春听见动静抬头看去,眼泪终于又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何旷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哭,只是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把店关了吧,我们去吃大排档,现在过去正热闹。”
“算了,我吃不下。”宋立春紧紧抱着何旷,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是她此刻的治愈良药。
何旷听到她这么说,捏着胳膊把人从怀里拔出来,神情变得不悦。
“就因为他?”
宋立春这才了然何旷一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想着如果吃了不该吃的醋的话怪恶心人的,便赶紧把詹率来的目的解释清楚。
她眼泪汪汪,哽咽着话都说不顺畅,抽抽嗒嗒的。
“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何旷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捧着脸给她擦去滚滚而流的泪水,“我只是觉得,你因为他不吃东西不值得。”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了。”宋立春知道何旷一向好脾气,表可面上看不出来不代表心底不介意,还是想要说明清楚。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相信你跟我在一起之后,还能瞧得上那种人渣。”
他说得轻巧,宋立春却十分吃惊。
这是她第一次从何旷嘴里听到这样恶劣的贬义词,可整个人却很安心,像被团团棉花包裹着。
程最每天劳碌完回到家面对空落落的房子很不是滋味,于是只要下班早,有空便会去父母家陪女儿一起吃晚饭。
程母自然是开心儿子来的,但嘴上又不喜饶人:“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来蹭爸妈的饭。”
“那还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都没人陪我一起吃饭。”程最条件反射地回道,刚说完就发现母亲的表情有些担忧,于是扬起笑脸又道,“最主要的还是妈你做饭好吃,米其林大厨都没你做的好吃。”
“什么米其林饭其林的,净说些听不懂的话。”
程母知道儿子怕自己操心,便也随着玩笑话划过去,可心中到底还是牵挂,想问问程最有没有打算找个人继续过日子,但又恐怕儿子真正的心思还没放下,几度张了张嘴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她的儿子她了解,从小就是个倔脾气,只要是打定的主意和认定的人,就没那么容易改变。
只可惜啊……
程母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