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男的。”何旷低频的声音再度划破寂静的黑暗。
“哦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女的。”宋立春立马讨好似的附和,谁让自己先入为主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呢。
“我也不喜欢女的。”何旷瞥了一眼宋立春躲在角落的身影。
“哦哦,你男的女的都不喜欢……啊?”宋立春迷茫住了,“那你喜欢什么,无性恋吗?”
只听得何旷清晰分明地叹了口气:“我喜欢你。”
“啊?”宋立春更加震惊了,话到嘴边下意识输出,“可我是女的啊…… ”
于是,结束了这个黑暗的十分钟后,莫名其妙但顺理成章地交往了。
宋立春窝在床上复盘事情的经过。
何旷喜欢女的,她正好是女的。
她对何旷有好感,何旷正好也喜欢她。
嗯,逻辑清晰,就是这样。
另一头回家后的何旷同样抱着手机兴奋不已——认识这么久,终于加上了微信。
只是,宋立春刚才说要和自己交往的话,不知是真还是假。
他当下不敢问,怕问完她会说:哎呀,都是酒桌上随便说的,玩游戏而已。
哪怕是玩笑话,他也开心,也认了。
刚品味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没多久,宋立春的语音通话邀请弹了出来,何旷又惊喜又担忧地接了起来。
“还没睡吗?”
“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的话,我睡不着。”
何旷心想,完了,这份短暂的幸福还是到头了。
“我能问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宋立春思考了很久,总不能是因为看见她撞破渣男的糗事觉得她很厉害吧。
“你大四的时候,在宿舍楼下喂猫。”
“就这样?”宋立春读大学时的确喜欢闲来无事去喂猫。
“嗯。”
“于是你就觉得我这人善良有爱心?”
“不是,觉得你好看。”
“你倒是诚实。”宋立春怔住了,可也对这个理由颇为满意。
从小到大,她听过很多种喜欢自己的由头,有说她有趣的,有个性的,甚至灵魂独特的,总之千奇百怪。男人就爱包装自己肤浅的本质,说白了,还不都是见色起意。
因为真的很好看。何旷在心里默应着。
他从小父母双亡,和姐姐相依为命长大。那是大学新生开学的第一天,他拒绝了姐姐想要请假送自己入学的想法,独自扛着缺了一个轮子的旧行李箱,顶着烈日寻找着男生宿舍的位置。
看到宿舍的同时,也看到了正在喂猫的宋立春。
天气明明热得要命,她的笑容却好像一缕清凉和煦的春风,何旷和那些小猫一样,无可救药地沉溺其中。
在得知她是动漫社的成员后,何旷便积极地报名,想方设法地走近她。然而热门社团有选人的机制和门槛,他这种从来没看过动漫的人,自然首轮就被淘汰了。
等何旷恶补一番凯旋时,宋立春已然到了毕业的时候。
程最去外地办完事回来后,想着离女儿放学还有段时间,便决定先回公司一趟。
公司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程最会这么早回来,此刻正在议论他。
“韦秘书不是老板新欢呀,都欢了好久了,没有扶正而已。”
他刚进门,就听到有老员工嬉笑着说道。
程最顿时十分不悦,这样随意开女职员的玩笑,自己办公室的风气竟是如此。正打算现身出面整顿时,只听得对话又继续进行:
“去年老板娘,不对,那是前老板娘了,她来公司的时候,我在厕所听见她和韦秘书的对话来着。你说这韦秘书的手段也够下流的,听说程总的衬衫还有西服外套上都是唇印和廉价的香水味,还有头发丝呢。”
“那你说程总和韦秘书,到底有没有那个呀?程总看着也不像是会偷吃的人呀,何况老板娘,啊,前老板娘又这么温柔漂亮,听说俩人还是校园恋爱来的呢。”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灯一关兽性就被激发了,韦秘书再使点手段不就手到擒来……”
什么衬衫,什么唇印,脑海中过去的记忆碎片怎么都拼凑不完全。
程最丢下了行李箱,匆匆跑去宋深秋的店里,却只有宋立春在那。
好在宋立春愿意慷慨解惑,他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没有犹豫地辞退了韦秘书,并严厉批评了爱嚼舌根的员工。
店里的生意很好,宋深秋最近在忙着开分店的事宜,光是选址就够让她每天在外转个不停。
此刻汗涔涔地回来,看也不看就将宋立春刚做好的冰咖啡一饮而尽。
“这是抹茶拿铁……”宋立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深秋皱着脸又去倒水喝了。
她最讨厌抹茶味的东西了。
等人冷静下来后,宋立春这才交代了刚才程最来的事情。并将他的解释一并转告。
宋深秋把洗好的杯子重新摆好后,这才云淡风轻道:“都过去了,是与不是还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宋立春认真道,程最的真诚样子还历历在目,“既然是误会就要解开,明明心里还有着对方。”
“我没有。”
“我又没说是你的心。”
宋深秋没接话,只是对着重新忙碌的宋立春说了句:“要不把抹茶拿铁下架吧,这味道真是不好喝。”
“你要是心里苦就直说。”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宋立春的白眼。
宋深秋的心情很复杂,知道程最没有在婚姻中背叛自己后,又开心又难过。
可是如今他俩之间已经不适合再旧事重提了。
晚上,宋立春和何旷出来散步,顺便聊了姐姐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我姐心里还是有姐夫的,只是她那段日子太辛苦,现在内心没有安全感。”
“你还叫他姐夫,看来是原谅他了。”
“虽然他也不能算全然无错,但是我觉得他还是爱我姐的。说过爱我姐的人有很多,但还是看他最顺眼,可能是因为他是小满的爸爸吧。”
想到小满,宋立春就忍不住炫耀,自己这小外甥女是如何可爱如何乖巧,何旷安静聆听和附和着。
宋立春脑子一转,突然想到,姐姐只比自己大三岁,眼下孩子竟然都已经满三岁了。
虽然自己目前没有要结婚生小孩的打算,但何旷这家伙未免也太没情趣了一点。
自从和何旷谈恋爱后,宋立春就用小白兔这个代号来称呼,好奇的宋深秋总爱打听问她和小白兔进行到哪一步了,但实际上除了确定关系外,他们哪一步都没走到。
这会儿,宋立春终于忍无可忍,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道:“牵手!”
只见何旷愣了一下,问道:“可以吗?”
虽然害羞,但却是听话。
这般老实巴交的样子让宋立春不免有些抓狂:“以后想拉手就拉手,想拥抱就拥抱,不用跟我打招呼,更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下一秒,何旷就亲了上来,尽管只是蜻蜓点水。
宋立春愣住了。
“是你说不用打招呼的。”
她抬头看向重新目视前方走路的何旷,分明脸红得要命,是只学坏的小白兔。
他们十指相扣地走在微风习习的夜晚,月光洒在不平整的道路上,像是撒了一地的金银,但爱意正浓的人却无心拾起。
宋深秋是个大胆的,说要开分店,便在最繁华的地段租了独栋的两层楼房,这几年开店赚来的积蓄几乎都拿来付房租和装修。
宋立春虽然不反对,但也着实忧虑了一把,无用的思想斗争过后还是决定支持勇猛的姐姐。
“你闯你的,但是我哪都不走,就守着这个老店,好歹能给你托托底。”
宋深秋又是个胆小的,自从解开了和程最之间的误会后,便一直有心躲着他,连最基本的和女儿一周一会都以忙新店事宜而搁置。
周末,她刻意选在装修最喧闹之时给女儿打了视频电话,女儿乖巧的样子令她心虚不已,又是安慰“妈妈别难过,等你有空了再和小满玩”,又是关心“妈妈要多多吃饭,幼儿园老师说不好好吃饭的话就会生病,生病的话要去医院,小满不喜欢医院”。
再多解释和道歉的话都显得虚无,宋深秋在情难自忍前赶紧嘱咐了句“小满也要乖乖吃饭”便结束了通话。
说再多也都是借口,只要想做,就不存在时间问题,包括吃饭、约会、谈恋爱。
宋深秋抚着额头闭眼缓冲了几秒,虽然已经坐在安静的餐桌前,但耳边仿佛还是装修师傅卖力工作的声响。
“怎么了,人不舒服?”
对面是新认识的年下男生,朋友介绍的,身心疲惫下稀里糊涂便接受约会了。
最近白天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晚上略有时间和人见面,这会儿抽空在男生特意选的餐厅里吃饭。
听说也是家新开不久的店,男生知晓宋深秋近来事务,有心带她来参考人家的布局和服务,她心中感激对方的体谅和贴心。
然而此刻的如坐针毡,不仅是因为有些疲累的神经,更是因为她看见了程最。
实在巧合得不像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就隔了两张桌子,他看样子是在谈工作。
男生见她精神不济,便主动活络着气氛,滔滔不绝地分享见闻和嘘寒问暖,宋深秋敷衍着点头回应,她不确定程最有没有看见自己,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一小块细心切好的牛排喂来,她面露窘色想要拒绝,奈何热情求爱的年轻男孩兴致昂扬,怎么都推辞不了,只能刻意忽略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将投递到嘴边的食物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