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共情归共情，掌柜却摇了摇头，说：“我说了，从前确实有，但现在已经没了，你若是来得早几日，兴许我便能卖给你了。”

月明归登时一脸失望，心头却是大喜，问：“前几日被人买走了？是何人？”

“这就不便告知了，不过你若是真想报仇，”掌柜说着转过身，在身后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小瓷瓶，摆在月明归面前的柜台上，这才继续说：“用这个，直接泼在你仇人身上，他们躲都躲不掉。”

瓶身上贴的“蚀骨水”三个字让月明归精神为之一振，他不动声色地将其拿起来，在手中掂量，质疑道：“就这泼在身上就能杀人？”

掌柜轻蔑一笑，道：“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了吧？知道巨刀门么？知道那些消失的头去了何处么？这可是好东西！”

“你的意思是巨刀门……那此物确实厉害，这一瓶能杀几人？”

“两三人罢。”

“那我先买这一瓶，若是有效果，再来找你买。”

付了钱，拿着蚀骨水，月明归便出了这家店，继续往前走去。

月明归沿途逛了一圈，都没再有收获，直至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说是尽头也不太恰当，这条路应该是个环，因为与他走相反路线的万不歧此刻便在他前头。

那前方有一座气势巍峨的楼，门匾上书“乾坤宫”，是这整个地宫的中心，万不歧站在那楼前，仰头望着，若有所思。

月明归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问道：“万兄，可有发现？”

万不歧摇头，用眼神询问月明归的发现，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也不愿说，不知究竟是太过冷漠，还是懒。

月明归压低声音，“有一些线索，等出去再说，时间快到了。”

两人说着便往出口而去，可这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二位，留下来喝杯茶再走罢！”

月明归身子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只向万不歧说了一个字：

“跑！”

两人拔腿就跑，可刚跑出没两步，就见四面八方涌来身着黑衣的人，将他们的去路团团围住，逐渐收拢。两人猝然停住，背靠背严阵以待。

那些个买家见此状况，根本不敢逗留，深怕惹祸上身，早已溜之大吉，只剩月明归和万不歧被团团围住，难以脱逃。

紧接着，便见公羊遂从人群中走出来，身后跟着那胖男人，胖男人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公羊遂的血亦从袖口流出，将其手背都染红了。从他们不善的眼神当中，月明归便明白了缘由，想必他们身上的伤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公羊遂在月明归面前站定，一双眼眸阴鸷地盯着月明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镜花水月符。”

月明归讪笑道：“公羊先生，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还在给我装傻充愣！”公羊遂说着，手中提着的剑便已经指向了月明归，“桃云观无为子的独家绝学镜花水月符，造出的假象足够以假乱真，我才会着了你的道！你既然敢拿假货糊弄我，今日便留下一样真东西罢！”

“什……什么？”月明归声音发颤，看起来怕极了。

公羊遂眼睛一瞪，恶狠狠道：“你的命！”

他说话时的狠绝模样，与他外表完全不同。

紧接着，公羊遂突然发难，月明归下意识往后躲避，可速度到底是慢了，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入他命门，却见另一把闪着银光的剑从侧面而来，挑开公羊遂的剑，替月明归挡下这一劫，随后便与那公羊遂大打出手。

此人正是万不歧无疑，月明归有些感慨，但也没愣着，现场状况根本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因为那些打手已经蜂拥而来，稍有不慎，他便会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月明归险险躲过一把森寒的刀，忙掏出几张符箓来，默念咒语之后撒了出去，只见符箓瞬间化作无数刀刃，刺向他周围的围攻者。围攻者被袭吃痛，却不足以致命，愈发恼怒，愈发凶狠地朝月明归发起攻击。

而万不歧那边，却被公羊遂和那胖男人缠得紧，一时无法脱身，但好在万不歧并未不敌。

忽然间，月明归只觉后背吃痛，防住了前面，没防住后面的偷袭，挨了一刀，那明晃晃的刀子就砍在他肩上，鲜血直流，疼痛钻心。

“喂，你们以多欺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他左手掏出一沓符箓，右手掏出一个瓷瓶，正是他方才买下的蚀骨水。

他手中掐诀，口中默念，信手一抛，符纸飞出，蚀骨水也随之从瓷瓶中而出，绕在符纸周围，四面散开，飞向那些围攻者。

说来话长，实则只在瞬间，便听闻一片惨叫，无数围攻者捂着脸，痛苦地倒地不起。蚀骨水量少，不足以致命，但足够让那些人丧失片刻战斗力，给月明归逃跑营造机会。

“万不歧，快走！”

万不歧听闻月明归之言，蓄力重创对手，飞身来到月明归身边，两人正待要逃，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自上而下袭来，让两人连站着都略显吃力，遑论逃跑。

月明归暗道不妙，便听一个声音说道：“一群废物！”

阴寒的话音刚落，月明归便见自那栋气势磅礴的乾坤宫上飞身下来一个黑衣人，他脸上带着狐狸面具，看不清容貌，但从身型和声音来判断，此人理当年轻。

年轻并不意味着弱，相反，他所给人的威压不亚于当今天下第一——仙鎏之主左丘昆仑，足以见得此人的高深莫测。

他一出现，公羊遂以及那些被蚀骨水伤得倒地不起的人便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纷纷跪倒在地，叩首相迎：“参见主上！”

他像一位王高高在上，不曾理会脚下的蝼蚁，径直落在月明归与万不歧面前，带来一阵怪异的香味，像是能冲击人的心魂。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便落在万不歧身上，虽有面具遮掩看不清他表情，但从眼神可以看出他在打量着万不歧，带着惊讶与疑惑。

又过了须臾，他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只是一个相似的身形，便让他问出这个问题，也不知那人倒究给他留下了多深的印象。

可偏偏万不歧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对方这么问了，他却并不应答，而是冷冷地看着他，敌意难掩。

月明归深知现在的状况，他与万不歧处于非常糟糕的劣势，对方仅仅是出场的威压就压得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如此修为，不可不忌惮。思及此，月明归轻轻拉了拉万不歧的袖子，低声说：“喂，他在问你话，别惹他，我们打不过。”

万不歧轻瞥了他一眼，依旧不语。月明归无奈，只好对那人说：“我这位朋友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有什么问题你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不歧也没拆他的台，继续不说话，像是默认了自己就是个哑巴。

那面具人这才将目光落在月明归身上，只是扫了一眼，完全没有面对万不歧时那种打量的兴趣。

“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他叫万不歧，是青山派罪徒，早已被逐，人是长得好看，可惜是个哑巴，我们都叫他哑巴歧。”月明归答话时十分真诚，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来，就是不知有没有看见万不歧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

面具人没有过多深究月明归话的真假，又问：“你知道上一个试图蒙骗我的人怎么样了么？”

不等月明归答话，他兀自说道：“死了，灰飞烟灭。”

话毕，他突然抬手，掌心凝起一股力量，就像方才的威压那般，让人感觉压迫十足，仅仅如此，月明归便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逃不掉躲不开。

那人目光一凛，手掌微震，便已出手，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万不歧将月明归往自己身后一拉，右掌打出，生生接住那人的攻击。可万不歧到底不是对手，对方太过强势，未能抵挡的力量打在万不歧身上，他连退几步方才稳住脚步，嘴角渗出血来。

“万不歧！”月明归惊慌地喊道，便去扶他。

万不歧拂开月明归的手，不肯让他碰自己，兀自站定，虽内伤不轻却依旧淡漠如初，好似即便下一刻就会身死也能做到如此，也不知这世上是否还有事物能牵动他的情绪。

“为他挡我杀招，如此情深义重，不如你们一起死罢！”面具人说着，便又要发起攻击，月明归深知现在的万不歧不可能再挡下这一击，除非他……没有除非，月明归敛去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挡在了万不歧身前。

月明归不知道的是，他将万不歧挡住之时，后者眼眸中有几分惊愕，几分柔情。

“等等！”月明归道，“我二人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想买些禁药，你们黑市不就是开门做生意的么？”

“但不做万仙盟的生意。”

“我并非万仙盟之人，为何不做我的生意？”

“无为子的镜花水月符你都会，却说不是万仙盟之人，可笑！”

“那不过是偷学而成，并不能说明什么。”

面具人冷笑一声，说：“拖延时间也无用，今日你们擅闯我乾坤宫，便必死无疑。”

月明归却也笑道：“这点时间足够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他与万不歧的四周升起金光，将他们团团围住，金光愈发浓郁，外头的人逐渐看不清他们的身影，等面具人反应过来被月明归摆了一道，利用符箓脱逃时，金光之中的月明归和万不歧已经消失，只剩逐渐散去的金光。

面具人目光一沉，说道：“他们跑不出这乾坤宫，给我搜，格杀勿论！”

众人领命，四处散去，叫嚣着开始搜查整个乾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