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点缀着线条般的白云，就像是在蓝色画布上用画笔一笔画成的，看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
方近望着，天台的风正好，不冷不热，让他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海岛休假。当然，也有瑕疵。
除了他，天台还有一个人。
吃完饭，他本想着一个人散散步，没想到白榆紧跟不舍，因为那个【不能躲我】的条件，方近皱着眉头故意绕了学校两圈，最后当他以为成功甩掉人来到天台的时候，白榆出现了。
这跟踪技术，当老师可惜了。
白榆看着一旁的方近，徐徐涌动的风将他的额前的头发吹散，露出大概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处的暗粉色的疤痕。白榆瞳孔骤深，忽而说：“难怪中午在办公室都看不到你，这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方近视线追随着闯入进来的一架飞机。
白榆笑笑，继续：“那现在...成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他将‘我们’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故意提醒方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由于天气很好，能见度高，再加上飞机比以往飞得低，方近甚至能看见机尾处红色的航空公司的logo。
“方近，跟我说说话。你知道的，只要我想，你提的那些条件我可以随时打破。”白榆突然说。虽然方近已经没有再躲着他了，但也因为如此，他也不满足于此。右腿弯曲，侧身依靠在防护栏上。莞尔，问：“你大学考的哪里？”
“青大”方近回答。
“有喜欢的人吗？”白榆又问。
“有”方近迟疑了会儿。
白榆愣了愣，笑了声：“撒谎”
方近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明明知道还问。
白榆换了个姿势，背靠，双肘抵在扶手上，右腿依旧曲着。“大学生活过得开心吗？”
方近不语，白榆替他回答：“那就是不开心”仰头，沉默了会儿，眼里流露出凄惘，但说出来的话却相反：“我还行，每天的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
“最后一个问题”白榆看向他，但接下来的话迟迟没有问。他在等，等方近会不会看他。在看到方近转头的那瞬间，他就像是赌徒赌赢了一般，笑容灿烂。
“吃饱了吗？”
方近微微一愣，进而蹙眉，眼里不解。
“嗯”方近应了声。
听到方近的回答，白榆呼出一口气，低笑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不知是自嘲还是骄傲：“看来我也没那么让你倒胃口”
天台的风大，白榆点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点燃。方近本想再待会儿，但看到白榆掏出烟的那一刻，已经没有刚刚的想法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手里的烟也恰好点燃。白榆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去，隔着烟雾缭绕看着方近的背影。
与他而言，方近就像这烟，抓不住。
等方近消失在楼梯口处后，白榆弓着腰右脚悬起，忍不住猛咳嗽，右手夹着的烟在风中顽强的燃着猩红的光。
嗓子里像是有虫子在爬，他吞咽了几下，那股痒痒的感觉依旧。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后背靠在防护栏上，挽起右腿的裤脚，直到大腿根处。
膝盖处的伤口早已腥红。布料上的丝线缠绕着疤痕，在他刚刚跑着跟上方近的时候，随着动作将伤疤整块掀扯了下来，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处往下流，顺着小腿，最后没入袜子中。
白榆索性直接坐下，曲着右腿，一副想等它自己停下来的打算。旁边刚刚扔下的烟头还在燃烧，白榆盯着出神。
他知道的，方近讨厌烟味。
以前，只要看到谁拿出烟又或者闻到烟味，都会第一时间离开。
所以，刚刚是故意的。
白榆仰头，感受着风打在脸上的感觉，不得不说，这里是个冥想放空的好地方。
突来的起床号让白榆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坠落，愣了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天台，伤口处血糊作一团，小腿处好几道血痕，看上去....还真是有点儿触目惊心。
还是找个时间去一趟校医院吧！白榆想着，站起来，将裤腿放下去，一瘸一拐的往出口走。刚走几步，脚底踩到个什么，白榆移开，低头看了眼，是一根烟。
他捡起来，本以为是谁不小心掉的，可当看到烟头处有被燃烧过得痕迹后，蹙眉，看向地面。不久后，他又找到了几根同样只是被吸了几口就扔掉的烟。
像这种糟蹋烟的方式要么是吸烟者刚吸几口就被迫打断，要么...就是吸了几口后意识到不应该而放弃。
如果是前者，那不应该会有这么多。而且，从烟的样子的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
那就只能是...后者了。
预备铃打响，他将手里的烟扔掉，快速从天台下去，他记得等会儿是三班的数学课。
由于没有楼梯，再加上以防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白榆下的很慢，刚到下到倒数第二层，转口就碰到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朝他身后看了眼：“去天台了？”
白榆也没瞒着：“嗯，吹了会儿风”
“最近天气变化大，别吹太狠了，容易感冒”教导主任说，刚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对了，天台的门锁没？没锁的话，你找方近拿钥匙给锁了。天台一般不能让学生去，容易发生危险”
白榆啊了声，问：“诶，袁老师，天台的钥匙是只有方老师有吗？这不方老师正在上课吗？现在去要不太方便”
“我记得这栋楼钥匙...好像只有方老师有。那就辛苦你下，去安保科拿备用钥匙”袁老师接了个电话，说完便离开了。下
白榆愣在原地，脸色阴沉。
方近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刚刚张老师跟他提起的‘班级热搜’。所谓的班级热搜就是模仿微博热搜，一共十条，赤裸裸地展示在黑板报的右侧方。
方近从下往上看，后五条都很是写鸡毛蒜皮的东西，像什么谁谁上课睡觉结果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后说了句下课之类。
而前五条中，有三条都跟他有关
【一个人吃的叫狗粮，两个人吃的才叫饭】
【榆花舍腿救人】
【问：白老师抱的学生是谁啊！！！】
....
这群学生...不务正业。
见他在看，不少学生在下面叫嚷着，甚至暗戳戳的发酸：
“方草，我觉得中午的饭好难吃啊！”
“你吃的是狗粮，肯定难吃啊！方草吃的可是饭！是吧，方草？”
“方草，方草，你是不是真的不要钟老师了？钟老师好可怜啊！”
“喂，你是不是钟老师安插的间谍，明明是钟老师见异思迁，不要....”
说话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捂嘴，但已经为时已晚。一个二个抓着他问钟老师见异思迁的对象。
方近拍了下电脑柜示意安静下来，拉脸：“谁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的名字上教务处热搜”
顿时，下面安静如鸡，各个身体坐得笔直，抿嘴紧闭。见状，方近松了口气，好在他还有点儿威慑力。
“把数学书拿出来”
......
趁下面学生在做练习题，方近拿起三角板开始在黑板上接下来推导公式要用到的几何图。不难，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画出来的总是看起来怪怪的。反复几次后，反而还没第一次画的好。
方近蹙眉，心里不由得浮起一股烦躁。大学上教学技能课的时候，他的画图水平就没少被代课老师吐槽。教了这么多年，画图水平还是这样。
以往要用到图，他要么提前过来话，要么会找学生来画。但今天，他都给忘了。
看着面前四不像的图，方近实在是没信念用这个图给学生公式推导。犹豫间，突然想到一个人。虽然不太愿意，但....看着那图，方近妥协了。回头，嘴里的‘白’字刚发出一个音，才发现人根本没在后面，连那个红色板凳都不在。
对了，白榆今天没来听他的课。
以往，只要他上课，方近总能看到白榆和那个红板凳，就算一开始不在，在下课前，他总是能看到。渐渐地，他就像是成了他课堂上的npc。
余光里两个毛绒绒的头凑在一起，时不时的动来动去，方近看过去，刚好和其中一个对视上。
“边浩，既然写完了，你上来把这个图画了”方近说。
被点到的边浩啊了声，有些不情愿，双手合十：“方草，我画图不得行啊！会丑到大家的眼睛的，咱班很多人都是高度近视了，我不想给他们整瞎了”
说完，班里轰然一笑。
方近不吃他这一套，坚持：“画图用的手，不是嘴，赶紧上来”
边浩只好悻悻地上来，如他所说，确实丑到了大家的眼睛。
方近盯着那个图沉默了会儿，说：“你这图，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边浩问。
“宝娟，我的眼睛”方近语气平淡的说出来，丝毫没电视里的那副戏剧化。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方近说出这句梗，底下人的人反而笑的肚子疼。
但也有学生纠正他：“方草你说错了”说着，还模仿了下原剧，尖着嗓子喊：“是，宝娟，我的嗓子”
模仿的可谓是惟妙惟肖，真人来了都不一定能赢。
“差不多”方近拍了下边浩的肩膀：“下去吧，那大家眼睛就忍着点儿，我们将就着这幅图讲题”
“不是吧！方草！”
“方草，我的眼睛！”
“死边浩，陪我眼睛损失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