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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风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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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废神喝酒吹牛到天色微亮,等到共同看过了一次日升,盛赞便告辞离去。

他一路往下,过了请神山,很快便进入到青湾国地界。

与此同时,庙祝杂役也按时上山,洒扫唱词,开门迎客。

胄青坐在正庙屋顶,看见下方女道庙已游人如织,而自己这庙里还空荡荡的。

盛赞说得对啊,不能再任由山神庙这么颓落下去了。

只是,胄青摇摇头,他亦不愿掺入红尘过多啊……而且盛赞那个臭小子,摆明了是要拉着我请神山与他共坠深渊啊!

旁人各自忙碌,谁也看不见自己供奉的神灵突然躺倒,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昨夜胄青与盛赞聊了许多,小到尘世鸡毛蒜皮,大到如今江湖局势,两人像是熟悉至极的故交,任何事情,随便起个话头就能侃侃而谈,直到尽兴。

相交的最后,盛赞突然说:“即便是在夜里,还是有个人能守着庙好,这样,山主大人您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胄青岂会不知年轻人是有所求,便板着脸让他有话直说。

于是,盛赞向胄青介绍了一个人。

算算时辰,那人应当也快到了。

庙顶上,胄青百无聊赖转着烟杆,很快,山路那边上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手里牵着个六七岁的可爱孩童,在他们的身后,又有一位脸色憔悴的清瘦老人,由一个小童搀扶着,一起上了山。

庙祝将四个人一齐迎进庙里,上了香,祈完愿,他们又各自游赏片刻,便再次走出庙门。

“奶奶,奶奶,夫子说的是真的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老妇人垂头看向自家孙儿,伸出爬满皱纹的手,慈爱地抚了抚孩子的脑袋,笑道:“此事可说不准……不过呀,夫子和奶奶都希望是真的。”

“哎?”孩子闻言有些疑惑和担心,“那怎么办呀?若是此事不准,好人岂不是要受委屈了?”

“不要担心,孩子,还有山神大人在呢!”老妇人拍了拍孩子的头,笑容更加慈祥,“人在做,天在看。即便老天爷管不过来呀,也总有人愿管、会管。”

“这世间总有些比肩神灵的存在,愿替弱者守护公道。”

老妇人向后指了指山神庙道:“庇佑此方的山神大人是位公允的神灵,他能分清善恶;而一些强大起来的人,总会自己抗逆命运的不公……无论如何,在这世间呀,恶人必然不得善终! ”

“太好了!”孩子笑嘻嘻地回望了一眼山神庙,小声跟自家奶奶说道,“那山神大人会有好报的!那些人也是!”

“对咯!孩子你要记得,对于那样好的存在,我们要永远心怀敬佩与感激!”

“嗯,奶奶,我记得了!”

“要一直记得噢!若世间人皆如此,那么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老妇人抬眸一笑,牵着孙儿慢慢下山去了。

天真可爱的孩童与内心赤诚的老妇,根本不知道他们嘴里的山神大人,就躺在山神庙高高的房顶上,把他们的话语,都听到了心里面。

罢了,有这样的人在,掺一脚进人间,好像也不妨事?

胄青坐起身,摇头笑了笑,用烟杆拨了一丝福运到祖孙二人的身上。

贺渲也听到了老妇与孙儿之间的对话,他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往事纠缠,闭眼喃喃道:“不是不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未到……”

小童看着虚弱至极的国师爷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前阵子找上门的那个年轻人,其实是个修士。他临走前曾以心声与自己言语,让自己转告国师爷爷,总闷在家不好,可以抽空上请神山山神庙拜一拜……

之后,小童果真将盛赞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了贺渲,没想到后者听罢,毫不犹豫便做出决定,与小童简单备好了行囊,便风尘仆仆地往请神山赶。

小童知道国师爷爷时日不多了,所以这些天跋山涉水时,总是揪着一颗心。他好担心好担心,被病痛折磨得越来越瘦弱的国师爷爷,走不到请神山……

好在——他们顺顺利利地到达请神山了!

赶路的这些日子,贺渲的身体如那秋日败花,愈渐凋零,可精神,却未有半分勉强。

贺渲乐在其中,十分享受这次出行。

小童突然也就懂了,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的国师爷爷啊,是真的将过往全都放下了。

现在的他,心里再也没有禁锢了。

“——你就是贺渲?”

思绪纷杂之际,贺渲的心湖响起了一道威武女声。下一刻,他的心神便被这道女声的主人极其粗鲁地拽入了隔绝外界的小天地。

老人惊愣一瞬,立马转头看遍与外界相差无几的四周,最后向山神庙最高顶拱手敬道:“在下贺渲,拜见山神……娘娘!”

胄青嘴角抽了抽,他忽略“娘娘”二字,打量完那个神色恭敬的清瘦老人,有些不屑:这便是盛平平你荐的能人?看着都要死了……莫不是耍老子啊!?

虽是不情不愿,但毕竟已答应了盛赞,胄青只能忍着怒火问道:“贺渲,听闻你治理能力不错,也已辞官隐退,既如此,你可愿当我请神山的幕僚?”

贺渲闻言一愣,然后摇摇头,拱手回道:“谢过山神娘娘青睐,只是……在下病入膏肓,已无心无力操劳了……贺某不愿欺瞒娘娘,请您另觅能者!”

胄青微微点头,哼,倒是个不贪便宜的。

贺渲正欲告辞离去,却听见那道威武的女子声又在心头震起波涛:“本山主的幕僚活人当得,死人也当得。吾这样说,你——还要拒绝吗?”

老人闻言,全身一滞。

胄青于是接着道:“只要你应允,在你死后,本山主可施秘法为你塑阴身。如此一来,贺渲肉身虽死,阴灵还能重生!”

“只不过——”

胄青无悲无喜俯视着那个瘦若萧风的老人,残忍道:“塑阴身极其复杂且难熬,需经剥魂之苦,洗灵之痛,如若你忍不过去,只得魂飞魄散!如此一来,白遭莫大痛苦不说,且休想再入轮回,无法转世为人……”

“如此,你可愿一试?”

不问敢不敢,而问愿不愿。

盛赞曾说,贺渲一定会答应。

可胄青不信。

说不准的事儿,真有人会上赶着要做?更何况此事不成,便是万劫不复!

毕竟也曾是世人敬仰的神灵,这么多年,即便神位已废,胄青仍是剥不离那高高在上的骄傲。眼前的老人那么虚弱,怎可能熬得过那般烈的苦?

“我愿!”

胄青不可置信,与贺渲眼神相接。

贺渲神色激动,又昂头大喊了一声,“我愿!”

“山神娘娘,我愿!”

贺渲怎会不愿,这对于他,说是绝处逢生都不为过。

上次盛赞亲自找到他把话说明,他就不再抱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立身一败,万事瓦裂。祈求对方饶恕自己独子一命,既是辜负了自己与好友窦阿倦这么多年的情谊,也是在为虎作伥,会使恶人更加横行无忌!

但是……贺渲还不想死!

他想要再看看,看这天下还好人一个公道,补恶人一场报应。

他还想……送自己孩儿最后一程。

子不教,父之过。经历那件事,他贺渲从不能问心无愧,却也没有一天不因为独子痛彻心扉。

贺夕双是他的儿子啊!

那么一个坏事做尽的恶人,是他的儿子……

贺渲知道盛赞让他来请神山一趟,必定有利,只是不曾想……他仍是低估了好友亲自带出来的弟子。

盛赞了解贺渲,也成全了贺渲。

他知道,这样的机会,贺渲一定不会放过。

胄青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他不由得想起那个说贺渲一定会答应的年轻人,这对于他,是一种背叛吗?

抑或者,其实是一种清账的解脱呢?

废神看着激动到身子发抖的老人,问:“你可想好了?一旦点头,绝无退路……”

“是!贺渲心意已决,”贺渲咬紧牙关,抱拳而跪,“愿意誓死跟随山神娘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贺渲担心山神是不是后悔了,胄青却带出一阵清风扶起他,骤然出声:“既如此,你便是我请神山的幕僚了。此后一百年,若无令,你不得踏出请神山半步。一百年以后,方可还你自由。怎么样?可要反悔?”

“全凭大人做主!贺渲不悔!”

老人执拗地抓住最后的希望,怎么也不肯放弃。

胄青收回目光,“那便带着你那小童进山修行吧,为死后塑阴身做好准备……”

贺渲高声致谢:“谢过大人!”

胄青摇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自己,便轻声回道:“错了,不是谢我。”

“对于我而言,”贺渲神色悲伤,“都是恩人。”

“大人,方才我在庙里许了愿。”

“许的什么?”

老人一瞬热泪盈眶,“祈愿盛赞,无论所至,旧仇得报,平平安安!”

“是个好愿望啊……”胄青喃喃,“但愿如此。”

他挥了挥衣袖,贺渲立马退出了小天地。

“换个名字吧,‘春木’怎么样?”

恰好一阵风吹过,原先盛赞掩埋竹叶的地方,竟有一棵棵嫩苗着急地破土而出。

小童惊得哇哇大叫,而贺渲看着那些初生的嫩苗,泪流不已。

山神庙前何所有?

苒苒新生竹。

胄青望着那个涕泪纵流的老人,还有垂垂老者,新生幕僚。

他没来由想到临别时与盛赞的一番话:

“那便劳山主大人对其多加看顾了,他若是答应拜入请神山,也忍过了那般苦痛,往后便能替无法远行的山主大人做事了——您那所思还是得差人找找,不能总等着人家自己找上门,世间没有这种美事!”

“嗯……再给老人家换个新名字吧。既然要洗灵重生,再用着旧名,念着往事,不合适。”

“我觉着‘春木’就挺不错,很有生机!嘿嘿当然山主大人有更好的就用更好的……最后,再劳烦大人替我向他道贺一句——”

“恭贺先生新生。”

胄青听得惊奇,“你不怕他续了命,再来误你报仇?”

年轻人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山主大人这是说哪的话?他可是贺渲啊!”

“我一直都知道——”

“老人家其实比谁都希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过啊——”

“要说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谁让他生出了贺夕双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罢了罢了,如此,恩便算偿尽了。自此以后,不及山不欠他的了……”

……

胄青回过神,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片竹叶。

真是的。

不及山不会是干跑腿的吧!

胄青朗声一笑。

贺渲的拜帖我收下了,你的,来日得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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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湾国边境,一个身着青玉色长衫的年轻人心生感应,朗声笑道:“好好好,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秋来草木落,请神山新生。

“山神大人您瞧瞧,在下的确没有夜烧请神山的不良居心吧!”

“哈哈哈——”

盛赞头戴斗笠,背竹编背篓,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城门,再次朗声笑道:“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风来秋至,平平安安。”

年轻人嘴角上扬,有意思,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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骐骥洲多典国,一座晏鸣飞楼抵达广元渡口。

作为骐骥洲最北方的国度,多典国远离本洲六大王朝的扩疆之争,不受战火波及,国情稳定,民生和乐。

这会儿,晏羿一左一右分别跟了韦周流和宁戚,三人下了客栈,一起走向渡口。

“韦师兄,我们此行是要一路南下么?”晏羿看着周围景色,不曾想只是乘坐飞行客栈来这一趟,现下骐骥洲就已经是要入秋了。

韦周流应了一声,“多典国马上有一场杀秋宴,我们凑完热闹再走。”

“杀秋宴?”少年有些好奇。

韦周流点点头,笑着解释道:“听说多典国百姓崇春恶秋,认为春为生之始,新生盎然;而秋则为死之临,万物凋零。因此,远在三百年前,多典国就有国民共举颂春宴和杀秋宴的传统……”

晏羿闻言若有所思,他倒是挺喜欢秋天咧,感觉这时节的一切都刚刚好——天气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景致不会太丰富也不至于太寡淡,没有过于浓烈的生机,也没有过于暗沉的暮气,是个怡人的好时节。

秋天多好啊,少年摇摇头,不明白为何多典国的百姓如此厌恶秋天。

“少主不必介怀,各人皆有喜好,不一样其实很正常。”宁戚淡淡道,“而且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分明,皆有道理,并不会因为人们的喜好而改变。”

“宁戚说得对。”韦周流点点头,拍拍身旁晏羿的肩膀,“少主要趁着年纪尚小,多感受四季!”

他看着远方稍稍被秋意染黄的青山,声音平静如水道:“山上修士一心向道,不问四时,眼界宽则天下小,心无波则意阑珊。兴致不足,意气将尽,谁还在乎一年四季?落在得道者眼中,冬去春来,其实不都一样?所以少主要趁着年少,多多经历,记牢曾经的美好……”

晏羿摆摆手,不赞同道:“韦师兄你操心得过早了,我这才哪到哪啊?没有个几百上千年的,肯定是成不了器的。再说了,一年四时各不相同,年年不同,又怎会看得生厌?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君看今年树上花,不是去年枝上朵’。每次入眼的景致,其实都是变化的,要我看,肯定是那些老神仙修行修过了头,自己心里不屑再看那人间的景光哩……”

韦周流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担心少主你年少暮气沉嘛!少年人,当然还是轻狂意气高才好!反正,少主此行千万别拘谨,只管放宽心耍去,后边还有我和宁戚为你兜着底呢!”

宁戚不知想起谁,与韦周流对视一眼,向晏羿点点头,“是啊少主,少年就该是少年的样子。”

晏羿弯眼一笑。

有他们二人作陪,少年还是很放心的——但也不能太过放心,不能不把骐骥洲遍地大才放在眼里。

出门在外,还是得拘束谨慎些才好嘛!虽说韦师兄与宁先生都比自己强上不少,可也不能保证都强于别人不是?

晏羿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两人,有些许得意,觉得自己年纪虽小,然而所思所想,真是周到!反而韦师兄与宁先生,仗着年纪大一些,见过的世面多一些,太不把这次游历放在眼里了!

韦周流韦师兄,高大威猛,容貌端正,年方廿八,是晏羿父亲——晏鸣山晏氏家主晏枢的三弟子。

此人四岁拜入晏鸣山,跟随晏枢学刀,而今是他们书山洲有名的年轻刀客,也是天下年轻百人之一。

至于为晏羿此行护道的另一人,姓宁名戚,今年五十二,看着倒是比二十八的韦周流更加年轻。

他眉清目秀,雅人深致,是晏鸣山客卿之一,平时声名不显,深居简出,晏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对方两次,但是十分受门中人尊重,除了大大咧咧的韦周流,仗着对方脾气好便直呼其名,其余年纪那辈,谁见了都会唤他一句先生。

修行之人容貌不老不奇怪,人间一甲子,常人从小儿长成老者,于他们,却只不过是增了六十年道龄。

像晏氏家主晏枢,实际年龄一百七十九,看上去也不过不惑之年。而晏鸣山的护山人,伯昏蔽次,如今更是千年道龄,只如花甲老人一般。还有浇洲的邓长安,听人说是三百多岁了,但还是童子模样。

所以修行之人的年纪几何,若只看皮面,当真难以琢磨。

三人慢慢行走在渡口之上。

晏羿好奇地看着渡口上的摊贩,有大声吆喝着揽客的;也有沉默不语,你问一句才答一句的。

当地摊贩多是卖些当地特产、文玩书画或者法宝灵器。晏羿在一个老头的摊子上挑了一把短刀,拿着爱不释手;韦周流兴致缺缺,没买什么;倒是宁戚难得有闲情,在四处的旧书摊子上都挑了一两本古籍。

修士出门两手空空,肩不扛手不提,一身轻松。因为大多数修士出行都会携带地子洲琼琚斋买卖的置物法器——藏洞。

藏洞形式多样,以琼琚斋地灵山发掘出的香根玉,辅以其他珍贵的天材灵宝炼化而成。

藏洞表面设障,上身后可随主人心念缩小,很是便于携带。

财不外露,可以说,藏洞真真正正做到了“藏”。

在琼琚斋销售藏洞的铺子里,买家有多种款式可选,如玉佩、手环、簪钗……哪个合适挑哪个;又比如不同玉质、不同花样、不同置物容量……怎么喜欢怎么来。

财大气粗者,甚至可以向掌柜的报上需求,让琼琚斋为其量身定做!

琼琚斋的修士,除去安身立命的祖师堂成员,修为普遍不高,但是买卖与造物的能力却是一等一地强,因而赚钱的法子也多!

作为天下最有钱的几个门派之一,琼琚斋很早就将生意做到了各洲,囊括了灵器、法宝、符篆、衣饰、灵食、物材等各种买卖。单说置物灵器,除了藏洞,就还有乾坤袋、纳宝箱等等。

天下修士常有共识,出门游历,除了安身立命的神仙钱,另外必不可少的三件家伙什儿——就是琼琚斋的置物藏洞,神符宗的基础符篆,还有织金山的护身法袍。

比如晏羿此次跨洲游历,身上就穿着一件浇洲织金山炼制的上等法袍,腰间佩了一块晏枢花重金为他量身定做的极品藏洞,里面还装了好几千张购自不落天洲神符宗的各色符篆,晏鸣山长辈精心挑选的法宝灵器,以及一些换洗衣物。

如果不是伯昏蔽次拦着,晏枢与夫人恐怕恨不得直接让宝贝儿子把自家藏宝阁塞进藏洞里带走……

一想到自己极为护犊子的爹,晏羿就有些哭笑不得。

晏鸣山作为书山洲第一宗门,已经兴盛千年有余,除了刀术数一数二,财力也不容小觑。

打个比方,若说琼琚斋现下的财力为五,晏鸣山就得再比它多三!

贫兮书山洲,富贵晏鸣山。这句话不是说笑。

晏鸣山作为书山洲最富的门派,一宗之财力远胜一洲之财力,是天底下第二有钱的宗门。

至于天底下第一有钱的宗门,则是伏洲廊水安氏创立的滋兰宗。

传言,天底下依附滋兰宗的大小宗门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而这其一是因为安氏财力本就惊人,家底厚;其二便是所创宗门精于打造仙兵,挣得多。所以,势力范围这样广阔的滋兰宗,下宗在天下遍地开花,赚得更是盆满钵满,自然而然便成了天下最财大气粗的宗门。

这不,如今就有传闻说,廊水安氏最近雇人凿地开湖,要在滋兰宗已有钱山的情况下,再造一财湖!

晏羿他们还在飞楼上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与所传大体不差,往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家主晏枢还会受邀前去观礼,庆贺财湖落成。

滋兰宗的钱山不是用钱财直白堆成的山,却是用钱财砸出来的美。

在那种满名贵红枫的高山上,栈道是白玉板一块一块叠成的,其间十座歇脚亭,都是上等木材经过匠人精雕细琢之后搭建而成的,其上悬挂的每一块牌匾,每一对楹联,都出自名家之手!而在钱山山顶,还有一连排镶金带银的富贵别院,建工可胜王朝宫阙!

饶是晏羿这样见惯了奢华的少年,亦不敢想那财湖会建成何等模样……而钱山已是天下顶顶有名的景点了,等到财湖落成,滋兰宗就又多了一个赚钱手段……

晏羿叹了一口气,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安氏如何开拓钱路啦,主要是自家老爹会气不过。

没错,现任晏鸣山家主晏枢与廊水安氏家主安开和自打年轻时候就不对付。

晏、安两人都热衷于跟钱打交道,然而这么多年明争暗斗,晏枢都没能带领家族反超滋兰宗成为天下第一有钱的宗门。

因而即将到来的财湖观礼,晏枢可谓是脸上笑嘻嘻说着恭喜恭喜,心里则骂声四起恨得牙痒痒。

安开和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安声和安名,都已成家立业,前者十年前当了滋兰宗的掌门,后者则在天下各洲间奔波,忙着拓宽钱路。只有最小的那个安逸,年纪尚小,成天不务正业,是出了名的正事不干,只顾玩乐。

晏羿比安逸小两岁,因为两家生意来往密切的关系,两人打小就认识,也玩得不错,算得上是一对比较真心的玩伴。

这次出行之前,晏羿曾给安逸写信,信中略微提了几句跨洲游历的事情。没想到,后来晏羿竟在飞楼上收到了安逸的回信!安逸说他知道了,待他找到机会溜出家门,便来找晏羿,还要和晏羿一同游历骐骥洲!

喂喂喂我给你写信的本意只是想炫耀炫耀而已,并不是叫你偷溜出来找我啊喂!

看完回信的晏羿一面惊讶,一面迷惑不解。

少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表达有误,才让那安逸那不着调的家伙理解也有误!

此刻,想起这糟心事的晏羿突然一脸痛苦,即便手里还摩挲着那刚买下的心怡短刀,也不能让他高兴。

韦周流看见了,便问他怎么了。

少年极其费力地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问道:“韦师兄,你说安逸他真的能够溜出来么?”

韦周流想了想,答道:“安氏对安小少主的看顾向来不比咱们晏氏对少主你的看顾松,想来……应该不能吧。”

晏羿苦笑之后轻轻拍着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韦周流向少年眨了下眼,“少主不想要安少主来找你啊?”

“不是不想。”晏羿一本正经回道,“是根本不想!一定不要!”

在晏羿眼里,安逸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闯祸精!他要是真的找来了,那自己这游历路上,一定会生出更多的变故!

所以!

晏羿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安世伯保佑,财神爷保佑,菩萨保佑,佛祖保佑,道祖保佑,世间的各位神仙都保佑……千万千万让安氏的人守牢家门,千万千万不要让姓安的闯祸精偷溜出来!”

求求了!一定不能让安逸来搅乱自己的跨洲游历!

韦周流看着自家虔诚祷告的少主,无声一笑。

他双手抱在头后,放慢脚步,撞了下宁戚的肩,问道:“宁七,你觉得安小少主溜得出来么?”

宁戚正专心致志翻看着一本刚买来的古籍,闻言捻着书页的手指一顿,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溜得出来……吧?”

韦周流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这是答我呢,还是问我呢?”

宁戚抬起头,刚想说一句世事无常,尤其这事不好猜,然而视线落到前方的时候却愣住了。

“溜得出来。”

他合上书,看着前面街道上从天而降的少年,神色终于肯定。

韦周流正疑惑他怎么突然变得肯定了呢,于是顺着宁戚的目光看去——只见宽阔的街道上,不少行人惊散,而那个叫做安逸的少年,刚从地上爬起来。

他模样好看,衣衫却狼狈不堪。

韦周流愣了:“安?安少主!?他怎么……”

少年不经意抬眸,看见晏羿他们,立刻扶正头顶玉冠,露齿一笑,大声喊道:“晏羿!我找到你了!”

韦周流看向自家少主,他已呆若木鸡,一脸生无可恋。

年轻人佯装淡定地移开目光,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少主避之不及的安小少主,毫无形象,虎狼一样向他们奔来。

看来,安家主、财神爷、菩萨、佛祖、道祖,以及世间各路神仙…一位都没能听见少主你的祷告啊……

晏羿心死的同时也疑惑,难不成诸位,并不生耳朵?

少年在此时发誓,往后再遇这种事,他直接求安逸!

求他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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