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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踏谣娘来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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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远香听着乞儿重述的绮娘的故事,脸色稍稍回暖了些,却又渐渐冷了下去,不等故事说完,她已翻身上马,正欲奔去北街阻止绮娘自我作践的疯癫表演,一个乞儿从人堆里钻出,叫嚷出成都城里的最新消息:

“府衙派出一队官兵,把绮娘抓走啦!”

“抓人?还来了一队人?”绣花使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凛然,她朝谭家大宅高喊,“谭小练,你好大威风哇!可即便是他剑南西川大节帅,也是要依王法的!驾!”

“就是、就是!”仗着绣花使刚刚也听了自己说的故事,乞儿宽慰在场听众道,“哪怕是那京城里的王孙贵族、公主娘娘,不也和我们听过一样的雪山童子、目莲救母的故事么?说说故事嘛,触犯什么王法啦!”

宝庭芳跟着霍远香的马跑了。

夕篱足尖一点,起跃飞身,离开听得两眼放光的听众,落入另一拨看得两眼发直的观众。

你道他们抬头痴望的是谁?自然是楼上梅初雪。

且问谁人胆敢推开夕篱离开前亲手掩上的、近在梅初雪桌旁的木窗?自然是他梅初雪自己。

夕篱飞楼入窗,见桌上仅剩下半盘蒸肉,不满道:“你不等我一起吃就罢了,你还不给我留菜。”

梅初雪点菜时,所点份量,即是他平日一人所食,宝夕篱那时并未说他饿了。正如梅初雪所预料的那样,宝夕篱和霍远香两个小后生,果然在老肥肠那儿受了大挫折,此刻宝夕篱鼻尖仍在不忿耸动,心情看来着实不佳。

宝夕篱反手关上木窗,任窗外传来一阵阵哀嚎与咒骂:“梅林的叶子们,必定看见你了,是否有人来找过你?关于梅叶,有何进展?”

“无。”

没有消息,即是好消息。

一个在棺材里顿悟、重生,存心与人玩捉迷藏游戏的高人,和一具任人摆布的尸体,显然是后者,更容易被发现。

宝夕篱抽出一双木筷,“咔嚓”截住梅初雪伸来的筷子,端起桌上最后半盘蒸肉,“哐哐”开吃。

梅初雪搁下筷子:“你与霍远香一样聪明。你们不过是比谭练少些阅历。梅冷峰很会对付这种人。”

几口鲜嫩蒸肉下肚,宝夕篱迅即绽出他往日朗然的明亮笑容:“一开始,我以为,梅冷峰叫你来查梅叶失踪,是心怀鬼胎。梅林散落在外的那么多片叶子,不比你一个久居雪顶的少年剑客,更专业、更能干?

“现在看来,梅冷峰一收到成都急信,当即上崖来告诉你,是因为他知道,你很在乎梅叶。

“梅冷峰同样也很在乎梅叶。想来益州内外,这几天来,已经被大师兄催促着来回翻找了好几遍。”

“梅冷峰担忧梅叶的同时,亦细致地考虑到了你的感受。”宝夕篱放下光净菜盘,笑得很开心,“江湖净会瞎编故事。你、梅叶、梅冷峰,分明是血梅派里各司其职、友爱互助、团结一致的三兄弟。”

“当然,亦存在友好竞争,”夕篱自桌案对面,缓缓探身凑上来,压低嗓音道,“梅冷峰非常热衷于掌门之位。这其中缘由,我猜你,多少知道些。”

梅初雪伸出手指,点住宝夕篱持续嗅探上来的鼻尖。

宝夕篱无法继续往前,亦不甘往后退缩,他鼻尖不服输地抵住梅初雪指尖,微微仰起脸,眼珠亮亮的,不说话,只哼哼着笑,温热鼻息扑在梅初雪手上,略微有些痒。

“神医郎君。”有人叩响了围住桌席的屏风。

夕篱拿自己鼻尖用力杵了杵梅初雪指尖,以示疑惑。

梅初雪转动指尖,使宝夕篱的鼻尖随之转动:“他们找神医,有事相求。”

宝夕篱任他自己的鼻尖,被梅初雪的指尖旋转着拖逗。直至梅初雪收回指尖,他方起身,红着鼻头,绕出屏风去。

梅初雪放下手指,蜷成松散拳头,搁在膝上。梅初雪回想着宝夕篱鼻尖被他指尖戳翻起来,鼻子皱得短短的、模样变得蠢蠢的,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笑意。

所幸,木窗关得很严、屏风围得很实,不然,这一张浅笑的脸,又将在今夜,侵入许多人的梦……

不多时,夕篱回来了,满脸烧红。

梅初雪说:“他们问我你是不是,我点了头。”

梅初雪一点头,胜过千言万语。

这人哪,不止爱听故事,还爱根据听来的故事原本,自个儿脑子里补充出更多的故事。

江湖传闻里的那个梅初雪,究竟下山来成都作甚,毋需去理。这“神”哪,与“魔”的唯一相似之处,便是他们行事时,从不在乎尔等凡世俗人。

古诗早有警言:“神之格思,不可度思”。

而这么一位跟在梅初雪身后的神秘郎中,一看,便知他乃是有绝艺在身的奇人。江湖上不少能人异士,要么惹下大麻烦、要么麻烦不断找上门来,他们便投身梅林,以求庇护,或洗心革面、或寻个清净。

这么一个竹竿郎中,究竟身怀何种绝技呢?

嘿嘿,莫忘了,自他随梅初雪入城后,他去过谭府,两次。那谭练,富得流油,他重金求子,难道只会找一个炼师?

自然是广招人才!

照绮娘所说,那霍老炼师帮谭练求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她的儿子,鬼脸目莲,已经死了;另一个是谭练家妻生的独生子,暂时活着。那霍老炼师的儿子、连同他自己以及六个同伙,则被邪魔降罪,死绝了。

可谭练家妻,还生了两个女儿,长女是益州有名的美人,小女亦康健活泼。这个竹竿郎中,面皮看来尚且年轻,实际他早在十余年前,已经悄悄被谭练请入过谭府了!竹竿郎中不仅驻颜有术,还敢当面讥笑谭练:“毒虫已在你肚腹里下满虫卵了!”

你看看、你听听,年岁与邪魔,皆对他无可奈何!

你再看他身后那一根长竹竿,永远那么青翠、那么挺拔,竿头又挂了两只涨鼓鼓、晃荡荡的药囊,你瞧着,是不是有些像、像那玩意儿……

是人,都离不开这些个庸俗趣味,高僧和尚们宣佛讲经,不也是同样地尽力敷衍情节、渲染情绪么。

如今,夕篱医师在成都百姓眼里,已是集美容圣手、补精高人、送女菩萨于一身的“三绝”神医了。

夕篱红着两颊和鼻尖,站在屏风前,长竹竿背在他长长的身子后,竿头几乎要抵穿上方楼板;竿头二药囊已被他卸下,紧紧攥在手里。夕篱几近崩溃,他初入江湖的原本计划,的的确确是闯出“江湖名医”的称号,超越那个江湖郎中,然后风风光光回花海。

可“三绝神医”算甚荒唐名号!!!

我宝夕篱尚未真正出手呢!!!

我宁愿被称作”巨鹰爆破手”!!!

夕篱极为不满地抽动起仍在发烫的鼻尖,看向于沸沸谣言中,稳坐不动的梅初雪:“梅初雪,你可真敢点头,有我这’三绝神医’跟在你身边,你就不怕、不怕他们给你编排出什么下流的绯闻来!”

梅初雪说:“我既不阻止绮娘说故事,我亦不能强迫他们闭嘴。”

夕篱当即停住鼻子的小动作,正色道:“你既听见了绮娘说的故事,你就这么坐着听、由她去发疯?让旁人看尽她笑话?”

梅初雪首先承认:“我偏向梅叶,故我不阻止。”

接着梅初雪说:“绮娘力量有限。她复仇时,顾不得姿态好看。她自己,亦须痛快发泄出来。”

即使身为武林第一少年剑客,强大如梅初雪,亦做好了必要时以命相博的觉悟,无论如何狼狈、付出何种代价,他誓必守护他剑之所卫之道、心之所念之人。

夕篱看向紧闭木窗:“我离开谭宅时,老肥肠叫官兵去抓绮娘了。霍远香这会儿,估计正在大闹公衙。在官兵上场之前,谭练府里豢养的江湖打手,想必已经出动过了。”

梅初雪所在酒楼,恰好是自谭宅去北街寺庙的必经之处。

梅初雪说:“我以剑气警告过了。”

益州富豪成百上千,给哪家哪姓当护院,不是护院,可一旦对上梅初雪的剑,人这一命,可仅有一条!

夕篱笑:“梅初雪,你总比我想的更好。”

这是梅初雪自下山入成都以来,第二回听见宝夕篱说这话了。梅初雪从不自认好坏,他自信他生为强者。所谓强者,必当站在邪恶对面。执剑与“恶”对战之人,“好”这一属性,绝非必要。

梅初雪心里想很清楚,他是要保护梅叶品性里的那种“好”、保护梅林一方净土的“美好”,保护临邛百姓的“好”生活,保护万华派立宗建派的“好”理想,并非他自己,要成为一个旁人口中所称赞的“好人”。

“梅叶他……”夕篱话才出口,遽然被自远方传来的呼喊噎了回去。

这中气十足的嘹亮呼喊,除了二师兄,还能是谁:“泥巴!我去买菜了!你和你朋友,记得回来吃饭!”

宝庭芳粗中有细,特意隐去了梅初雪大名。

梅初雪取下剑穗里那一束鹰的绒羽,交给夕篱:“转告绮娘,若她不愿留在成都城,可凭此物,至临邛镇新苗酒楼,找苗姑,她自会帮她找一个新活路。”

夕篱接过雏鹰绒羽:“我也想要这个。”

梅初雪说:“你已是神医了。”

你既已是神医,便无须旁人来指点你生活了。

夕篱在推开木窗前,转头对梅初雪道:“我开窗后,你速速出城,渔船、江心,随你练剑、或者静修。当是积德了。虽说我是神医,可这入骨相思的情伤,我也治不好。”

梅初雪亦起身,在桌上留足了银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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