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扬被他这玩笑惹得心烦，连他最爱的赛车也看得没了滋味。勾引？谁他妈有空勾引人了！
汽油味的风在眼前呼啸而过，身后是一浪接一浪的狂欢，破天荒的，他觉得胃里搅着不舒服，直犯恶心。
黎安见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倚在围栏边上，迷乱的霓虹沾着他冷白的颊，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不经意间被扰乱了几分。
“还在想他呢？”黎安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给他递了瓶水，臊眉搭眼的，用眼神赔了个罪。
楚伊扬木然接过，这会儿早已将先前的事抛诸脑后，脑子里除了程靳希，什么也装不下：“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与其站在这里瞎想，不如当面去问个清楚。”黎安看他这副模样，觉得怪糟心的。
“不行！”楚伊扬慌忙转过身，局促了一瞬又绽开了笑，“他那里烦心事够多了，我可不想给他压力。”
“这么快就有做情人的自觉了？”
“滚。”楚伊扬把水塞回黎安怀里，摆摆手就往外走。
“喂！”黎安以为自己口不择言，又惹恼了人，着急忙慌追出去，谁料楚伊扬忽一回身，笑得竟有几分雀跃，“我很快就要去帝国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离开过A城呢……”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楚伊扬一遍遍对自己说，心理暗示这招他向来用得立竿见影。
赛道上疾驰而过的旋风“轰”一声点燃了看台，人浪乍起，空气里都是肾上腺素的味道。
周遭人声鼎沸，眼前万点霓虹，嬉笑的男男女女之中就数楚伊扬笑得最漂亮。
“嘿，到时给个机会，让我做你的向导！”黎安冲他喊道。
楚伊扬没答应他，呼啦一转身就跑了起来，飞起的衣角像对蝴蝶的翅膀似的，扇动两下就要飞走。
黎安有些丧气的驻了足，不一会儿，缺听见那人的嗓音乘着夜风就飘了过来，风铃声似的，清亮极了：
“好啊，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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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楚伊扬一身暖白色西装，衣冠楚楚地踩着点去了公司。顶层的大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甚至整栋大楼的人都提足了精神。
前一天晚上，楚伊扬的二伯破天荒地给他打了十几个夺命连环call，好说歹说，非要让他出席今天的会议。
“我就一搞技术的，战略合作这种事二伯您定就行了，我去干嘛？”楚伊扬秉承一贯的原则，坚决不参与楚家无聊的抢椅子游戏，平日里对除科研外的一切事务避之唯恐不及。
何况这次，对面还是Nostra。
楚二伯：“伊扬，小扬……帮二伯伯撑撑场面。你哥没空出席，你也不在，我这不是怕楚氏吃亏嘛。”
楚伊扬：“二伯，我去了也是个花瓶。”
楚二伯：“花瓶好啊，花瓶赏心悦目，大家心情一好，什么都能商量嘛。”
楚伊扬曾多次拒绝接手楚氏医药，不光是楚亦安，连公司上下的核心骨干也觉得遗憾。
一个懂科研又平衡得了资本的老板近在眼前，楚氏却非要和大部分医药科技公司一样，让一群科学家听命于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外行，实在可惜。
楚伊扬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一门心思只想守着他的研究项目，对那些争权夺利的纸牌屋游戏半点提不起兴趣。
说服不了楚伊扬，楚亦安便将楚氏医药交给了长辈中最没主见的二伯，也免得来个管手管脚的，成天干涉楚伊扬的研发自由。
楚二伯：“二伯伯听说，你跟程靳希是师兄弟。你们在一起过？还是在一起着呢？”
楚伊扬：“我说楚董，您够八卦的呀。既然知道还敢让我去当花瓶，就不怕新仇旧恨的把您会议室砸了？”
楚二伯：“这……”
楚伊扬：“跟您开玩笑的。会开几天啊？酒局我可不参与。对了，还要还我两天病假……”
顶层大会议室里，楚氏这边由二伯亲自带队，程靳希的人则坐在长桌对面，楚伊扬窝在外圈角落的沙发椅上，抱着个靠枕，满脸不情不愿，却也没什么人敢对他有意见。
会要连开上几天，就连午餐时间想来也比会议桌前轻松不了多少。楚伊扬和辛夷乐得借口避开，在空中花园的角落里各自捧着一碗草，啃得神清气爽。
辛夷不知道第几次偏头打量起身旁的Omega。
“我今天有这么好看？”楚伊扬专心啃着草，头也没抬，戏谑道，“小心公司里传你对我有意思。”
“早有人在传了。”
“真的假的？！”楚伊扬眸子一瞪，因这荒唐的谣言不禁笑出了声。
“你一没标记的Omega，很意外么？跟我这种有家有室的Beta传还算好的……“辛夷憨笑两声，“毕竟没多少人会真的相信，咱们伊扬少爷能看上我。”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挑的搭档，全公司上下谁能比得上你。”
辛夷心里一暖，忽而又想到什么，紧张兮兮地凑近耳语道：“刚才，你和程靳希装不认识呢？有必要么？”
“也没刻意瞒。”
“不能正式公开么？就由着大家云里雾里，各自编排你俩的感情生活啊？”
猝然被问到痛处，楚伊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公开什么？把他热脸贴冷屁股的英勇情史摊在阳光底下晒一晒，晒成一地的葡萄干，给同事们来点不酸不甜的茶歇小食？
楚伊扬想了想：“保持点神秘感。”
”你们俩也是心大，一点不担心被挖墙角……”
午餐时间，露台上常有人进进出出，隔着风声和花草的窸窣碎响，总能听见有人在谈论Nostra和传说中的那位天才Alpha。
“第一次见真人，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你不记得当年的传闻啦？这年头，空穴来风还是值得信一信的。”
“当年论坛上说他做违规研究，捣鼓信息素什么的，还不要脸地抢了A大的研究成果。要我说，幸好他当年跑路了，否则得荼毒咱们A大多少高材生。”
“就是，你有点原则行不行……”
“对，对！说的好。”王总监腆着个啤酒肚，晃晃悠悠走到了一群秘书中间，笑着搭腔道。
“王总，您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我看不惯Nostra那群人的作派，高高在上，自以为了不起，一副要把咱们公司收编了的架势。”王总监摇头晃脑翻了个大白眼，忽又扬了扬手机，油滑地笑了两声，“楚董马上领人来参观了。各位帅哥美女们，赶紧的，整整仪表。”
距离下午会议开始还有三十分钟，总裁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楚伊扬的二伯带着一行人，满脸喜气洋洋，还是那副老好人模样。
原本捧着便当的员工们纷纷起身致意，还有人点个头就赶忙退了出去。
楚董客气笑笑，圆鼓鼓的脸蛋看着很是和善好说话：“打扰你们了啊，坐，都坐……”
楚伊扬坐在几株植物后，半隐着身形嚼着小番茄，偶尔回头瞥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啃草：“这么快，看来挺顺利。”
辛夷看得出，这人表面上心不在焉的，上午的会听得比法务还认真。
楚董爱唱红脸，楚董身边的中年高管便自动自觉地扮上了白脸，有人还在沿用着上午的套路，倚老卖老，以势压人，其中最刻薄的当数那个死秃头王总监。
“程总当年出走A城，科学家嘛有追求有坚持我们都理解，可公众就不一定能理解了。”
“Nostra想要推广新药，在A城可离不了楚氏的支持。”……
明枪暗箭之中，那张年轻的面孔依旧淡漠，视线轻轻掠过或讥诮或倨傲的笑脸，不带一丝情绪，反倒显得那几位小人得志，无端地奸滑又聒噪。
楚伊扬竖起耳朵听，一直都是那些人在叨叨，没听见程靳希说话。
他知道这人过耳不过心，从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可平白听着这些诽谤，心里还是觉得堵得慌。
自家二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群蠢货，只会一个劲地炫耀自己欠费的智商。
楚伊扬典型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叛徒，一边听着自家公司代表频频口出狂言，一边不耐烦地搅着碗里的菜叶子。
鲜绿的生菜上被划了一道又一道伤痕，随着一行人的靠近，冷不丁扑上了那张挤眉弄眼的油腻大脸。
“哎呦，不好意思啊，王总监。”楚伊扬略显夸张地起身赔笑。
“没事没事，伊扬少爷不用在意。”
“要的要的，是我失礼了。”楚伊扬赶忙取了张纸巾，蘸了辣椒水就往那人眼尾抹。
可怜的王总监登时涕泗横流，一双胖手扇了扇，哭得更凶了，赶忙捂着脸逃向了洗手间。
程靳希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的两步走近，抬手摘了楚伊扬发丝上的一片断草，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问：“发l情期也不请假，准备勾引谁呢？”
楚伊扬哼了声，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你管我。”
两人挨得很近，周遭气氛实在微妙，旁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一个个露出了探究的神色。楚董则一脸洋洋得意，心道自己搬来的花瓶果真有用。
辛夷偷笑一声，暗自庆幸他这枚挡箭牌终于可以光荣退场了。
程靳希旁若无人地握上了楚伊扬的手腕，确认体温正常，脉搏也平稳，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结束了等我。”
楚伊扬没答应，程靳希也没等他回答，两人各自朝相反方向离开。
下午的议题枯燥，法务逐条解释着偏差条款，机械的嗓音配上拗口的法律词汇，直叫人昏昏欲睡。楚伊扬紧了紧怀中靠枕，跟边上坐得板正的辛夷使了个眼色，看信息。
楚伊扬：［实在扛不住，睡会儿］
辛夷看了眼横穿整个大会议室的撤离路线，抿嘴笑了，回复道：［少爷安心休息，电影散场了叫你］
楚伊扬会心一笑，随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充当临时眼罩，清瘦的身形一蜷，跟沙发扶手靠成一团。
……
待他一觉睡饱，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会议室的落地窗上已经涂满了晚霞。
眼前是一屋子歪七扭八的空座椅，满桌喝过的咖啡水杯，和一个倚坐在会议桌沿，正淡淡望着他的黑色身影。
程靳希的眸色很淡，目光轻柔地落在楚伊扬蓝色的瞳孔上，看着那双惺忪睡眼一点一点褪去迷雾，又映上了几分困惑，几分执迷。
会议室的玻璃墙外偶尔有人走过，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偷看两眼这边的情形。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激光投影隔几分钟跳闪蓝屏。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程靳希的黑发灰眸背着光，似是能拉人沦陷的漩涡，好看得引人沉迷。浓重的阴影打在他的眉骨上，强化了他身上西方人的凌厉锋芒，弱化了东方的蕴秀……
不知过了多久，程靳希放下手中纸杯，缓缓开口道：“走吧，送你回家。”
“你晚上不是有酒局么？”楚伊扬问。
“先送你回去。”
楚伊扬低头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扁扁嘴说：“不用麻烦了，有人非要我去蹭饭。”
程靳希神色懒倦，目光在他脸上随意勾绕了两下，忽一勾唇，问道：“蹭饭还是监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