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昨晚半梦半醒时候，楚伊扬鼓起勇气，问了他一句：“你这算什么？拿我当个小情儿，回A城就来睡一睡？”

程靳希哼哼唧唧地埋头在他的小腹上，深深嗅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又怔怔望向吊灯，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情人不好么，多好听的词……”

楚伊扬手上一使劲，故意用小指上的尾戒硌他：“你在那儿过的什么日子？跟着帝国的人学了一身的腐朽作派，嘴上还一套一套的……”

他的话越说越酸，心里该是恼的，人却还躺在缱绻的余韵里舍不得离开。

程靳希缓缓将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看着小指上的稀有金属反着月光，一脸陶醉：“我拿你当情人，你也拿我当情人……不求别的，有点情就行……”

说着话，他一边摸着黑去牵楚伊扬的手，对戒相碰，发出“叮”一声脆响，好听极了。

楚伊扬听了这话，立马忿忿然坐起身，可看见程靳希此刻唇角的弧度时，登时又没了脾气，另一只手还鬼使神差地摸上了他的侧脸：

“你知道吗？我哥说话算数，说了三年就是三年。楚家已经彻底掌握在他手里了。

趁这次公司扩张，我打算让他以帝国分公司的名义，帮我申请一张长期通行证。这样，我就能每天都和你呆在一起了。”

“每天……”程靳希抬手吻在那对尾戒上，又在自己唇边来回蹭了蹭，半晌，心不在焉地问了这么一句，“你不会腻么？”

“什么？”楚伊扬抬起手就想打他，忽又悬停在了半空，他看见程靳希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对眸子暗淡无神，真跟瞎了一般。

犹疑的间隙，他的手腕子反被交叠着用力一扣，强行按在了头顶。

程靳希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莫测，唯独那双眼睛里爬着红血丝：“不是说不认识我了吗？是腻了吗？还是失望了？”

楚伊扬受够了他句句带刺的试探，一腔委屈自心口缓缓漫了上来。

程靳希眼看着他眼睛红了一圈，手上力道松了松，却依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楚伊扬别开脸，下巴又被猛地一掰，被逼着直视那双冒着寒气的眸子和两人逐渐贴合的身体。

“……才会这么舍不得我？”

楚伊扬绷着唇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像只被吊在屠宰场里的猪，被名为痴心的屠刀开膛破肚，一刀贯穿，五脏六腑滴滴答答地掉了一地。

他想逃，身子一个劲地往后缩。

然而此刻的Omega显然不具备和Alpha一争的能力。他只能睁着眼，怔怔然看着这具近在咫尺的，自己朝思暮想的，甚至夜夜入梦的身体一遍遍欺压而上，撞开他的自尊，他的羞耻心。

“那我换个问题。”程靳希轻笑一声，”你都喜欢让我做些什么？嗯？”

楚伊扬一时说不出话，只苦涩地提了提嘴角，眼睛里荡着满溢的情l欲和绝望。

“你告诉我，我满足你啊。”

程靳希伏在他身前，冰凉的指腹顺着脖颈往下，丝丝流淌，像泉水一样清冽甘甜，他的动作一反常态，与平日里一味索取截然相反，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舒服么？”程靳希哑着嗓子问。

“别，别这样……”楚伊扬彻底瘫软，欲望的浪潮漫过身体的每一寸，身体无法抗拒地迎合，发着抖，继而战栗着臣服。

“有人这样对你么？”程靳希淡淡笑着，声音却很冷，如一片薄刃，一遍遍贴着皮肤刮过跳动的动脉血管。

楚伊扬毫无招架之力，生理性的眼泪溢出眼眶，伴着急促的喘息呻吟。

耳边低哑的嗓音却越来越强势，步步紧逼：“回答我。”

“没……没有。”

一晚上，程靳希要了他第二次、第三次，逼着他在极致的欢愉中，彻底束手就擒，把自己双手奉上。

那时手上的戒指热得发烫，不像现在，冰冰凉凉的，像唇上的一滴水。

突然，车子猛的一个颠簸，把楚伊扬出窍的魂魄又震回了身体里。

“会不会开车？被你吓死了！”楚伊扬冲着那摇头晃脑的蓝毛司机骂道。

“嘿，我说……“黎安一脸不服，“我是被你吓的，看你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可不会安慰人。”

“去你的，谁要哭了！”

“你要不要先照个镜子，再接着骂我？”黎安嬉皮笑脸地晃着脑袋逗他，随手又点开了音乐。

死亡摇滚的鼓点骤然响起，炸得楚伊扬脑壳疼。谁料他一切歌，黎安马上又切了回去。

“你什么品味？”楚伊扬眉头一皱，再次无情切歌。

“公认的好品味。”黎安寸步不让，又给切了回去。

一顿你来我往，渐渐的，他俩都被音响里叽里咕噜的声音逗得笑开了花，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抢歌游戏。

敞篷跑车一路疾驰，沿着海岸线迎着风，在浑厚的轰鸣声中掠过了白色沙滩和碧蓝海洋勾勒的完美曲线。

天高海阔，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其实，你很会安慰人。”楚伊扬微笑着说。

“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厉害。”黎安咂巴着嘴，一边思索着怎么好好损他一番，“一个小三就能把你气哭了？”

“你还有完没完？”楚伊扬瞪了他一眼，“那不是他的小三。”

“Fine，随你怎么说，”黎安一脸坏笑，认准了楚伊扬在嘴硬，忽又瞥了眼他的尾戒，调侃道，“这是恢复单身了？我可以追求你了吗？”

楚伊扬冷冷一笑，心说果然正常人的脑回路都该是这样，程靳希的这份礼物还真会给自己招桃花。

他握拳往车门上哒哒敲了两声，不咸不淡地解释说：“他送的，对戒……说离了婚要跟我做情人。”

“我去！”黎安一拍方向盘，激动地提高了音量，“王室传统啊，这劣质基因真他妈源远流长。”

“你是从帝国来的？”

“是啊。Liam黎安，很高兴认识你！”黎安笑容恣意，一扬眉，得意地说，“信息素天然匹配的感觉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没来由地就特别信任我，什么都想跟我说呀？”

“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要是流出什么八卦小道消息，我全算你头上！”

“这么无赖！”黎安扁扁嘴，解释说，“你放心，他要想封杀点消息还不容易，再说了，他可是有王室血统的人，听说等个好时机就会公布了……我惹不起。”

黎安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楚伊扬，见他一脸不屑，突然疑惑地问道：“不是吧……你不知道？”

“王室又怎么样。不过是个靠血缘捆绑的权力组织……”

当年的天才科学家，靠着震惊学界的颠覆性药物研发模式，创立了Nostra生物科技，并且果断投奔资本市场，抓住了冲入该领域的一股热钱，迅速壮大。

短短半年，他就在学术界和工业界互相鄙视的大趋势下，迅速集结了一群先锋科学家，交出了让资本市场拍案叫绝，让帝国政要全力支持的华丽答卷。

整个过程中，帝国王室不但没有帮忙，反而处处为难，重重设限。军用科技更是明目张胆地拿来主义。

楚伊扬轻嗤了一声：“血缘、身份……十字架上的镣铐，还是牌桌上制胜的筹码？分得清么？”

这些年，楚伊扬虽然一门心思扑在研究所和自家药企里，对家族内部的斗争也是一清二楚。

他眼睁睁看着楚亦安为了肃清反对势力，做出过多少无原则的让步和妥协。药企在他眼里不过是整合资源、拉拢权贵，甚至收买人心的工具，只是顾虑他俩的兄弟感情，才会犹豫着留下了这枚筹码。

程靳希之于王室，恐怕亦是如此。

“他本可以一直留在象牙塔里的，他从来不喜欢这些权力游戏。”楚伊扬迎着风眨了眨眼，声音含糊不清。

黎安看了眼趴在海风里的人，一脸讥诮地说：“你不是吧……都离婚了还心疼前夫？”

楚伊扬回过头，呛声道：“前个鬼！我还没签字呢。”

“这么舍不得……”

“是啊，不行么？！”

“哎，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是逃婚出来的。”

楚伊扬顿了两秒，愣愣地哦了一声。

“所以说我们有缘呢，等你离了，我们正好凑一对！我做你的情人2号，你做我的挡箭牌，完美！”

“……”楚伊扬白眼一翻，彻底无语。

突然，一声引擎咆哮。

“坐稳了！让你体验一下我这车的速度感。”黎安偏过头一挑眉，朗声笑道，“专注这一刻，什么都别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全忘掉。”

“呜呼——”楚伊扬高举起双手，像一对振奋的雪白羽翼，飞向绚烂的夕阳。

爽朗的笑声飘入腥咸的海风，海鸥振翅，浑圆的红日在手指间缓缓下沉……

“黎安？”

“嗯？”

“你逃婚的事，真要帮忙就跟我说，我找几个狐朋狗友帮你合计合计。这事他们可有经验了。”

楚伊扬的声音迎着风，清亮亮的，风铃声一样脆生生地荡进了心里。

黎安偏过头，斜斜看了一眼，冷不丁被那抹明亮晃了眼睛，自己也跟着笑了：“你还有空关心别人？”

“有空啊……”

话没说完，黎安突然侧身凑近，亮着对眸子认真地说：“别这么勾引人。万一，我真的心动了怎么办？”

他那子弹头耳坠子颤巍巍一晃，闪出一星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