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着意过今春(重生) > 第18章 回忆

第18章 回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每个人都曾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往,顾知庭也不例外。

在决定擅自投降前,他试探过顾文忠的态度。

“爹,要是哥回来……”

顾文忠闻言顿有愠色,打断道:“他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将他关押起来,交由陛下处置。”

顾知庭没说话,将药酒倒于掌心,待药酒被掌心捂热后,手轻轻附在顾文忠的膝盖处涂抹。这是顾文忠早年征战时留下的旧疾,每遇下雨潮湿,便会疼痛难忍。

“怪我,这几年对他在云州的事情不闻不问,教他成了淮王图谋篡位的帮手。”顾文忠回忆前事,眼眸浮现淡淡的忧伤。

“或许我们和他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到一家人兵刃相见的地步。”顾知庭顿了顿,又说:“淮王起兵以来一直主和,我们如今势单力薄,硬战已是不可能。若是死守城池,单凭城内的粮草难以支撑百姓和军队的用度。爹,此战胜负显而易见,我们不如投降吧。”

话音刚落,坚实的一掌便劈在了顾知庭的颊上,顾文忠被他的一番言语气得面色阴沉,道:“你我是奉命前来迎战的,没有投降一说。你哥哥既选择为淮王卖命,那他便是我们的敌人,即便是有一日刀剑相见,我也会毫不犹豫斩杀他这个逆臣。”

又道:“你是我顾文忠的儿子,不准再有任何不战投降的念头,否则我就按军法处置你!”

顾知庭点了点头,继续为顾文忠涂药。

不多时,家仆为顾文忠送来汤药,顾文忠道:“都是老毛病了,用不着喝药,忍忍就过去了。”

顾知庭劝说他:“现在大战在即,保重身体要紧,父亲还是喝下吧。”

顾文忠看着他脸上微红的掌印,叹了口气,顺从了他的意思。一碗汤药喝完,顾文忠又道:“淮王的军队就在我们附近,这几天务必紧锁城门,不许让任何人进出,守卫和巡逻都不许出现任何纰漏。”他已经决意要靠守城与淮王对峙。

顾知庭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结果如他所料,顾文忠概不考虑投降事宜,那他只能擅自做出这个决定了。

离开顾文忠房间后,顾知庭径自去了梁铭的住处。

听完顾知庭交代的事情,梁铭后背隐隐透出一阵冷意,他惊道:“将军,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皇位即将易主,你说的杀头大罪,谁来论?”

梁铭默默思想,他知此战胜算不大,在城内和淮王耗着,苦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一城的百姓,还不如索性按顾知庭说的去做,于是他道:“那顾将军可怎么办?我们擅自投降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顾知庭道:“他不会知道的。”

适才顾文忠喝的那碗汤药,是他命医师专门熬制的,此药方有安眠作用,能让顾文忠不闻声响安眠至明日午时。

届时投降已成定局,顾文忠醒来后只能接受事实。

顾知庭设想过很多劝说顾文忠的话,他希望能借此让父亲认可他的观点,但他最后没能等来说出口的机会。因为在投降当日,得知一切的顾文忠选择以死表达自己对皇帝的忠心。

顾文忠的死,黎文苑不知道。

当时东平不战而降,京师人人自危,谁也没有心思关心这场投降的背后是怎样的故事。

黎文苑忽然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她和顾知庭的经历无比契合,同样重活一世,同样失去至亲,同样期盼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那后来呢?”黎文苑问。

顾知庭道:“大概是因为我和沈则卿的关系,他让我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我因此成为他的重臣之一。”

黎文苑敏锐察觉到他有意忽略一些细节,他那时既已成为天子亲卫,便不可能出征迎战女真,她蹙了蹙眉,直截了当问:“那后来你为什么会迎战女真,你的职责不就是在京师护卫皇帝周全吗?难道那时候女真攻打到了京师?”

顾知庭心中默默叹气,道:“他们没有到京师,是我自请去迎战的。”那时候父亲去世,他自知犯了不可挽留的错误,于是想要借上阵杀敌填补内心的空缺。看着战场上尸骸遍地,他一心求死的念头愈战愈烈,一人愤然和对方将领对峙,即便有数支箭矢插在他的身体,他也感知不到痛楚。

战死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他神色悲凉,黎文苑决意不再追问他隐瞒的事情,“淮王他……看到父皇的尸首……”对于这段残酷过往,她不知该如何措词。

顾知庭了然,道:“淮王入京后以帝王丧仪安葬陛下,你们一家都安葬在皇陵。”

在黎文苑看来,这不过是淮王为更加名正言顺登基而做的虚假行为。

“他是个怎样的帝王?”黎文苑再次关心起最初的疑问。

“直说吗?”

“直说。”

“还行。”

黎文苑觉得他是在敷衍,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不如不说。”

没想到顾知庭顺势道:“那我就不说了。反正今生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淮王谋反失败,殿下与其去了解他是怎样的帝王,还不如现在专心准备殿试。”

黎文苑深以为然,语气和缓了许多,“我当然知道殿试重要。”

“殿下现在愿意与我合作了吗?”顾知庭的脸庞露出浅淡笑容。

“看情况吧,等我参加殿试后再告诉你答案。”黎文苑道。她现在还不敢全然信任一个人。淮王是皇帝珍视的兄长,可他还是背叛了他。她与顾知庭相识不过数月,她做不到就此轻信他。

顾知庭没有急于得到她的认可,而是说道:“好,那我在此先祝殿下金榜题名。”

……

庆祐三年三月初一日,殿试举行。

殿试之日,皇帝亲临奉天殿,文武百官皆具公服立班于殿内外,黎文苑等一众应试者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进至奉天殿的丹墀内,这是今生黎文苑初次近处见到皇帝,他戴兽翼冠,着宽领窄袖缎袍,腰系金带,面色威严,正襟危坐于殿中。

在一个失神的瞬间,她忆起和他相处的过所有时刻,都不曾见过他此时的神情,她初次觉悟到,他是和蔼可亲的父亲,十全十美的夫君,更是坐拥天下的国君。现在他们各据一隅,黎文苑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到了极处,只因他是君,她是臣。

她忆起一日晚间,彼时还是太子的黎元谨询问她当日讲堂所学,她回答说:“先生今日讲科考一事,我常听爹爹和阿娘谈论朝中事,自然对这也是略知一二的。”

王妃假意用团扇拍她,道:“净胡说,小心被外臣听到,责你我私议朝政。”

太子和言道:“无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他侧首继续问黎文苑,“那昭儿可学到这科举其中道理?”

黎文苑回答说:“若我是男子,我也想参加科考,我要写厉害的文章,成为状元!”

太子大笑:“谁说状元就必须是男子,爹爹也可以让昭儿当我朝第一位入仕的女官嘛。”

往昔的一句戏言,在今生实现了。

鸿胪寺序班把策案置于奉天殿中间的通道上,黎文苑敛去眉间怅惘之色,随诸举人在赞礼官的主持下行稽首礼。皇帝和文武百官先后退朝后,大家各就试桌答卷对策。

这年的策题关于“治天下”,黎文苑神情专注书写答卷,在字画上她不敢出错。以往常有举人策内有几字错误,因此错失了入一甲的资格。字画工致这样虔心努力便可做成的事,黎文苑自然是不会轻视的。

至纳卷时间,众人待受卷官封卷后,一齐离开奉天殿。

国朝之例,殿试后一般仅有两日的阅卷和读卷时间。

两日后,诸举人身着深色蓝罗袍,手执槐木朝笏,列班于丹陛之下,参加传胪大典。殿试分三甲录取,读卷官集体拟定三甲的名次,一甲三名则由皇帝御批。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待中试举人至丹陛下向东立静候胪唱,皇帝下旨:胪唱开始。

礼部尚书兼胪唱官拆开第一封试卷,高声宣读道:“第一甲第一名黎文苑,授修撰!”

黎文苑到丹陛鳌头处跪拜后,远远地看着殿内的皇帝,若他们相识,若他们是至亲,她大概就可告诉他自己心中的喜乐罢?只是,这终究是她不可展望的奢念。

她微愣片刻才转身回到队列中。

黎文苑本以为传胪后就能入班翰林院,不想还有恩荣宴、谢恩仪、释菜礼等一应情事。

待她入翰林院时,已近三月中旬。

翰林院设在承天门左侧,内部分为翰林院官署、文史馆、文翰馆三个工作机构,另还有一排平房为存放朝廷诏旨、各部院档案邸报的衙舍,名为文牍房。

内阁大学士有杨宗道、李子璆、齐和宇三人,均出身翰林,因此翰林院中有专设的内阁公座,一切公务行移,皆用翰林院印。

黎文苑缓步进入文牍房,此时她已到翰林院就职数日,但长官没有另外给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安排事务,平素她多在这文牍房度日。

这几日她一直在看云州相关的档案文移,只为能从中找到淮王在云州发生的事宜。

这文牍房平日鲜少有人来此,现下这文牍房只有她一人。她在书案上翻阅许久,疲乏到了极点,于是索性以书掩面,仰躺在地上。不料刚躺下就听见地面响起脚步声,她慌忙起身。

是一名内臣,他朝黎文苑躬身一揖:“大人,首辅大人命我带您至文华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