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自医20

苏逾白上了岸，见那码头后修出一道向上的路来，岩石依照纹路走势，被简单敲了数下，便成几阶勉强可以辨认出的楼梯来。沿着这阶梯攀上去，迂回盘绕几圈，顺着天光出了这洞口。只见草木青葱，幽静可爱，便已经到了这山林之中。

出了洞口，一群人眼瞧着苏逾白，仿佛在等他发话，要决定往何处去。苏逾白朝船老大拱了拱手，道：“先生自便。”

他站在一旁，并不做理论。阿竽凑上来问他：“公子，我们跟着这老王走，在他亲戚家找个地方歇息吧。”

“已经将人送到，”苏逾白说，“人生地不熟的，何苦叨扰人家？”

阿竽扁起了她的嘴：“好心好意的寨子不去，偏要在林子里搞荒野生存。”

而船老大和他的人窸窸窣窣地商量了一会儿，又去和老王说了会子话，才过来同苏逾白道：“我们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这船便是吃饭的家伙。纵然底板破损了，却也实在舍不下那条船，又听闻这里有木匠，便寻思着在这儿住上几日，补好船了便回。”

苏逾白点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看着船老大期待的眼神，转首对阿竽说：“把酬劳和补偿给他们。”

阿竽脸色便发青了：“我这儿可是一分也没有了，数日前上岸补药，已经早就花干净了。”

苏逾白道：“又不是叫你买珍珠粉，人参片，不过买些寻常药材，怎么花得这样快？你可当真是个貔貅，进了你的手，就断断抠不出来一点。”

他开了药箱里头放贵重物品的暗格，除却分野青龙佩，血丸一瓶，朱哨一枚，便无他物。才想起来这一路舟马劳顿耗损甚多，竟然忘了补充银票。再瞧见周围水手们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这里，唯恐他赖账跑路一般，竟似成包围之势。

苏逾白便叫了一声：“伏肆！”

伏肆静悄悄地出现在他旁边。

苏逾白问：“你有银子没有？借我一用。”

他开口的时候觉得有些汗颜。作为一个主子，是不是不应该贪想下人的钱？伏卫们有薪饷吗？伏肆会带在身上吗？他有钱的话会买什么？很难想象他到店里去给自己挑一块面具该是什么样的场景……便这样想着，伏肆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六七块碎银子来，放在手心里递给他。

苏逾白掂了掂，都是小指尖那样大小，形状很不均匀，像是火耗时被丢出来的细碎疙瘩：“你的金库？银饷这么少？”

伏肆摇摇头：“伏卫不需要用钱。一应用度皆由官家供给。这些是我偶然捡回来的。”

苏逾白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但是又非常地合情合理……就像乌鸦也能叼回来一些琥珀水晶装饰自己的巢穴，有人丢东西就有人捡东西，没道理就说伏肆不能在街上/屋檐上/山沟里低头走路看到碎银子然后把它们捡回来洗干净揣着……不，但其实重点是这点根本不够……

周围船员的面色更不善了。

苏逾白将银子碎片丢回去，伏肆再捡捡说不定能凑锭整的。话说他存钱有用吗？难不成还想置点田，娶个老婆？

他对船老大说：“您瞧，也不是在下不给。若到了有银庄的地方，就是要即刻兑一万两出来也使得。只是如今手头上确实没有现银，可否容我到了繁华地方，再付这酬劳？”

船老大便露出为难神色：“大人刚才就说，要与大伙儿分路。这，我们说到底也不认识您。天地茫茫的，日后可上哪找去啊？便是我信得过大人，兄弟们受了些苦，也未必肯两手空空地放大人走呀。”

苏逾白道：“怎会两手空空，我这儿正有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便抵押给你们好咯。我也未必就会赎她，若养不活这张赔本的嘴了，随时卖掉便是。”

阿竽便闹起来，直到苏逾白跟着大伙儿一同上路，去投奔传说中老王的亲戚，还兀自嘀咕不休：“怎么就卖我呀？要卖也是卖伏肆……”

苏逾白拍起手来，惊奇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料数日，你竟有了如此清明神志。没错，他是比你值钱多啦。”

山路难走，只是一群人一起向上爬，谈谈说说，两侧又有清风绿叶娱人耳目，倒也不觉得疲累。终究是看在之前义诊的份上，水手们没有过度为难苏逾白一行。只是约定船修好之后，便逆流而上原路折返，找到银庄付了酬劳，再作他议。

老王在前头带路，年纪一把，腿脚却是十分矫健。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他站在一处山坡坡上，往那山里头一指。众人便瞧见远远的有黑色村寨坐落在山中溪水之畔。想着今晚便在此处歇息，顿时精神大振，脚步也快了许多。

不多时，便来到那村寨门口。离得近了，才发觉这村寨样貌独特。建筑不比寻常茅屋，既非院落，亦非府邸。而是一座座的乌木吊脚楼，一楼空悬，筑落在溪流两侧，瞧着也有意趣。往来的男女老幼，服饰皆为左衽，布料染成黑，蓝，青，放言望去一片乌沉沉的，衣襟腰带上倒是绣着花儿，男人头上包着青色头巾，女人盘发，插着银木或骨梳。肤色微黑，样貌却秀丽。

这竟然不是汉族村庄，而是一座侗寨。

求霸王票，营养液。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