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后,梁星觅无限循环梦境,前几次都在那个少年喊出一个名字后戛然而止。
渐渐地,越来越短,越来越不真切,最后只隐约记得有个少年逃出王府,他要去追他。
余书珩醒得很早,晨光熹微,拉着他絮絮叨叨嘱咐好多,一句也没听进去。
……也不知是哪位长辈讲过什么早不说梦,真是迷信。但他仍死咬着唇,大早上的,人要出门不能乱说话。
余书珩见状,连忙把他虎牙从唇瓣上掰开,委屈又迷蒙地说:“我不乱亲。”
梁星觅张开双臂,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他揉进怀里,吻了吻发顶,埋头吸猫以示相思,随后又陷入虚幻梦境,时冷时热。
半天,听他喃了一句“鲜花娇嫩,我罩着你”,温度降了不少。余书珩挣扎起来看他,也不知梦到什么,面相极其不安稳。
可是时间紧迫,灵机一动,匆匆翻出梁星觅此前制的安神香。
约摸三四种,他便坐在床头,一根根点燃又掐灭,挨个去试分别用了什么药材。
鼻腔里充斥着各种草药味,余书珩脑里飞速盘点着各类药材的作用和可行性——有没有相生相克的、有没有杂糅在一起染上毒性的、有没有他不喜欢的……
“那、那ge,加了……”梁星觅揉了揉惺忪睡眼,含糊不清地提醒道,“white tea。”
“哦,白茶,喜欢这个?”余书珩挑出来,笑道,“怎么又改说英语了?”
梁星觅:“Scram!……please,uh-huh……”
“总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余书珩把他从被子下面解救出来,“好凶啊,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他把人重新哄睡熟,把安神香燃上,怕被撞倒把香具放到高处,怕香灰乱飘在下面用小水盆接着。
又翻出药膏,在淡下去的红疹上轻轻涂抹。看那蹙起的眉头重新舒展,才略微放心。
盯着他恬淡安静的睡颜,余书珩把玄猫强行开机:“你把人看住了,我先去把杨岚那小子整过来。有任何情况用客厅座机给我打电话,看在他会做红烧鱼清蒸鱼酸菜鱼的份上。”
黑子:「猫的爸爸这么好,爹你赶紧走,我们不想要你。」
余书珩张大嘴巴吓唬它,有些难过地穿戴整齐,撇撇嘴,出门。
这段时间,梁星觅睡得还算踏实。
余书珩再回来,只见他抱着枕头踢被子,萨摩耶费力咬着被角试图盖好,连忙给他擦汗,把室内温度调低一点。
他毫不客气地把沙发上的杨岚打清醒:“我走了。”
杨岚:“哥算我求你,这才七点!我从没赶过这么早的地铁,今儿还周六!”
余书珩:“我的心尖宝贝要是温度升高0.01,你连渣渣都不会剩!”
杨岚:“卧槽!你他妈快滚吧死恋爱脑真可怕!”
余书珩:“你要敢在他面前说脏话,等我回来你连灰灰都不会剩!”
确保一切都好,余书珩这才在杨岚的哈欠连天声中背上行李,出门去赶大部队。
日上三竿,梁星觅才悠悠转醒。
他动了动,身下衣物已经湿了。
手心仍在不住盗汗,呼吸紊乱。
身边没人,但他满心震撼,倒不是因为余书珩。而是由于梦境消散太快,只记得不知谁说了一句“谁卖闺女谁该死”,顿时联想到他爸妈的闺女、他亲爱的姐姐。
他捞到自己手机,手忙脚乱地拨打梁月见电话。
电话还在“嘟嘟”,梁星觅愈发慌张,转头看到对面白色沙发上有个黄橙橙的大菠萝。
梁星觅寻思菠萝也没这么大的啊,玩偶吗?却见那大菠萝好像会说话,捣鼓着一黑一白两团毛茸茸:“叫二爸。”
“汪汪!”
“喵喵!”
梁星觅两眼一抹黑,差点晕过去。
“多多,啥事儿?”梁月见接通电话,“我正吃中饭呢。呦,北京城才十点,这周六醒挺早啊?”
大菠萝听到动静,从沙发上跳下,好像要朝这边滚过来。
梁星觅躲进被子。
闪闪、黑子……可怜的孩纸们啊,都被蛊惑了。
余书珩呢?难不成被……
……!
“说话,梁星觅,又整出啥事了?”
“呜呜……姐姐,”梁星觅决定先装作没看到那东西,待趁其不注意殊死一搏,“我刚醒……见鬼了…;# *’☆&℃$!”
梁月见:“把舌头捋直了说人话!”
被子外有个青年靠近,“……他好像醒了,钻被窝里了……听上去在打电话,又是跟你吗?”有点耳熟,没有恶意。
梁星觅超小声:“……姐。”
“哦,”男子声音压低,“是他姐姐吧。”
梁月见:“嗯?做噩梦了吗,想姐姐了?”
“嗯……姐,爸妈把你卖给老男人,然后打你骂你逼你一直生儿子,把你生的女娃娃都卖掉……你们不要,就扔给我养着吧,我虽然穷点,也不会亏待亲外甥女,就是上大街捡垃圾卖艺,我也——”
“呃,打住打住打住!”梁月见,“你姐姐我刚二十五,做梦,怎么可能的事情?”
“啊……姐,生日快乐。”
“嘶,不是,行吧。”远在大洋彼岸的梁月见揉了揉眉心,温声道,“祖宗,我生日早过了,你不是还送我二十五张画来着。”
“噢……那为什么你自己一个好好的,爸妈要生……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想把你嫁给老男人啊姐姐!”
“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梁月见狂掐人中,耐心回复,“别多想好不?他们本来不想要二胎,结果是我自己太没意思,非缠着他们再生一个好给我玩!然后就有了你,恰巧是个弟弟,平常哭哭又像个妹妹,就更好欺负了,而已!再说,有你在,谁敢欺负我,你允许?”
梁星觅:“哦,挂了。”
“星觅,你听着。”梁月见低咳一声,“咱就说你的那个‘星’,不是众星拱月,是星月交辉,漫天璀璨。
“那天晚上,一群人等,爸急得要哭,我选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抓下来送给他们。一枚流星划过,嘭——是哪个神仙下凡啦,你就出生了。十来口人围着看,粉嘟嘟一个小白团子,抱也不敢抱,生怕揉碎了。
“怎么样,是不是特浪漫?”
梁星觅直抽鼻涕。
“行了哈,我刚订了一批冷链,跟着下午那班飞机到,自己做点海鲜吃吃啊。咦,余书珩出差还没回来?”
“哦,他昨天刚回,又接到通知走了。”
“小家伙一人在家怪可怜的,让人接你去秦皇岛玩玩?要不喊宁叔带你去钓鱼?我看子怡姐最近谈恋爱,你去当个电灯泡蹭饭吃?”
梁星觅:“不去,他和何医生甜蜜,不要。姐,你不会找老男人吧?”
“呃……你是对老男人上头了是吧?还是……你个傻der!我们京大的余书珩才二十二,风华正茂。你糟蹋人家还嫌弃,渣逼!道德沦丧!”
“没没没你别胡说!”梁星觅一下坐起来,“姐,我是说你!”
“弟,你弯了姐也不直!”梁月见,“少爷,跟你打个电话真够呛,现在分身乏术,等我回国到我公司去玩,挂了!”
梁星觅抄起枕头,放心说道:“嗯,挂了,姐姐再见!”
一人从门外探头,问:“你打完了——靠!”
枕头精准无误砸到大菠萝头上,萨摩耶跳上去乱咬,一时羽毛乱飞,温水四散,鸡飞狗跳。
“……罗先生,”寻了个合适的称呼,梁星觅跳下床,抄起一把椅子,动作太大,震得银锁铃铛叮当响,“请问到我家中有何贵干?”
“不是兄弟你冷静一下!”大菠萝被堵在椅子腿和墙中间,声嘶力竭朝手机发语音,“哥他霸凌我,不是!我滚我滚我滚!你他妈该不会混字母圈了吧余书珩!”
“嗯?”梁星觅丢掉椅子,眯起眼睛试图看清——
好像是个人,薄荷绿头发,深黄色运动外套,黑色工装裤。
大菠萝说:“哥们,我杨岚,不姓罗。”
……
“早先对版权保护意识淡薄。”杨岚噼里啪啦打字记录,“后来呢?你是如何意识到问题,经营百家号时想起为画作打上水印?”
梁星觅低头喝山药粥,粥是余书珩临走前就做好保温在电饭煲里,糯糯的刚刚好。
他吹了吹勺子,特别满足,不冷不热地说:“一位名叫‘临安一枝花’的热心网友提醒我的。”
杨岚:“……操。”
听他不咸不淡的语气,杨岚不免抬头看端坐床头认真喝粥的梁家小少爷。
昨天隔得远没看太清,今天离得近,好歹识得庐山真面目。
和记忆里的小正太林多一样,漂亮白皙、面无表情,清冷淡漠的气质一如往昔,只是全然不似当年低矮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米色睡衣暖色床铺上,举手投足间,却能带一丝与世隔绝的禁欲。
杨岚挑了挑眉,不亏是金丝眼镜高深莫测自带滤镜的病弱霸总,活脱脱一朵高岭之花。
想起刚刚凶悍的一枕头,杨岚又噎了一下,可能他们男同和普通直男思维不一样,反正他是一直看不出来这臭脸少爷开不开心、可不可爱。
而且……明明,这少爷一看就很正。
呃……乍一想,余书珩咋看都很直。
杨岚不再去想这“正直”的两口子,见他喝光,连忙去接空碗送进厨房。
“谢谢,随便画画而已。”梁星觅抽了张纸巾,擦擦,“你在做毕设,还有什么问题吗?”
私下说话好拽,像导师一样。
“哦,切身实例十分鲜活。”杨岚道,“很多人相关法律意识淡薄,你可以算得上其中典范。随便PO上网很容易被侵权,可能会被盗用、抄袭、拿去喂AI牟取利益。”
“有章、有我的笔法,”梁星觅说,“我的就是我的。”
“但事实就是这个事实,如今网络发达,图片可以P。”
杨岚见他满脸已读不回、不知悔改的模样,无奈又添上一条笔记:“受访者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另,从相关平台方入手,落实规则/加大宣传/切实保护”
“嗯?”梁星觅跟着他出卧室,接温水吃药,“我会被写进论文里吗?”
杨岚扶额:“素材之一。”
“啊,”梁星觅撸猫喂狗,“那就化名林多,写我认同你的观点,积极改正。”
“兄弟,其实你你你、”杨岚冷酷说道,“改得特成功、够彻底的!”
“什么意思?”
“在某方面!”
见他支支吾吾,梁星觅也懒得问。
冰箱上有便签纸,撕下来,上面是余书珩富有力量感的行楷:
【冰箱里有榆钱猪肉馅饺子,早上刚摘的包好,如果杨岚连饺子都不会煮,就把他牙打断!】
后面添了四个大字:【不要吃辣!!!】
纸上有线条凸起,翻过去,背面画了一个小爱心,写着:【biubiubiu~】
“饺子……”梁星觅若有所思。
“?”杨岚走过来瞄了一眼,“余书珩会做饭?那粥是他熬的?”
梁星觅点头,把纸片叠好塞进兜。
杨岚如晴天霹雳,顿时窝进客厅沙发,对着手机激情开麦:
“你竟然会做饭!真贤惠啊大哥,没想到今生今世能看到你做的不是蓝绿粥!就是说你特么想放紫薯可乐就放,加蓝莓雪碧干什么?我们是吃饭的娃娃又不是给你做实验搭配颜色的小白鼠!还特么给我漂头发,我昨天就打个瞌睡一睁眼满头绿毛!”
黑子一听这话,连忙跳将上来,趴杨岚腿上对着手机一块喵语乱骂:「~%?℃$︿★…;# *’☆&」
“二爸骂得漂亮吧?”
黑子:“喵!”
不过余书珩外出,发消息必然是接受不到的,这么多语音下来一看就知道没几句重点,余书珩必然是懒得听的。
杨岚正高兴,突然瞥见他大哥的心尖宝贝正往这边看,顿时无语:“……啊,不是,那个,我没——”
梁星觅:“你继续。”
接着杨岚就收获了足以铺满整面桌子的零食大礼包。
“……我现在还记得高考英语考完后,他一个保送生,在那儿嗷嗷题好难!”
杨岚大快朵颐喂猫喂狗,吃完咸的吃甜的、吃完甜的吃辣的,都是低卡低脂零食,很多还是乾兴暂未上市的限定版。
他猛灌一口汽水,结果呛了一下。
“?哦,那他确实挺笨蛋的。”对面少爷发来关心,“当时考过你们那套文科题,都说挺简单的,我也这么认为。”
“啥?你为什么考?高考?那年挺有难度啊?”杨岚愣住,“你多大?多少分?你不是理科生吗?怎么不直接上大学?怎么后来是艺术生?”
“我要中考,叔叔说不能太难也不能太简单,就安排西川高考练练手。我家人都说挺简单的。”少爷递给他一杯温水,拍拍他帮忙顺气。
“初升高,十五。六百五十多。考过文科后觉得还是理科更容易学。热爱需要坚持,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情,如果不上高中,没有专攻书画,人生一大缺憾,就像四月份没有吃到应季的榆钱、槐花和桑葚。”
说着,他向窗外望去。
一楼的卧室和二楼相对应,墙上错落排列着无聊时随手画的装饰画,有花鸟写意,也有中古油画。不过余书珩说很喜欢,他不太满意,等着病好透了再画几幅。
也是明亮的大落地窗,余书珩把桑葚晾晒到水缸旁的小木架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亮晶晶的,随着一汪水面泛光。
雨燕从屋檐飞下,衔走一枚桑葚叼进窝,哺育雏鸟直至羽翼丰满。
在窗帘微微摆动的间隙,一尾锦鲤从水中跃起,大尾巴偷走一颗。
梁星觅脸上荡起两个小梨涡,抱着小毯子,低头看床铺的花纹——床单和被罩B面都是浅橘色大方格,A面是米底镂空花瓣雏菊油画。
纯棉的,香喷喷带着太阳光芒,还有他的气息。
“咳……好看吧,他私底下挺、少女的,穿黑是因为纯属不会搭。所以我都喊他买套装,不然就会像昨天那样。”
杨岚刚刚也在发呆,迷瞪回来,就看到这尊贵气狂野凡尔赛大佛盯着他大哥的被子发怵,这拧巴脾气余书珩怎么受得了的?
突然又呛了一下,他大哥该不会被这少爷包养了吧?
梁星觅转头回来,继续晕晕乎乎地听杨岚讲余书珩的光辉事迹,听到激动处,还面无表情地轻轻鼓掌。
尤其是“余书珩倒拔垂杨柳,西川南豪杰三结义”那段,讲的是余书珩初来乍到,一脚踹飞杨岚,一肩摔倒柳意,打得两个小屁孩心服口服,老老实实喊大哥当跟屁虫。
精彩绝伦,梁星觅破格鼓掌三秒钟。
“……天天整花活,自己那蓝毛一洗就掉,我可是实打实漂的!说什么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踏马的他自己怎么不青青草原一片生机蓬勃!”
两个人都好样儿的,梁星觅鼓掌。
“知道你和他好,”杨岚无语,“但受伤的人是我。”
“……”
“你皮肤暖白,却五官锋利,”梁星觅睁大杏眼,认真分析一波,“稍稍偏冷的绿恰好中和这一点,所以看上去很舒服。他的雾蓝同理。可见的确认真挑选咨询过,但是他其余眼光实在太差,不堪入目。”
杨岚顿时来了兴致:“多来点专业的。”
“基本染什么发色都OK,灰色咖色。”
梁星觅尽职尽责地列举,“按你的身材衣服只要正常搭就不会出问题,不过你现在绿色头发尽量避免黄色衣服,毕竟春天有小飞虫,而且,”顿了顿,“而且真的很像大菠萝。”
“……”杨岚看了看胸前猫捉老鼠印花,想到什么,“别看余书珩从小都很阳光,我们这边一直是老大哥,其实没爹没娘,心里脆弱得很,还比较传统,你别管太严。”
玄猫附和地喵了一声。
说真的,一直蛮心疼它爹爹的,尽管黑子反戈相向,现在更疼病秧子爸爸。
病秧子爸爸脸颊微红,似乎在思考措辞。
杨岚盯着他,语气不善:“你们家大业大,肯定有管家医生什么的,我哥体制内,平常练功演出排得比较满,还要谨慎着毕业答辩。
“余书珩从来把学业事业平衡很好,没见他对其他人多上心,但你身上睡衣,那天我看着他,挑了大半天的。他暗恋你挺久,能认识你就已经算八辈子福分了。”
一番话十分尖酸,就连黑子也觉得有些过分,一言以蔽之:
我哥很忙,少来折腾我哥。他喜欢你,不要不知好歹。
但梁星觅没搭理他,只红着耳根端详着衣角绣的蓝色卡通小鱼,踩着拖鞋下床,临出门前还问杨岚:“你西川人,应该能吃辣吧?”
“?……!”杨岚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默默啐了一口,直当良心喂了狗,大声回应,“能!余书珩说了,你不能!”
梁星觅随手摘了客厅挂的黑色外套,打开电视大屏播放新闻,取出冰箱里的榆钱饺子,准备做酸汤水饺。
身上衣物特别舒服,竟然是他亲手挑的吗?
眼光勉强不错,小鱼小花都挺别致的。
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妙的归属感和安全感,他不由自主哼起歌,跑调。
“……”杨岚傻了,“什么渣男!”
梁星觅把餐桌摆好,给黑子盘子拨了三只水饺,给闪闪盘子拨了五只水饺,又倒了面汤,两崽子跳上椅子,直摇尾巴。
他一愣,做梦似的,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也没多想,进卧室去请论文写到起飞的未来小舅子。
“管家和医生忙着谈恋爱,我独自住。你今天要不留这儿?我姐姐订了海鲜,楼上楼下都有客房,穿我衣服得了。”
“呃……啊?”
杨岚怀疑自己听错了。
“文科生真是麻烦。”
梁星觅只好顶着那张冰山脸,用自以为温和但实际上依然霸道冷淡的语气,又热情重复一遍,“……连饭都不会做,还是先别想着操心你弟你哥。有一次性衣物和四件套,如果不愿意,隔壁那家酒店住,我哪个伯伯来着、哦——”
梁星觅掰着手指,事无巨细地说道:“我大爷爷家的、大伯家的、四堂姐梁君清开的。”
“……what?!”杨岚怀疑耳朵出问题了,“五星级酒店?我没那么多钱,我还学生,穷,刚找到工作攒钱买房!”
“没事。我给你写张字条再盖个章,前台一看就认得了。”
梁星觅趁他愣神,偷偷向碗里加了两勺辣子,“买房的话,我大舅家的三表哥林岩方搞这块,你想要大平层还是别墅?二环有套四合院不错,可惜我看中了。不过你想的话,可以把旁边那套给你,但是小一点,只是委屈你想和我们做邻居了。
“还是你想回西川老家?也是,北京空气太差,二爷爷家的、三伯家的、五堂姐梁晓峰手上有几个新小区,但是离老城区比较远,在开发区。”
杨岚被钞能力砸得莫名其妙,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爸爸您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乱叫什么?还是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买车?车我懂的不多,开个价吧,我带你去大伯家大堂哥梁君棠那里提,就看你想要几台了。打游戏吗?我姐姐梁月见有家游戏公司,一直想挖我去当CEO,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哈!”杨岚内心OS,“我现在趁虚而入试图上位来不来得及?嘿嘿,大哥我开玩笑滴~”
杨岚尴尬道:“兄弟不是这么个事儿,你看哈……不是,这这这、嘿嘿,我虽然年薪不多,但好歹以后成家立业也得靠自己本事,万一以后老婆孩子问起来……”
“呵,给钱还不要,清澈的愚蠢。”梁星觅内心OS,“这狗屁少爷身份一点都不好使。诚意满满说这么多话累死,杨岚还不识抬举,也就看在余书珩面子上,算了。余书珩下一个亲戚在哪儿?F*****k!”
于是他和睦地笑了一下,但在杨岚看来却是少爷不满这个结果你没被抽还不快谢主隆恩。
杨岚赶紧埋头吃饭,一口下去,眼睛雪亮:“哇,这汁是你调的?”
梁星觅:“en。”
“够劲诶!他包饺子太规整,还得是酸辣口好吃!话说回来,”杨岚,“您怎么还租房子给余书珩,听说刚开始租金很便宜哎!”
梁星觅:“666,888,单纯图个吉利赚点外快盘古董,毕竟我也穷学生。没想到这破房子没人要,刚要降到333,就被我姐拿闪闪要挟、用白颜料收买、强制下架了。他想租就租呗,长这么好看我也不亏。但他非要一个月2886,再加个999也不错,行吧寓意挺好的。”
。。。杨岚石化。。。
虽然不满,但好歹有个活人能听懂吐槽了,梁星觅扶了一下眼镜,喝口水继续道:
“他表白后我态度不太好,想道歉来着,拿名下三十座江南园林娶他,但他太乖了不要。没办法他还喝了点酒,只能强留他睡了一夜——
“对,就上周你们回西川那天,不是说吵架吗?赖着不想出差是万万不可的,只能忍痛把他赶走。我尊重他的事业,传承是一项很光荣的使命,希望他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过去一周我想了很多,什么房子车子啦,哎,这些东西太庸俗了完全配不上他,又一想也不能随便送给他找麻烦,影响他形象。今天早上,就缩进我怀里小小的一只,多可爱啊不想放他走。但是特别欣慰让他去了,因为祖国建设高于一切。”
。。。杨岚裂开。。。
三十座园林。。。
太乖了不要。。。
强睡了一夜。。。
小小的一只。。。
余书珩可爱。。。
外加午间新闻背景音,好神圣红色正能量的硬核直白淳朴发言。。。
杨岚汗流浃背,冷冰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好笑。虽然脸色苍白,但一身黑衣真得好A。
对比一下,除了身高略占优势,余书珩完全就是……靠!太炸裂了,老大哥形象彻底崩塌了——
余书珩还真他妈当0了,还不是为爱做0,该不会是被逼无奈当0了,还、还、还就一被霸总宠上天的恋爱脑小娇妻!
“平常手不老实,误伤他好几顿,我难过得不行,可想到他竟然……特别受用。但你们兄弟放心,我改。”梁星觅冷不丁丢给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请你不要跟人说,我怕他生气。”
杨岚:我擦。我擦?我擦!太踏马劲爆了!!!
“保证完成任务!”杨岚敬礼,“感谢您让我得知余书珩另一面!”
“他不一直这样吗?哎,我实在没啥办法了,”梁星觅啪的拍桌上一张纸条,“下面放着银行卡,这种情况怎么处置?”
正是贴床头柜上那张纸,行楷写着:
【星觅,这是工资卡,密码发你注意查收。虽然不是你男友,但很想让你保管。爱你~】
“我不需要。”梁星觅吐槽道,“尽管每个月我都需要省钱买笔买纸,但是这算什么?!”
“还有,你们南方人都这么害羞嘛没进过澡堂子,喊他一块洗澡都不同意?!”
这一凶,不光杨岚,连猫狗都转过来看他,梁星觅无语死了:“烦。”
杨岚心疼大哥一秒,一秒破功,咬牙切齿:“该打!抽他!”
“?”梁星觅觉得杨岚果真欠揍,攥紧拳头,差点掀桌,“好歹是大哥,你们当小弟也别太找事,放尊重点!”
杨岚不敢说话,被强喂一嘴狗粮。
梁星觅把纸片重新叠好,妥帖地放进口袋,摸了摸,空的,顿时大惊失色,这才发现又穿错外套,连忙掏出来放进里面睡衣口袋,和一沓小纸片放一起,拍拍。
“算了,我们私事,也不该咨询一个单身人士,出去不要乱说。”他愁得也没心情吃饭,便问,“除了你和柳意,他都和谁关系好?有小时候照片吗,我想看看。”
杨岚受到暴击,干巴巴道:“我没存过,但我见余书珩存到U盘里了。”
梁星觅:“你找一下,别告诉他。”
杨岚:“……好。那个,敢问霸总您今年高龄?”
梁星觅:“?我不是(霸总)(我没钱)。快二十了,怎么了?”
悦耳铃声突然响起,梁星觅迟钝地看杨岚在面前晃着手机屏,来电显示三个字:“宋楠溪”
余书珩提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他六师兄宋书杰家的独女囡囡,给她补过课。今年二十一,北电大三,蛮开朗一妹妹。虽然没有大三岁还小一岁,但杨岚在追她,两人有戏。
哦吼,有意思。梁星觅如是想。
“哥们,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杨岚,“你的版权意识体现出来了!”
梁星觅:“?跟我有何关系?”
“楠溪,”杨岚雀跃地接通电话,“今儿上午你是第五个打电话的了,统一回复,他谈了!”
哦?梁星觅挑眉。
“哎杨哥,”活泼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来来来!我这三个室友等着打探消息,余书珩怎么回事儿?万年铁树开花,真脱单啦!”
咦?梁星觅疑惑。
杨岚瞥见他杀猪般的眼神,一哆嗦,差点说漏嘴:“啊……对对对!”
对面的细碎交谈声传来,宋楠溪对室友解释:“我们一块玩的都知道,余书珩啥时候换头像就代表他啥时候追到他白月光了!不信你们问杨哥!他那个新头像好可爱,太萌了——”
杨岚看到梁星觅到处去找手机了。
不由得感叹这人定力真强大,跟姐姐打完电话后随手一扔,就没宠幸过手机一眼。
“你们看!像是定制的一样,活脱脱一Q版余书珩,哦,是赵子龙,他最多的一个扮相!那凤眼一出,真特别俊!”
杨岚看到黑子帮梁星觅把手机找到了。
霸总少爷满脸桀骜地对手机人脸识别。
“不过余哥那小黑扇怎么是红的,杨哥你知道为啥嘛?下面那是什么花,那个纹饰蛮复古,他站在上面跟舞台一样,主要花旁边有条特可爱的蓝色小鱼你看到没有!啊,突然发现还有颗小星星耶!”
梁星觅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头像看,Q版小余很是活灵活现,黑底,一身银铠身后靠旗特别威风。
特地画的1:1小画,昨晚困得不行也懒得解释,没想到这么聪明就领会到、把那个纯黑头像换掉了!
下面银行卡密码竟然是自己生日,还是身份证上六月份生日!
心情好了,便朝杨岚露出和善笑容。
杨岚看着对面少爷的核善微笑,感觉余书珩随时会被揪回来狠□一顿,紧要关头他还是向着老大哥:
“我哪知道,楠溪你也跟那帮人说两句,别有事没事就骚扰他。还有,余哥最近有公务,别打扰他了。”
“嗨知道放心交给我吧!杨哥,他对象你见过没?听我爸说之前你们回西川他提过,要不我去问问柳阿姨?能有资格给他纯黑底上色,肯定特好看特搭吧?谁哇你有照片没?”
杨岚自顾不暇,“哈哈哈我怎么可能见过哇!想必特好看吧,估计只有那种霸总能镇住他吧!哈哈哈!”
“哎嗨?能选出这种图片,他白月光一定超可爱超贴心的好不!”
梁星觅在心里默默点头,脸上也开始烧红,白月光是什么形容词汇?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长得挺白净的。
“杨哥,他迷弟迷妹们,二十来个人,说要筹办个失恋party,笑死!你来不来?反正玩玩!”
“来来来!”杨岚特激动,“哎哎哎不对,办个毛线啊正主又没空,差不多行了哈别胡闹!”
杨岚又哄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掉。
回头就看到梁星觅一脸阴沉地接电话,并且活学活用,慢条斯理用上“毛线”一词:
“……余书珩谈恋爱跟我有毛线关系?你拿两张画找我探讨都比这有意思……那五百块钱一定是咱们的——阿嚏!
“你放心好了。嗯嗯,小感冒,不用请假。周一那么多课是说翘就翘呢!你班长做的什么表率……校庆啊,哦哦,确实比较忙,找导员去啊我又不能给你批……
“林清泉的讲座?谁啊……不认识。不去,经管的讲座跟我有毛线关系?你女朋友不经管的,你们一起去呗——阿嚏!还有啥事儿……哦,免费就免费呗,好事,吃不就成了!”
。。。杨岚呆滞。。。
梁星觅利落挂断电话,手机一扔,冷漠无情委婉表达:
“余书珩谈恋爱,对象是白月光不是我,明白吗?嫑造谣传谣,刚刚按你说的就挺好。还有,之前提醒过,别说我是我姐姐的弟弟,相应的,我也不是我爸妈的儿子,我穷,你懂吗?”
杨岚看着他绯红脸颊,头上有隐隐冒烟迹象,默默拿起手边额温枪:“明白明白,微服私访隐藏身份体验生活是吧,我懂我懂我都懂。”
接着嘶吼:“……离谱!刚刚不挺正常的现在为什么38.9!你吃了什么吗?啊你吃辣的,那没事家常便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梁星觅:“没关系的,我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是吧,吃辣子根本不会出问题,还得是我们西川人!”
杨岚:“不是为什么人可以从37.2突然飙升到38.9!少爷您躺下来好不好啊啊啊我要疯啦!”
梁星觅:“您冷静一下先别疯,我回去躺着,多喝热水就好!”
杨岚:“喝喝喝都喝都喝!铁定完蛋了!我要成渣渣、灰灰、烟烟、粉粉、末末了!”
梁星觅:“您故事我听说过,也甭骂自己渣吧。刚刚那个失恋party是什么?听着很有趣的样子!”
杨岚vs梁星觅——杨岚,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