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河面上凉风习习，波光粼粼的美景让人心情畅快。

“她要是在，看到这样的景色肯定也会很开心。”李璋站在甲板上，心想道。低头瞧见腰间的香囊，那是沈雪送给他的，里面放着他们二人缠在一起的头发。

看着这个香囊，往事浮上心头，李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个香囊来得还不容易。天下成婚的或者有相好的儿郎，都会收到对方绣的香囊。沈雪对这种事向来不屑一顾，再加上不擅女红，所以两人成婚很久了他腰间也是空荡荡的，朝中有的官员腰间挂的香囊都快把腰带给拽掉了，看着十分碍眼。

他本想随便找一个挂上，但又觉得这样实在太没意思，便趁着沈雪开心地时候提了这事，她倒是答应得爽快。

她虽不擅女红，捣鼓了几天还是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个出来。完工当日颇为骄傲地亲自系在了他的腰带上。见她开心，自己便趁热打铁提议把他们的头发放在里面。毕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想同她恩爱长久，这个仪式就不能少。

她一开始也是不同意，说封建迷信，但自己磨了几天，又对着香囊狠狠地夸了一通，对方才同意了。

她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好说话，实则心软耳根子也软。李璋失神地看着远方，脑子里全是沈雪的一颦一笑，不自觉地把香囊凑到鼻子前，淡淡的发香萦绕在之间，他真的好想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

“王爷。”张复出现在身后，打断了甜蜜回忆，“暗卫有消息来。”

李璋收整好心情，转身接过信封拆开，一封是卫阳城来的，一封是永州那边的。李璋看完后眸光一沉，朝着船上的客房走去。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李睿接过信看后，皱着眉问道，“于多海竟拿着兵部的调令将永州青云山里的兵集结起来，调往卫阳城。可那些兵明明就是曹斌养的私兵，并没有记录在兵部名册中，兵部除了左敏那几个，其余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几万人的存在。”

李璋沉声一针见血指出：“他们要造反。”

虽然他们有兵部调令，但那肯定是假的。几万人跨州调动，中间官员肯定要查询一二。这些人来路不明，万一被查出什么，而目的地又是卫阳城，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所以曹斌才马不停蹄地往永州赶，他常年往返卫阳和永州两地，中间各州郡县肯定有交情，此次去多半就是疏通关节，为军队进卫阳城铺路。

“卫阳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卫阳城那封信只写了朝会散后，左敏派人去了曹斌府上不久，曹斌就开卫阳城往永州方向去了。李睿想如果他们要造反，卫阳城里肯定有人接应。暗卫那边应该会有所察觉。

“暂时还没有。”张复回道。

“先命船只就近停靠。”李睿神色森然，“我们现在不能回卫阳。”

李璋利落转身往外走去：“我去安排。”

“王爷，王妃她……”出了李睿的房间，张复赶紧跟上自家王爷，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王爷最在乎的是什么，他还是清楚的。

“你去通知暗卫，尽力将他们带出城。”李璋抬手打断了张复，吩咐道。

“是。”张复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李璋的背影。二王爷他们敢明目张胆地调兵去卫阳，可见卫阳城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王妃此时怕是已经落入敌手了。暗卫那边能把人救出来的希望渺茫。不过他和王爷一样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丝半点的机会，毕竟王妃这么好的人，老天应该会眷顾她的。

进到房间，李璋走到书桌前时，左胸一直被压抑的慌乱触底反弹，激起一阵阵钝痛，连带着手指也微微颤抖。他抬起左手撑在桌上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想从慌乱中挣脱出来。他不能现在就放弃，他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自己该怎么度过？修长的指尖抚上腰间的香囊，喉间仿佛被掐住般痛苦而嘶哑：“沈雪，等我。”

沈雪这边，接过虎符仍是满肚子疑惑：“父皇，若你说得是真的，那高贵妃怎么还会让我来见你？”

意思是她不怕我去报信？

“你以为你还出得去？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李怀冷哼。

“可我见外面守卫一切正常，既然有人质在手，又有手握禁军指挥权，那怎么还没发作？”看着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沈雪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好意思嘲笑自己？如果自己出不去，他干嘛把虎符给她？

不过眼下不是扯这些的时候，她得趁方公公回来前尽可能得多问一些问题。谋反不是讲究快准狠吗？他们现在占尽先机，按理说应该来逼皇帝写退位诏书，将生米做成熟饭才是。

“朕一时半会也想不通他们在等什么？”李怀倒是实诚，“不过你尽快把虎符送给李璋。让他去永州调兵。”

“那麻烦父皇再写一封诏书。”沈雪决定不管高贵妃是否谋反，先把虎符送出去再说。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皇帝说的是真的，李璋他们尽快拿到虎符搬来救兵，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沈雪决定再要一道诏书。如果皇帝只是生病糊涂把虎符给了自己，等清醒过来后又把这事给忘了，那她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如果有他的亲笔信，那问题就好办了。

李怀猜到她的心思，十分爽快地同意了，更何况有御笔朱批的诏书，调兵就更顺理成章了。内殿里纸墨笔砚俱全，很快就写好了：“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试上一试。”

“怎么试？”沈雪一头雾水。

“看看他们会不会放你们归家？”

沈雪准备再问点什么，结果内殿后门一阵响动。应该是方公公回来了。李怀眼疾手快，立马倒床闭眼，继续装死。

沈雪忙将虎符和诏书收好：“怎么样？潘总管可好些？”

“小的没见到潘总管。”方公公有些疑惑道，“不知为何潘总管养病的西苑被看管起来了？”

沈雪心里暗道：不好！皇帝说的难不成是真的？潘元怕不是生病了，而是被抓了。其中定有古怪。

“谢谢方公公了。可能是担心风寒传染给旁人吧。既然这样那我再找机会去看潘总管就是了。”沈雪猜想潘总管作为皇帝身边人，肯定第一时间就被关起来了。如果高蓉知道自己委托人去看过他，肯定会怀疑什么，于是对方公公道，“现在父皇生病，宫中上下都忧心忡忡，我请你去看潘总管的事就不要让旁人知道的好。若是旁人知道了，会指责我分不清轻重缓急，还望公公体谅。”

“我明白的，王妃放心，小的定守口如瓶。”方公公自是无有不应的。三王妃让他去看潘总管，他内心其实是很感动的。他们进宫是当奴才下人的。别说生病，就是死了宫里的主子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像三王妃这样的怎么不叫人亲近呢？

“那就谢谢方公公了。”沈雪想不管高贵妃是否真的谋反，先把虎符和诏书送出去再说。她心里早就想好了办法，于是对方公公道，“方公公，你出去同贵妃娘娘讲，冯夫人有要事禀报。”

方公公出去后沈雪叫醒了一旁睡着了的黄莺：“我在想，既然太医院一时想不出好的法子，不如去外面找大夫来诊治。你之前说永和堂庄家医术精湛，不如请他们来看看？”

黄莺揉了揉眼，点头道：“当然可以，那咱们去同贵妃说。”

“我就不说了，这事你去说比较容易成。你也知道他们同我家王爷之间的关系。我若是提出来到时候治好了皇上，不就成我家的功劳了吗？所以要是我去提她们说不定找各种办法驳回。没得让这种事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沈雪早就想好托词。只是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如果自己去说找哪家大夫，到时候高贵妃肯定会疑心找来的人，她还怎么把东西送出去呢？

黄莺听了觉得有理，便答应了。正好方公公就进来传话，黄莺同沈雪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出去了。

“臣妾想，既然现在太医院一时想不出好的法子，不如另请高明。臣妾……”

“回贵妃娘娘，下官倒是有个好人选，庄院判乃医药世家，他现在不在城内，但是他有两个弟弟在城里开了一家医馆，在民间也是有口皆碑。不如请他们来看看。”黄莺话还没说完，在高贵妃身旁的一个太医立马接过话茬。这也不怪他无礼。皇上的病确实古怪，太医院会诊半天，依旧毫无进展。他们早就想请外援了。但是作为朝廷简拔的御医，一遇到疑难杂症就要另寻高人，只怕日后饭碗不保。如今有人替他们开这个口，自然赶紧推有能力的人出来救场。

“行吧。”连太医院都举荐，高蓉也不好再多说，点头应允了。

沈雪在内殿里等着，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做着各种设想，直到高蓉带着一堆人进来，看到她熟悉的面孔她才冷静下来。

怕庄思敬不知内情，漏了馅，沈雪忙上前装作不认识地样子问道：“这几位是？”

“ 这几位是永和堂的大夫，来给陛下看病的。”高蓉在曹俪的搀扶下也进到内殿里，同沈雪介绍完后转对庄朝礼等人道，“这位是三王妃，进宫侍疾的。”

沈雪趁着他们行礼时上前扶住庄朝礼，然后捕捉痕迹地捏了捏他的胳膊：“二位不用多礼，先给父皇把脉诊治吧。”

庄朝礼自然觉察到不对劲，但也没有显露出来，深色从容地走到床榻前便开始把脉。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庄朝礼那边，沈雪不着痕迹地退到庄思敬身边，将东西偷偷地塞进了对方衣袖中。

庄思敬觉察到了，一进来他就发现对方有些反常，现在又这样偷偷摸摸给自己塞东西，肯定是有什么隐情，便不动神色地将东西藏进了怀里。

庄朝礼在虽说在民间行医，但是大哥回家时私底下也时长提起皇上病情。他这一搭脉，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思敬，把药箱拿来。”

庄朝礼趁着招呼自己儿子的空档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沈雪，如果真的有什么猫腻，沈雪那丫头肯定会给他提示的。果然他看见沈雪冲他微微摇头。

心领神会的庄朝礼接过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包针，给皇帝的头上扎了几针后转身对高贵妃道：“回禀贵妃娘，我想太医院的各位应该已经尽力了，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高蓉本就不想牵扯其他人进来，听庄朝礼说无能为力，暗暗松了一口气，给了赏钱，便命宫人将人送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