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青菜煮面，藤音甚至盐都放的少得可怜，但看着萧晨和萧莫兄妹俩吃的比他这个主人还开心，吃过饭萧晨还主动提出刷碗，但介于上次的经验，藤音果断拒绝，请他老老实实回到沙发上爱干嘛干嘛。

萧晨乐得自在，索性坐在沙发上一遍遍阻止对着鱼缸垂涎欲滴的萧莫，倒也消遣了一会儿时间。

但等了好一会儿，藤音依旧在厨房忙，萧晨闲不住嘴又开始叨叨：“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是鱼的？”

藤音听的无语，好脾气答道：“大概是出生吧。”

见藤音搭理他，萧晨开始无所畏惧：“你记得你去我家找我祖父找记忆这件事不？我还以为遇到了疯子……”

藤音洗碗的手一顿，脑子里本就攒的不多的情感顿时荡然无存。

对啊，我是为了要找记忆的，我得找到记忆，然后好应付阿姨，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上班，或是等着阿姨还有什么要求，解决完，再重新回到生活轨道，一天又一天。

大概是记性真的很差，距离阿姨催促他找记忆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他现在还在和厨房外那个什么半吊子除执士耗着，进了好几个云里雾里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的梦，还要除那劳什子执念，听起来很……幼稚。

那现在为什么还留着本是自己学生和家长在自家沙发上坐着？藤音微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因为前几天萧晨来过后自己久违的失眠大半夜吧。

从在幼儿园第一次见到萧晨，藤音就觉得很熟悉，他甚至在看到萧莫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是只猫，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自己忍不住一点点关注萧莫，乃至于萧晨。

藤音偏头看向拦腰抱着萧莫远离鱼缸的萧晨，缓缓吐出那口气。

算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多点人也蛮暖和的。

临近冬季，幼儿园提前放了寒假，藤音准备收拾好就回阿姨家看看，但消息不慎走漏到萧莫这个小崽子耳朵里，她很忠心地上报给了萧晨。

于是这趟平平无奇的回家之旅从一个人扩增到了两个，期间萧柏龙多次提出他也想去和阿姨叙旧这一想法，但被遭到了正好和藤音打电话的阿姨的强烈反对，高分贝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在空荡的客厅里听的一清二楚：“找地方自己凉快，大冬天的不要来折腾我！”

萧柏龙觉得很受伤，平时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丧了气，抱着睡得实在的莫莫喃喃：“都忙啊，忙点好啊。”

萧晨揽着藤音肩，一路没停下嘴和他回了阿姨家，接受过阿姨的热情款待后，在哪儿休息的问题随着天越来越黑变得越来越明显。

最后经过藤音的建议，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萧晨，自己抱着被子向外走去，身后萧晨喊他：“你去哪儿睡啊？”

“河里。”

这理由确实挺正常，毕竟他是条鱼。

折腾了一天一夜，藤音躺在沙发上，腿还因为伸不开而翘起，从记事起第一次欣赏起了月亮。

今天大概不是十五就是十六，月亮很圆，只是有层薄薄的雾总是盖在月亮之前，飘得又极慢，藤音看了半晌，月亮依旧是混混沌沌散着淡淡的光。

藤音盯着月亮看得入神，索性收起怎么放也不舒服的腿，专心致志看着窗外的月亮。

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什么是感情，和萧晨入的那些梦，他看到的只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因为什么做了这些事，再无其他。

找记忆也是阿姨的坚持让他受不了才迫不得已把这个计划加到了自己生活里，要不然他每一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小屋里窸窸窣窣传出声音，过了会儿，萧晨披着衣服缓步走出来，看着端坐着欣赏月亮的藤音，湖蓝的眸子映着月光，越发像自己梦里那方平静至极的湖水。

萧晨半握着拳，放在鼻子下虚咳了两声，引起藤音注意后，开口打趣他：“蛮有兴致的嘛，不睡觉在这儿看月亮。”

藤音没有转头，依旧看着那轮月亮，原先挡在它面前的云已经淡到快看不见，月光赤裸裸地照进窗子，又显吝啬一般只洒在他眼前。

萧晨挨着他坐下，罕见地什么也没说。

过了半晌，倒是藤音先忍不住，略加掩饰道：“你不睡把房间让给我。”

萧晨笑了：“我刚睡醒，最近觉有点轻，被你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且不说他躺下没多久能睡个屁，隔着一堵墙，藤音翻个身坐起来都能给他吵醒那他应该去医院查一查脑子是不是有了问题。

藤音没计较，继续盯着月亮，月光终于肯施舍些到他脸上，他甚至能感到有那么一丝丝温暖。

萧晨也不再出声，没来由的，藤音想让他多坐一会儿，最好再说说话，甚至脑子里猜测萧晨是否是来找自己的。

藤音轻吐出一口气，方才欣赏月亮的心思此刻荡然无存，他眼睛依旧看着那轮黄澄澄的月亮，却觉得它也只不过是个有了光的瓷盘子，飘着的云又遮住了月亮，这下连刚刚想见的月光也没了，心里只剩下等。

等什么呢，等云飘走，等月光重现，还是等身边的人说话？

最终萧晨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言不发看着窗外闷声坐了许久，最后萧晨站起身，重新披上衣服，又缓步走回小屋。

藤音还是盯着窗外，等到了这一年的初雪姗姗来迟却洋洋洒洒降临于世间。

第二天藤音起的分外的早，巧的是萧晨也起了个大早，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精神十足从小屋里意气风发地走出，见了藤音照例打了声招呼，接着对着屋外积了一夜的雪欣喜不已，穿好衣服就窜了出去。

藤音忽然觉得昨晚自己想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阿姨家的这几天萧晨和街坊四邻混了个脸熟，甚至认识的人比藤音认识的都多，还从阿姨口中得知捡到藤音的那条河的具体位置，兴冲冲拉着当事人直奔目的地。

当然藤音免不了一顿嘲笑，藤音被挑起了性子有一句没一句和他拌嘴，忽觉自己是条鱼这个事实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因是初冬，河里的水还没有上冻，北风挨着河面吹过来，已经有凌冽的韵味了。

萧晨和藤音站在河坝上，远远的见到了一个人影离河很近，近的要掉下去一样。

藤音心里一惊，回过神来已经跑到了人影身旁，将他猛的拽回来后，发现还是熟人。

萧晨跟着跑过来，看清楚后也觉得奇怪：“秋泊？”

秋泊瘦了很多，本就不太健康的面相现在活像被妖精吸了精气，黑眼圈挂着，面上找不出一丝血色。

藤音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道：“水太冷了，等等吧。”

秋泊倒摇了摇头，干瘪的唇硬挤出个笑容：“你觉得我要跳河吗？”

藤音纳了闷：“不是吗？”

秋泊收回笑，转头死死盯着河面：“确实不太想活了，但不是我不想活，”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是它不想活了。”

藤音不太理解，执念都给他除完了，他没理由不想活。

萧晨轻拍了拍藤音，指了指眉心，藤音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再睁眼，周围静的连风都不再有，只剩秋泊周身萦绕着满身的黑雾，张牙舞爪，像是有生命般扎根在他的身体里，却又拼命想逃出来。

他让执念缠了身，一层一层，一件一件，像吸血的蜱虫榨着他的精神，甚至骨肉。

藤音想起除了秋泊的执念后，萧柏龙听说后的惊讶和阿姨解释的乱文，现在怕是真的。

现在秋泊的身体里，不仅有他自己的执念，还有其他人的、不知是重是轻的执念，连数量都无法判定。

看秋泊这么短的时间消瘦的程度，身体里的执念怕不能少。

和秋泊商量过后，两人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萧柏龙，回去的路上萧晨又恢复了昨晚的高冷形象，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反正屁也没放一个。连夜回了家后，萧晨把情况和萧柏龙讲完后，就不受控制般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