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两个人到门卫室后,大叔正翻箱倒柜找些什么东西。
藤音敲了敲窗,大叔闻声抬头,萧晨扬了扬手里的一袋子黄白皮鸡蛋,大叔应了一声,起身开了门。
屋里似乎比昨天更干净了,藤音四周看了看,确定刚刚大叔不是在翻箱倒柜,而是在收拾东西。
大叔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就是……总得防着点吧……”
萧晨了然地摆摆手,冲大叔竖起个大拇指:“没事叔,你做得对。”
大叔指着他问藤音:“这是……”
萧晨拿起桌上那张花里胡哨的名片,指着两个花体字:“就这人,萧晨。”
大叔“哦”一声,搓着手坐在床边。
待大叔躺好阖眼后,萧晨照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贴在床头,回头冲藤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嘴巴上下张合了几下,大意是如果入不了梦你就废了。
藤音没理他。
萧晨点点眉心,一道光进了床头的黄表纸里。
藤音扯着唇角嗤笑一声,紧接着跟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片白,风凛凛地吹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被风吹的没有固定方向,劈里啪啦地刮在人脸上抽的生疼。
藤音环顾四周,除了白还是有别的颜色的,蹲下拂去地上厚厚一层雪,露出了几块红砖。
身旁不高的红砖墙已被风雪掩了一小半,墙上写的“优生优育”也掉了漆。
“雪太大了,找个地方避避吧。”
两人躲到不远处的自行车棚里,漫天飞雪里,只有风吹遮着柴火垛的塑料布哗啦啦作响。
“其实下次我们再入梦的话,可以找一个年代近一点的。”
藤音抿着唇,忍了几下终于忍不住骂出口:“他们梦是我造的吗?想要什么有什么?”
“我就提个意见。”萧晨喏喏回道。
“屁。”
松树被北风吹掉了树冠,光秃秃整齐地矗立在街道两旁,风雪大的像层厚雾,自行车棚四面漏风,再待下去梦没解完人就先凉了。
好在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远处渐渐出现一道黑影,走近了发现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低着头顶着风雪走向自行车棚。
萧晨搓了搓冻僵的手,戳了戳身边同样冻得要命的藤音:“得来全不费工夫,喏,保安大叔。”
推着自行车的确实是个大叔,只是戴着厚厚的绿色棉帽不太能看清面容,是不是想要找的保安大叔就无从知晓了。
藤音挑眉,转头看向冻得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的萧晨:“这你是怎么知道呢?你也是闻出来的?”
“你猜对了一半,不过不是闻出来的,”萧晨跺跺脚,“是问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走出自行车棚,佝偻着腰拦下了刚放好车的大叔。
大叔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他脸上:“人贩子?”
萧晨呛了一下,随后满脸堆笑:“说笑嘛大哥,我是别的地方来的,路过这儿,雪太大了,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屋躲躲雪?”
萧晨背对着藤音,风逆着吹的猛烈,所以他只见萧晨点头哈腰了一阵就反了回来说有地方去了。
“不如变成鸟。”
听见嘟囔,萧晨笑笑没说什么,揽住的藤音的肩,跟着大叔进了他家。
不大的砖瓦房,但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两人进了屋,大叔沏了点茶水,萧晨和大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藤音借口抽烟,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同样很整洁,房间一角供着一尊佛像,藤音不了解,转身看向另一边的柜子。
实木柜子,笨重,但雕刻精致,柜角设计成架子的模样,方便放些日常用的东西。
藤音大概扫了几眼,一串钥匙,几个本子,还有一卷纸,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转了一圈回去后,萧晨和大叔聊的越发起劲,大叔夸他能说会道,肯定很讨小姑娘喜欢。
萧晨故作谦虚摆摆手,随后伸出三个指头:“不多,就三个。”
屁。
藤音找了个椅子坐下,萧晨顿了顿,说自己水喝多了要去厕所,前脚刚走藤音后脚跟上,大叔盯着两个人背影想了好长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厕所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去。
“有线索没?”藤音站在屋檐下,雪小了很多,但还是窸窸窣窣地不停歇。
“你抽烟?”
“我在另一个房间没发现什么,很平常的梦,但也确实蹊跷。”
“你抽烟?”
“按理说我们闯进他的梦他应该驱逐我们才对,但他居然和你聊的那么开心。”
“你抽烟?!”
藤音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有三个小姑娘喜欢你?”
“乱说的,你也信。”
“我就不能是乱讲的?”
萧晨又被呛了下,撇着嘴:“可以可以。”
“确定这个人就是梦主吗?”
萧晨点点头:“问过了,和大叔一个名字,陈喜。”
找到了梦主,接下来就要找执念,两人见雪渐小,回屋和大哥告了别。
出了门,两人躲到个稍微隐蔽的地方,萧晨掏出符纸递给藤音。
“还是变成鸟吧。”
藤音燃了符纸,落地成了只蛾子。
“冬天鸟太显眼,容易当靶子被打死。”
萧晨听劝也变成了个蛾子,扑棱着翅膀飞回了大叔家。
藤音又绕回了偏屋,飞上飞下打量了一番,视线锁定在柜子转角的架子上。
一串钥匙,几个本子,一卷纸。
藤音顿了顿,飞落在那几本本子边。
本子被动过,微卷泛黄的本芯不太平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夹在里面。
脚步声传来,藤音闪在卷纸后,脚步声停在面前,一只手取走了放在最下面的本子。
陈喜拿着本子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支笔,翻开本子划了划,大概是没有笔墨,又用力甩了甩。
藤音悄悄飞过去躲在他身后,纸上没什么特殊的文字,只有一些线框,最顶端写着“李三家盖房子”。
藤音思考了下,随后明白过来,这是个记账本子。
陈喜记下几个数字,合上本子站起身,正当藤音以为他要走时,他又坐了回去。
有情况。
陈喜随意翻动着本子,找到夹着东西那一页,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大概是一个女孩,编着侧麻花辫,辫子上缀着着小花,女孩穿着粉裙,扶着身旁的道具面向镜头。
说是大概,是因为这个女孩的面容是模糊的。
藤音有点发懵,上次入秋泊的梦时,萧晨告诉他在梦里梦主的面容是模糊的,秋泊在梦里也确实一直都没有清晰的面容,但这次却是女孩,并且是个照片里的女孩没有清晰面容,甚至作为梦主的陈喜面容清楚的连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难不成入错梦了?
不太可能,自己是亲眼见着入的陈喜的梦,藤音思考了下,联系着秋泊的梦,大概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孩对梦主十分重要,说不定就是执念。
萧晨从门缝里飞进来,找到藤音时正好看到陈喜将要合上本子里夹的照片,他也很疑惑,等陈喜走后,两人落在椅子上。
“入错梦了?”
萧晨摇摇头:“不可能,除非入梦符纸画错了。”
“现在又多了一种可能了。”
萧晨沉默,半晌,他又飞到空中,招呼着藤音:“先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萧晨的线索在另一个屋子,这时陈喜在厨房忙着做饭,萧晨引着藤音来到床边,打个响指从蛾子变了回去,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个发饰递到藤音眼前。
“你有这能力不早用?非要每次都烧个纸?”
萧晨撇嘴摊手:“我得先变个东西,然后才能两种之间相互变化的。”
“挺玄幻。”
“这你从第一次入梦就该了解了。”
藤音落在床上:“我也能吗?”
萧晨摇头:“不能。”
屁。
藤音想翻他白眼,但萧晨把头饰放到床上,于是他又爬到头饰边仔细观察。
一朵丝带做的红色小花,背后粘了个夹子就成了头饰。
“还挺有年代感。”萧晨腹诽道。
藤音看着熟悉,回想了下,确定这个头饰就是照片里女孩戴的那些小花里的其中之一。
空气安静了几息,萧晨几次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个女孩,不能是……不在了吧?”
藤音没忍住:“就不能是送的礼物?”
“哪有给男的送发饰的?”
“那就是定情信物。”
说完藤音就觉得自己说的太有道理了,女孩是陈喜重要的人,保不准就是爱人。
萧晨撇撇嘴:“又得找人喽。”
藤音终于还是把白眼翻了出来,刚开口未说话时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萧晨打个响指又变回蛾子,和藤音躲了起来,刚躲好想起头饰忘记放回去,但此时已经来不及,陈喜已经打开门进来。
陈喜径直走到床边,坐到床上后似乎觉得有什么硌得慌,伸手一掏,红花发饰静静躺在他手心。
霎时间,白光骤起,几息过后渐渐散去,萧晨和藤音睁开眼,入眼的仍是白光前的景象,不同的是窗外的景,从大雪飞扬变成了绿意遍地。
梦变了,看来红花发饰确实是关键。
门外有人在聊天,但笑声居多,窗子开着,两只蛾子飞出屋子躲到一旁。
“这回能变成鸟了。”
藤音燃了符纸,落地变成只蝴蝶。
萧晨苦笑:“你跟虫子过不去了?”
“你管我呢。”
话虽这么讲,但萧晨也变成了个蝴蝶,扑棱翅膀落在他面前。
门把手转动,笑声渐近,陈喜满脸笑意进了屋子,身后跟着照片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