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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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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车马行至荣州,李百户父子也停驻下来拜见张氏族老,并没有继续东进。李府众人在荣州的张氏庄园小住了些时日,李峑也见到了祖母的老宅。

张氏庄园虽起于前朝,历经三代,但修缮维护得当,自有一番乡村野趣、古朴意味。这里的宅院不似江州府邸一般精巧,梁柱并非粗细一致,很多还保留了树杆的原始风貌,甚至局部还用着弯梁、曲梁。青石柱础也雕着四时花卉图案,但高度更加深浅不一,沉默地诉说着当年凑齐梁柱的不易。饶是这样,张氏庄园修建得高大宽阔,屋檐出挑,此间夏季置身其中,更觉厅堂空旷,敦厚大气,恢弘壮观。

张家在荣州是排得上号的大家族,曾祖父经营茶铺酒肆起家,两位舅公如今也经营着在荣州首屈一指、名扬十里的酒楼——吉谦楼,日迎八方来客,生意十分兴隆。

给李府众人接风那日,李峑随大家到过吉谦楼,处处高屋建瓴、雕梁画栋,时时高朋满座、灯火通明,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即使在江州,也不曾见过如此金碧辉煌、气派不已的酒楼。

吉谦楼的名酒秋露白一壶难求,香气悠久,味道醇厚,甘甜纯净,回味绵长。秋露白据说用是张氏庄园独产的蜀黍酿造,张家的蜀黍地,是当年祖母举家迁到乡下避难,曾祖父仔细寻了良久,才找到的独特宝地。哪怕翻过山去,或是隔了几亩地,种出来的蜀黍都酿不出秋露白的味道。除了原料,秋露白的酿制秘方传闻也是独具一格,即使在张氏家族也只传吉谦楼的经营者,且传男不传女,秘方由儿孙深藏。秋露白的酿造耗时费力,发酵三月,窖藏三年,轻易不可移动,所以,即使过去了几十年,张氏一族还是集体居住在张氏庄园里,守着这宝贵的蜀黍地和几口老窖。

这一日,李峑陪母亲去城东礼佛。荣州崇佛,方圆百里佛教兴盛,香火极旺。自唐宋起佛教造像之风盛行,尤其崇尚在山崖峭石上摩崖造像,匠人们技艺精湛,雕刻出的佛像面露慈悲、宝相庄严。

马车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达到大佛禅寺脚下。李峑一下马车就大为震撼,大佛始建于唐,至宋时重修,依山而造,佛头贴满金箔,与山齐高,巍峨壮美,神韵飘然。佛身隐于禅院楼阁之下,衣饰华彩,金碧辉煌。行至寺内,李夫人恭敬地拈香朝拜,又转头慈爱地看向女儿:“峑儿,快来拜拜,求佛祖保佑你平安顺遂。”香烟缭绕中,一派安宁祥和之气。李峑立于佛脚之下,抬首仰望大佛,神态悲悯,普渡众生。

寺中僧人介绍,如来佛是现世佛。

那么,就祈愿现世安好吧。

回张氏庄园的路上,途径那片宝贵的蜀黍田。油绿的蜀黍叶片中正抽出糯红的黍穗,连成一片红云煞是好看。李夫人转头看着出落得越发标致的女儿,现如今乱世苟安实在不易,有些事,该让她知晓了。

李峑外出游玩了一阵,兴致正好,便用手托着腮,认真聆听母亲娓娓道来那些旧日时光。

国朝初始,张氏一族颇具经商头脑,因荣州地处长江上游要塞,往来行人众多,便做上酒肆茶铺生意,即便为了躲避战乱迁居乡下,也继续操持酒肆生意。历经曾祖父、祖母及舅公两代人,吉谦楼的生意如火如荼。即便张氏庄园已在荣州稳固,两位舅公还是一直积极寻找另外的出路——所以,借着张氏族中隔房的姨祖母攀上了表叔。现今,张氏庄园的产业,三成要归丰城李氏。年复一年,张家将银子源源不断地送至李家,李家又使着这些银子,助力林信、林彬父子在官场上长袖善舞,照拂张家……

“怪不得当年祖母索性要父亲投靠姨祖母呢,原来我们家和将军家还有这么个渊源”李峑撇撇嘴,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让父母兄长一走就这些年。

李夫人有些忧心地看着女儿:“峑儿,如今你也大了。我像你这般年纪,都已经嫁做人妇。今后切莫再如此口无遮拦,此处不比江州,更不是我们府上。我们,只是客居。”李峑自知说错了话,伸手抱着母亲撒娇。“孩儿知道了,这不是在您跟前嘛,在外面定当谨言慎行、循规蹈矩。”李夫人宠溺地点了点李峑的额头,希望这样安宁的日子长些,再长些……

第二日一早,李峑被清晨的曦光抚照得悠悠转醒,正欲起床更衣,就听到外间一阵喧闹:“可算把夫人盼来了!”

夫人?谁又来看母亲了?

外面越来越热闹,似乎人群越聚越多。李峑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兄长和张家兄弟住在一个院子,所以李峑一梳洗完毕就赶忙开门去看母亲起身没。

小唯刚开门,就看见周妈妈笑嘻嘻地过来询问:“小姐起身了?”小唯也笑着上前搀扶周妈妈:“妈妈早,小姐刚起,正要去向夫人请安。”周妈妈进来看见李峑已收拾停当,只伸手将李峑头上的金累丝蝴蝶簪轻轻取下,换成了袖里带来的两支雀翎银簪。“小姐莫怪,今日有贵客临门,夫人一早在前头见客,嘱咐老身伺候小姐梳洗。”

李峑聪慧,自是一点就通。金簪换银簪,定是母亲的吩咐,要让自己今日打扮得素净些。

周妈妈见李峑神色如常,知道小姐听懂了,便引着她前去见客。小唯一路打听:“妈妈,今日是什么样的贵客,劳得夫人起得这般早?”周妈妈放缓了脚步,侧身对李峑二人轻声说道:“小姐,等下要见的,是周夫人。”

这下轮到李峑疑惑了:“是哪个周夫人?”

周妈妈略微低头:“自然是昨日夫人提到的,林将军府上的那位,周夫人。”

李峑心下奇怪:“是妈妈这个周么?昨日还忘了问母亲,为何林将军的夫人不是李夫人,而是周夫人?”

周妈妈轻声笑了:“小姐,那我可高攀不上呀!这位周夫人出自吉安周氏,是江西望族。当年将军府上已有李太夫人和我们家的李夫人,周夫人嫁过来后谦和有礼,尊我们夫人为表嫂,就让大家称她周夫人。”

李峑颔首,心里对未照面的周夫人多了几分好感:“竟还有如此缘故。”

周妈妈见李峑没听出言外之意,想着小姐的确还是个孩子,也不便再多言,只加快脚步:“小姐我们得快些,前头除了周夫人,还有姨太夫人哩。”

李峑颇感意外,周夫人来荣州就罢了,怎的上了年纪的姨祖母也一路舟车劳顿地长途跋涉呢?

一进前厅大堂,张家两位舅公声如洪钟地向一位鹤发老夫人问好,张家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悉数在场,自己的父母兄长也皆在堂内。这阵仗,比前些日子自己初到张氏庄园可大多了!

李峑悄悄挪到母亲身边,母亲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又见父亲那模样既不惊喜也不意外,兄长还有条不紊地帮着张家兄弟打点姨祖母一行入住张氏庄园。李峑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却不敢吱声,只默默跟在后面,随父母兄长送姨祖母一行步入西侧第一座宅院。

这个院子李峑是知晓的,每次出门都要路过这里,比其他院落大了不止一倍,生生要走半天。从他们来到荣州,远门就一直紧锁,从没见人在这个院子居住。

如今,厚重的两扇大门全部开敞,几班家仆鱼贯出入,院内早已洒扫干净,连水缸里的金鱼都是灵动游弋,花盆中的鲜花也在争奇斗艳。这么大的庭院,要归置整洁可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张家舅公怕是一早就知晓除了李百户,林将军的家眷也要回荣州小住了吧。怪不得,今日连张氏宅院的小仆的脸上也喜气洋洋的,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李峑一面想着,一面随着大家向姨祖母见礼。

姨太夫人见着李百户一家,想到刚过世的堂姐,伤心地抹起眼泪。李夫人赶忙和周夫人一起劝慰,又让李崇和李峑上前,再给姨祖母见礼。姨太夫人看着李崇自小长大,倒是李峑第一次见,慈爱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还是堂姐有福气,养的孙女真是个气质出众的标致美人!”又把手上一支镶红蓝宝石的金镯子褪下来给李峑戴上,笑呵呵地说:“你的眼睛很像你祖母,姨祖母看着你,真是欢喜得紧啊!”长者赐,不敢辞,李峑只得收下,连声道谢。手上传来沉甸甸的感觉,如此贵重的见面礼,李峑顿觉心中有些忐忑。

周夫人本已准备了见面礼,此刻又伸手取下发髻上一支通体莹润的天山白玉簪,亲自插在李峑发髻上,和颜悦色地说:“果真是我们家的孩子,早前看崇儿就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峑儿更是惹人喜爱!要是姨母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原了。”说罢,周夫人又拿起手绢轻轻拭泪。

姨太夫人闻言也在拭泪:“看到峑儿我才好点,你又来招我!”周夫人莞尔一笑:“太夫人教训的是,原是我的不是,一看到这袅袅婷婷的女儿,便想到必是姨母这些年精心照料,才养成了这么一个宝贝掌上明珠。”周夫人一面感慨,一面看着身边两个比桌子高一点儿的女儿,还在悄悄互扯衣袖。

姨太夫人看看自己八九岁的小孙女们,又看看婷婷玉立的李峑,感叹着世事无常,思绪万千,讲起了一桩桩的陈年往事。

李峑有了昨日母亲的介绍,今日更是饶有兴致地仔细聆听。父亲和林将军一家还真是渊源颇深呀!姨祖父林信老将军祖籍江西丰城,前朝末年因战乱客居凤阳,于和州开始追随太祖,能征善战,勇锐绝人。至渡江一战九死一生,积功至名威将军、济州卫指挥佥事,全是艰难险阻中拿命挣出来的。姨祖父征战多年,旧疾难愈,便上书请求致仕。皇帝感念当年从龙之功,便令表叔林彬子袭父职,继续守御北平。表叔自小矫健骁勇,尤善骑射,和父亲一起随姨祖父长于行伍、习于战阵。姨祖父虽去世了,表叔和父亲又随营国公符德将军北出塞外,远赴北地塞外作战,屡立奇功,斩获良多。后来,表叔受命驻守和修筑边城,父亲也一道在北方边关之地巡查筑城。此番姨祖母同婶娘周夫人、两个妹妹回荣州,也是表叔授意她们暂居蜀地远避战乱。

李夫人也是这时才幡然醒悟,为什么丈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荣州,原来是为了接应姨母和周夫人一行。丈夫进京就算了,为什么儿子也非得一道东去?原来是林将军15岁的长子林贤此番随军,李崇要去护他周全!

李夫人顿觉天旋地转,坐立不安,推托身体不适让李峑扶着回屋。

待姨太夫人一行安顿下来,李百户和李崇便继续东进,留下了一半人马护卫张氏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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