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千凌房黄昏外—内

丹蔻领着秦定儿来到千凌房前。

房内已经点了灯，但是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个值守护卫。

秦定儿走上前示意护卫：“千凌在房中吗，我有事寻她。”

护卫对秦定儿行了礼后，便打开门，请她进去。

秦定儿：“多谢。”

秦定儿和丹蔻进了屋，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东西堆置得乱七八糟，案上的书和药混搅在一团。

秦定儿：“不在？去哪了？”

丹蔻小声凑到秦定儿耳边说：“千凌定是偷跑出去的，护卫都不知晓呢。”

秦定儿：“唉，她真是一点没变，房里还是这么乱。”

丹蔻顺手收拾了起来。

秦定儿则四处转了转，最后在案前坐下。

突然，她感觉后方有动静，回头一看，竟是千凌从窗户翻了进来。

千凌一进来看见秦定儿也是一愣，随即打了个招呼：“娘子怎么来了。”

秦定儿看见千凌手里还拿了个装纸笺的竹筒，问道：“你这是去取情报了？怎么没让闰柒送来。”

千凌：“我就出去透口气。”

秦定儿：“辛苦你了，两头都要忙。宋国夫人那边一切都好吗？”

千凌：“一直用药撑着口气，过完寿辰没问题。”

秦定儿一惊：“只够过完寿辰了？”

千凌：“很难。”她没有继续话题，将竹筒递给秦定儿：“娘子要看一下吗？”

秦定儿接过，边打开边问：“今日怎么就一条？”她取出里面的纸笺，展开，发现竟有近白字的内容：“这么长？”

千凌：“这是宋国公单独交代的，记录了今日宫中金桃宴的情况。”

秦定儿仔细查看纸笺上的内容：“他为何如此在意这次金桃宴？”

千凌：“金桃宴请的都是各家女眷，近日群臣都在暗中物色皇后人选，宋国公应也有意让郑七娘参与竞选。”

秦定儿：“嗯，这上面写了，七娘献箜篌曲，姜氏献绿腰，卢二娘坦言金桃泛酸，得太后刮目相看。”

千凌：“对了，说起卢二娘，上次您让我查她送来的药盒，我查过了，没什么问题，都是上好的药。”

千凌找出那个红漆盒递给秦定儿。

秦定儿接过，打开看了看，又盖上，心中思忖：“难怪卢家会搬来长安......宋国公扬言要亲自为卢二娘则婿，原来是有意让她进宫。”

千凌：“如此一来，五姓就能攀上个外戚之名。富贵无忧。”

秦定儿流露出同情之感：“原来还不止七娘一个。若不是禁婚令，卢二娘可以如愿嫁给六郎，咱们也无需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我们都是可怜人。（浅笑）不，卢二娘甚至比我更可怜。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承担所有，但她不是，她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千凌：“六郎，他待你好么。”

秦定儿忍不住痛诉起来，眼眶内沾染了泪珠：“他人倒是挺好的，但那又如何呢。我在这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丹蔻见秦定儿情绪不好，连忙上前搀着她，安慰道：“娘子，咱们是为了秦家啊，为了恬儿和阿兔啊！”

秦定儿没有让一滴泪珠留下来，转而抚摸着丹蔻的手：“好了，我没事。门口还有护卫呢，别让他们听了去。”

千凌：“娘子放心，苏州那边一直都有通信，家里一切都好。”

秦定儿：“好，这些你抓紧送去宋国公那吧，辛苦你多费心了。”

183 富禧堂清晨外—内

阳光轻洒，秦定儿、杨令仪和庶子四郎的媳妇张氏，在富禧堂前的回廊上静静等候，各自带着贴身侍女，举止端庄。

段婆婆从屋里出来领她们步入堂内：“娘子们请。”

堂内，杨氏端坐于主位，她穿着一件大袖衫，左手揽着宽袖，右手端起一杯茶喝。

众人行礼问安后，依序就座。

堂内静谧片刻，站在杨氏身边侍奉的段婆婆便盈着笑对杨氏使了个眼神。

杨氏轻轻点头，随即开口：“行了，都不必端着，这些个礼意思到了便罢。我有几句话，说了就走。（对秦定儿）定儿，你过门也有些时日了，老六房里就你一个人也说不过去，是时候给他纳妾填房了。我看啊，也不必去外面物色其他小娘子，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原先几个侍妾里段氏最为懂事，又是陪老六时间最长的，就让她脱了奴籍，升为正妾，日后，你们二人一同侍奉老六，共为郑家延续香火。”

秦定儿闻言，虽有惊讶，却迅速恢复镇定，温婉答道：“儿媳明白，自当按大人的意思办。只是，儿媳进门前，都是段氏和叶氏二人一同陪伴六郎的，只升段氏一人，恐怕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杨氏挑眉反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定儿：“儿媳听闻，叶氏乃父亲特意安排至六郎身边，六郎亦是顾念双亲颜面，才留下二人。如今既然要升侍妾为正妾，叶氏自然也应同列。”

杨氏思索片刻，说：“行，她们如今在你治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秦定儿：“是。”

杨氏目光转向杨令仪说：“令仪，最近元琨可好？”

杨令仪：“都好着呢，大人放心。”

杨氏：“你见着元琨了吗，就说他好？”

杨令仪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没说话。

杨氏：“你也跟了元琨这么些年了，他什么性子你也早就知道了。院里那些个妾室三天两头的有喜，庶子生了五六个了，就你这肚子怎就不争气呢？你对元琨也上点心，娶你进门不是让你当管事的，一天到头，你们俩连面都碰不上，哪有个夫妻样？”

杨令仪面露难色，轻声答道：“母亲教训的是，令仪知道了。只是大郎来了我屋里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待不住，我也没法子。”

杨氏：“要想讨琨儿开心还不简单，就你自己没把心思放在这。我记得你从前未出阁时舞跳得极好啊，怎得嫁到郑家来就不跳了？昨日金桃宴，你看那个姜氏在大殿上跳绿腰，圣人瞧了都挪不开眼！你穿件漂亮裙子在元琨面前跳软舞，看不把他迷住的！”

杨令仪顿时羞得红了满脸，支支吾吾道：“这，儿媳许久未习舞，早生疏了。”

杨氏：“这有什么打紧的，得空了就在院子里多练练不就行了。”

杨令仪：“可，祖母寿辰临近，寿宴还有许多活要做，怕是腾不出空来。”

杨氏：“你是咱们郑家的媳妇，又不是管事！寿宴交给下人去办就是，哪用得着你忙啊！就这么说定了！今年赶紧让我抱个嫡孙啊！”

秦定儿察觉到杨令仪有点难堪，轻轻抚上她的手安慰。

此时，一侍女悄声至段婆婆身旁耳语，段婆婆随即禀告杨氏：“杨娘子，小娘子们也到了，在廊上候着呢。”

杨氏颔首：“让她们进来吧。”

郑元玢进，紧跟着一位十岁模样的幼女，她是庶出范氏所生的郑元璎，排行十二。

郑元玢：“问阿娘安，各位阿嫂安。”

郑元璎：“母亲大人万福，大嫂四嫂六嫂安。”

二人刚一入座，郑元玢就忍不住问杨氏道：“阿娘，昨日膳房做的花折鹅糕还有吗，我还想吃。”

杨氏温柔地笑道：“一会儿你留下来用早膳，阿娘拿给你吃。”

郑元玢连连点头：“好！”

一直沉默的张氏突然开口道：“十一妹妹，听说你最近经常夜里读书读到很晚才睡，可是真的？”

郑元玢：“当然是真的！圣人给我的不是那些无聊的书，其实是话本，可好看了！”

此言一出，站在郑元玢身边侍奉的木槿面色骤变，紧张起来。

杨氏眉头微蹙：“话本？”

张氏：“十一妹妹，你说圣人御赐的书其实是话本？这怎么可能？”

木槿见情势不对，立刻对杨氏跪下：“杨娘子，并不是话本，十一娘只是觉得那些书里讲的故事很有意思，才误以为是话本的，十一娘还小，哪知道什么是话本啊。”

张氏：“十一妹妹，你可知话本是何物？”

郑元玢一脸天真：“不知道，木槿说那是话本的。”

木槿顿时脸青了一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氏语气严厉：“木槿，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木槿：“婢子，婢子想着，既然是圣人送的东西，看看也无妨。”

张氏：“圣人怎么会送这等禁书给十一妹妹呢？你可不要污蔑圣人。”

木槿：“张娘子若非说婢子污蔑，婢子也没有法子，只是那些话本，的确是圣人赐的。”

张氏：“圣人御赐之物，都是有记录在册的，段婆婆，单子上可有写？”

木槿：“毕竟是禁书，圣人自然不想让人知道。”

段婆婆突然想到什么，凑到杨氏耳边低语几句，杨氏听后，神色转缓，似乎有了计较。

杨氏：“既然是圣人御赐，自有其深意。夕娘，以后看书时小心着点，别被人发现就是了。”

郑元玢：“知道了，谢谢阿娘。”

杨氏：“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夕娘留下。”

众人起身行礼离开。

郑元玢见她们走了，跑到杨氏身边依偎着问：“阿娘，话本到底是何物，为什么不能看？”

杨氏轻轻点了点郑元玢的鼻子，宠溺地笑道：“别人不能看，你可以，因为这是圣人赐的。”

郑元玢咧着嘴笑起来：“圣人真好!”

杨氏：“圣人的确很好，那你想不想永远和圣人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话本了。”

郑元玢：“真的？太好了！”

杨氏：“圣人心里有你，才会不顾一切暗中送你话本，你将来可要好好对他。”

郑元玢：“那我怎么才能和圣人在一起？”

杨氏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筹谋：“放心，阿娘会有办法的。”

184 云岫居日外

秦定儿回到云岫居，一进院子就看见段氏和叶氏两人站在门口等。

秦定儿打趣道：“看来你们消息都很灵通嘛。”

叶氏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温婉：“前几日妾因身子抱恙，月事缠身，未能及时向娘子请安，还望娘子海涵。”

段氏：“妾前天回娘家了，娘子知晓的吧？”

秦定儿：“自然是知晓的，都已派人来和我说明情况了，无需请罪。等六郎回来，你们记得早些过来问安便是。”

话音未落，段氏与叶氏突然屈膝跪拜。

段氏：“奴段氏谢过娘子！”

秦定儿弯腰扶起她们：“都是杨娘子的意思，你们要谢也该谢杨娘子和二公子才对。”

段氏：“话虽如此，但奴知道，是秦娘子宅心仁厚，宽容待人，咱们才能在宋国公府有一席之地。”

秦定儿：“行了，奉承的话用不着对我讲，今后好好服侍六郎才是正道。你们都各自回房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陪了。”

说完，秦定儿就径直走开，留叶氏和段氏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段氏：“她今天说话，怎么咄咄逼人的，话里带刺呢。”

叶氏：“杨娘子欲提携你，她心中自是不悦。那是碍于二公子的面子才顺势提了我一句。天下女子，谁乐意与他人分享丈夫。”

185 玉霜居日内

杨令仪和阿巧踏入房内。

阿乐和一众侍女们正忙碌于打扫布置。

杨令仪坐在榻上，手持茶杯，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片刻的沉默后，她轻声吩咐阿巧道：“阿巧，去把我从前跳舞穿的那件镜花绫留仙裙拿出来。”

阿巧：“是。”

阿巧进内室翻找裙子时，阿乐按捺不住好奇，快步走到杨令仪身旁问道：“娘子要那件裙子做什么？您要练舞吗？”

杨令仪：“嗯。”

阿乐兴奋不已，几乎要跳起来：“真的！您要继续练舞了！太好了！我也去找，这么多年没拿出来过的，阿巧一个人恐怕得费些功夫。”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内室。

而杨令仪，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曳。

186 紫宸殿夜内

灯火阑珊之中，宫人霁月以轻巧的手法为李谡梳理着长发。

李谡闭目养神，静静地坐着。

霁月的手指在李谡的发间穿梭，不经意间，轻轻掠过李谡的颈项与肩头，带起一阵阵细腻的触感。

李谡缓缓睁开眼，心中一目了然，他淡淡地开口：“辛嬷嬷又病了？”

霁月脸颊微红，连忙摇头：“没有，是婢子欲为辛嬷嬷分担一二。”

李谡轻叹一口气，轻轻握住霁月那略显不安分的手，温柔地将她拉近，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在昏黄的烛光下，他仔细端详着霁月的面容：“你确实挺美的。”

霁月被李谡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所震慑，心中涌起一阵慌乱，她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李谡将她抱起，走向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