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只有桑塔和桑朝。
“小桑，你奶奶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回北桉不？”
桑朝看着桑塔，简单说了说，“奶奶之前有个存折，倒是先给你姑姑了。我家那边的房子，是爷爷还在时，他们出钱修的。”
“所以奶奶临走前说了把这个房子留给了你和小木，如果你要回北桉，房子可能需要找人代看，如果你不回北桉，那就留着你住。”
“小木？”
桑塔放下手里的碗筷，一丝疑惑浮现在脸上，“小木是谁？”
对于桑塔的问话，桑朝有些奇怪，挠了挠头不知怎么回答，“奶奶没和你说过？”
桑塔微微皱起眉头，“没有。”
“唉。”
桑朝幽幽叹了口气，说起小木的事情，一脸惋惜。
“小木是村里赵家的小孩，叫赵一木，前两年父母突然出事走了，奶奶见他可怜，只说要把他带回来养一段时间，当时也没说要养多久，一养就到了现在。”
听着桑朝的话，桑塔低头敛去眼底的神色，语气低沉又落寞，“我从来没在家里见过他。”
见状，桑朝只是摆了摆手，说的话倒也算不上责怪。
“因为你爸妈，你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就是说要回来，临了临了，又有事儿回不来。”
放下手里的碗筷，桑朝又开始了说教，“唉，你也真是犟得很，你爸死的时候，你硬是没回来看一眼，事情全让小昀代办了。当然这些也不能全都怪你啊。”
看着沉默不语的桑塔，桑朝脸上满是担忧，“只是小桑啊，人太犟太冷漠，是过不好日子的。”
桑塔没说话。
桑朝说得没错，即使答应了阿奶要常回来看她，可最终，回来的次数其实很少。至于桑朝说的其他的话，桑塔并没有什么感觉。
日子过得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桑塔不愿意多说，桑朝也没再说教，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作为大伯，都说了。
“哎哟！”
桑塔默默扒饭的时候，桑朝突然一拍大腿，有些着急起来。
“忘了忘了，最近忙着奶奶的事情，都忘了小木还一直待在学校里。”
“朝阳小学吗？”
桑塔抬起头，忽然就想起了送阿奶骨灰盒去墓园那天，向邱牵着一个小孩站在路边，默默的朝大巴车鞠了一躬。
“嗯。”
点了点头，桑朝沉默片刻，面上有些为难的开口，“家里没多少人知道奶奶在养小木，也不知道房子有小木的一份，平日里他都在学校，偶尔跑这来，大家都只当他是个串门的。”
“大伯。”
桑塔看着桑朝，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们可以不用管这件事。”
桑朝没说话，仍旧一脸为难。
“大伯，不用为难。于情于理，小木都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也不用因为不管小木而愧疚。”
桑塔话说得在理，却没有宽慰到桑朝。
“毕竟是奶奶养过两年的孩子，奶奶走了，按理来说，我们应当是要管的，不然，落人口舌不好。”
桑朝看着桑塔，有些不愿意开口，却还是说了出来，“小桑你在北桉，小木…”
“孩子可以送去福利院。”
门外，桑昀放下行李走进来，打断了桑朝要说的话，小木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小桑一个人在北桉生活不容易，再带个小孩，怎么养得起？”
看了一眼桑朝，桑昀自顾自坐了下来。
桑朝看了看桑塔，小声说了句：“这不是因为小桑在北桉有房子…”
“我在南扬也有房子，那我收养他好了。”
桑昀这话一出口，桑朝立刻闭了嘴。
看了眼自知理亏不说话的桑朝，桑昀只觉得桑朝能把话说成这样，也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爸没有要把小孩硬塞给你的意思。”
“我知道。”
桑塔点了点头，他一向知道桑朝人不坏，只是嘴笨不会说话。
“家里就我爸妈两个人，我常年在南扬，让他们收养小木有些困难，你一个人在北桉，收养他也难。”
桑昀手指叩了叩桌面，“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是最好的选择。”
桑塔没说话，桑朝也不说话。
桑朝本意是不想让孩子去福利院的，想着桑塔要是有能力，他把孩子带在身边也好。
“大伯的意思是，你将来也不一定结婚，带个孩子在身边，以后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桑朝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桑塔抿了抿嘴没说话。
桑昀的视线落在桑塔脸上，见桑塔犹豫不决，似乎在思考桑朝话里的可能。
桑昀沉思了片刻，问桑塔：“你想管？”
“没想清楚。”
桑塔摇了摇头，“养小孩没有那么简单，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我也不想仓促地做决定，那是对小孩的不负责。”
侧目看向桑朝，桑塔笑了笑，“我想先去见见小木。”
听到桑塔的回答，桑昀认同的点了点头。最起码桑塔没有冲动做决定。
“要我陪你去吗？”
桑塔的视线落在门外桑昀的行李箱上，摇了摇头，桑塔拒绝了桑昀的好意。
“我可以请假。”
桑昀说着就拿出了手机要请假，却被桑塔握住了手腕，制止。
“不用了。”
桑塔看着桑昀笑着回了句，“回去吧。”
桑昀收起手机，视线淡淡的掠过桑塔的脸。
是从什么时候起，又又不再依赖他了呢。
关于上周向邱说的话，其实后来桑昀有去找桑塔聊，聊关于去北桉的事情。
夜晚月明。
二楼一片漆黑，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有好一会儿。桑昀站在门外，抬手敲响了房门。
门被推开，桑塔站在窗户边，背对着桑昀。
“我在看风。”
风卷起窗帘尾，不等桑昀开口，桑塔先说了话，“今夜的风好美。”
“嗬嗬。”
桑昀低笑出声，看着桑塔的背影，就好像看见了十四五岁时靠着教室窗户说喜欢风的桑塔。
于是桑昀顺势倚靠在了门边，静静的看着桑塔。
半晌听不见桑昀开口，桑塔转过身来，主动挑起了话题。
“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
桑塔回头，桑昀就明白了终究是不一样的，那些逝去的日子早就逝去了，他记忆中的少年也变了模样。
“你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桑昀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话语里满是惋惜，“我后来就不了解你了。”
“嗯。”
桑塔也坐了下来，扭头看着桑昀时，桑塔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坦然又直接地问出了口，“哥喜欢我吗？”
桑昀大脑空白了片刻，错愕的表情完全显露在了脸上，只是一瞬间，桑昀就低声笑了起来。
“嗬嗬，那个小学老师告诉你的？”
“算也不算。”
桑塔低头玩弄着手指，没解释。
桑昀自己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上大学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不过是和小时候一样的照顾，你就觉得哥对你有异样的感情了？”
桑昀侧头看着桑塔，他的又又心思很是细腻，每次见面，他要万分小心的藏，藏起那份感情。
桑塔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其实更多的是直觉。
桑塔觉得桑昀现在看自己的目光不一样了。
桑昀摸着桑塔的后脑勺，有些不着调却又认真地问着，“觉得恶心吗？”
桑塔愣了一下，想要开口否认，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桑昀本无心试探，只是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听听桑塔的回答。
“如果我说我喜欢又又，会觉得恶心吗？”
清楚的听着桑昀叫自己的小名，桑塔的情绪直接跌到了谷底，“…家里有我一个恶心的人就够了。”
桑塔有些无力的说着，只是一瞬间，杨英的脸浮现在了脑海，桑塔忍不住笑了笑。
“阿奶说，我们没有错，做什么都好，爱谁都可以。”
桑昀摸着桑塔的脑袋不语。
桑塔抬眼看向桑昀，眼神平静却又坚定，“爱谁都可以。”
“是吗？”
桑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桑塔肯定地点了点头。
桑昀心里却越发酸涩，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提高了声量，“忘了你有嫂子？”
伸手揽住桑塔的脖子，桑昀扯出一丝笑意，一个脑瓜崩弹在了他额头上，“都二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点判断能力？嗯？少听那老师胡言乱语。”
桑塔愣了愣，忽然想起来桑昀是有女朋友的，听说是合作过的伙伴，只是他没见过，桑昀也没有过多的提及，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个人。
松开桑塔的身子，桑昀又笑着补了一句，“问你北桉好不好，是因为你嫂子可能会被调去北桉工作。”
“我不喜欢那个老师。”
桑昀又强调了一遍。
桑塔揉了揉脑袋，有些懊恼，“抱歉。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理智和脑子都停止工作了。”
桑昀无奈的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桑塔的脑袋，“有机会约个时间，见见你嫂子。”
“嗯。”
心底的怀疑被打消了大半，桑塔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没关的窗户。
风吹了进来，桑塔看了一会儿，起身回到了窗边。
月光隐进了云层，星星也不见几颗。
“那我就先走了，早点休息。”
望着桑塔的背影，桑昀顺手拿起了桌上打开的啤酒，“顺一罐你的啤酒，走了。”
桑塔拉上窗户点了点头。
桑昀拿着啤酒离开。
“哥。”
刚走到楼梯口，桑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桑昀没回头望，只是停下脚步，安静的等待桑塔开口。
“北桉挺好的。你和嫂子都会喜欢北桉的。”
桑塔的话落在耳里，桑昀苦笑一声，背对着桑塔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罐。
…
“哥，一路顺风。”
思绪被拉回现实，桑昀平静的望着桑塔，默默掩藏了所有私人爱意，唯剩亲人之间的爱。
伸手揉了揉桑塔的脑袋，桑昀笑着点头，“希望小桑一直开心。有机会的话，北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