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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鲤镇怪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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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镜中鬼高声怪叫,它那由无数镜子碎片拼凑成的身体发出刺耳声响,仿佛刀片锯过镜面,一阵一阵回荡在四方。

这个人怎能毫发无伤!除非、除非……他“被鬼镜迷惑”的那些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他是故意的?

故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等着它放松警惕,然后打破镜子追进来??

镜中鬼气急败坏:“明明是我在看着道爷们的啊!道爷们怎么能看到我呢?!这是不行的呀!”

沈欺嗤道:“腌臜手段,也敢自以为是。”

说回展泽君带人去砸镜子那时。

李府的镜子一律摔碎了烧掉,众人呼啦啦地离去,庭院里倒塌的戏台无人打理,“李老爷”融化的地方剩一抔猩红沙土,沈欺一脚跨过。

是否救人尚且不论,这镜中鬼大言不惭,肖想修为到他的头上,便不可能放过它。将沙土碾作虚无,沈欺抬眼望着蔚止言,道:“‘李老爷’的肉身是只假壳子。”

戏台一旁堆着皮影架,染血的皮影倒得歪七扭八,蔚止言拂去血迹:“这只鬼躲在镜后,需借助躯壳作乱,多半还受限于镜子,本身无法脱出。”

镜中鬼功力大减,本体在镜中才得以维系,所以它只能躲在鲤镇的镜子后窥探。

茶楼听戏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来自于潜藏镜中的鬼。

沈欺凭栏远眺,鲤鱼河对岸,三味火光烧得热烈:“因而,等他们烧了镜子,确能除去镜中鬼。”

“是啊。”蔚止言提起竹杆试了试操纵皮影,丝线转眼缠成了死结,“……”

沮丧地放下竹杆,他继续道:“假如真的毁去了所有镜子。”

沈欺挑眉:“查查李府还有镜子么。”

“好。”

蔚止言启扇,挥出一道微风:“说到镜子,疑是,人间有句写镜子的古话,你可知道吗?”

“不知。”

“话是这么说的:以铜为镜,可以视己身;以人为镜,可以视己心。”

“是么。”

沈欺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怎么记得,原句和你说的不一样。”

“啊?”蔚止言噎了下,“是这样的吗???”

风过宅院,搜寻过每处角落,回到扇底。

“镜子全清除了,”蔚止言微顿,“倒留了一样有意思的物件。”

沈欺:“嗯?”

蔚止言:“是道人梦中出现过的那只妆奁。”

刹那间,鲤镇遇见的人与事悉数闪过脑海,似一面埋藏已久的宝镜拭去灰尘,镜面重现清明光彩。沈欺忽道:“不只妆奁。”

“……若是以人为镜呢?”

他直面蔚止言:“人的身上,也有一面镜子。”

四目相见,碧瞳如波,映照出蔚止言的身影。

蔚止言:“眼睛?”

不错。

踏足鲤镇之时,穿棉袄的小女孩坐在庞大鲤鱼灯前,久久地盯着他们看了一路。细究起来,被她注视的那般感觉,和茶楼里如出一辙。

不止是她。

还有茶楼看客、李府家丁,甚至更多的镇民,那蛰伏在暗中窥伺的隐秘视线,都曾经在他们身上出现过!

沈欺:“如果将鬼镜置于人眼中,那么鲤镇的‘镜子’,远超所见之巨。”

——鲤镇来来往往的镇民,他们的眼睛里,或许都被悄悄装进了一面鬼镜。

而镜中鬼,它可以躲在镜后,也可以躲在一双双眼睛之后,隐藏在镇民中间,看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河对岸三味火光渐熄,少焉,一簇灵火在茶楼上空亮起。似乎是展泽君他们烧完鬼镜,有人为他们引路,直往茶楼而去。

蔚止言沉吟道:“当他们误以为鬼镜尽毁,镜中鬼便会出手。”

“那个时候,眼睛里被放进了鬼镜的人,也会在鬼的操控下自发现身。”沈欺淡淡道,“正好,省得我们费力去找了。”

阴风骤起,茶楼的三味火光消散了。

鲤镇包裹在诡谲的静谧里,小镇人家门口的灯笼摇曳,黑暗中睁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是好多好多的人,踏着凌乱步调涌了出来。

“那两人受困,你不救么?”沈欺虚虚往茶楼方向一指。

修道之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身边有个神仙却是也纹丝不动。

蔚止言正襟危坐:“仙界有令,神仙在外务要慎行。既是凡间事务,便不宜贸然插手了。”

沈欺轻笑:“从来如此?”

“其实也不完全是,”蔚止言无辜地眨了眨眼,“因为本就不甚想去,才选择了遵循规矩不去。真正想去做这件事的话,哪怕有千般禁令,都会为之打破的呀。”

沈欺扫他一眼,奇异道:“你不想去?”

蔚止言正色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们为镜中鬼所捉,只要镜中鬼解除即可获救。疑是以为呢?”

沈欺颔首:“可行。”

现今残留的鬼镜有两样,一在镇民眼中,二是李府妆奁。

展泽君和梅十五失去了还手之力,受鬼镜摆布的镇民往李府涌来了,看来那只镜中鬼巴不得将他们也一举擒下。蔚止言已经查出妆奁所在,便招来李府家丁,说有则不情之请,想瞻观瞻观李府收藏的倒流壶。

家丁的眼球转了转,眼底有什么东西闪着暗光,咧嘴笑道:“二位请啊,往这边走。”

不出意料,镜中鬼对此求之不得,把他们带到妆奁附近。

沈欺佯装被妆奁上的鬼镜“迷惑”,见此,躲在那面镜子后偷窥的鬼得意忘形,就在那一瞬,沈欺抓住了破绽,打破妆奁潜入镜后。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镜中鬼手舞足蹈:“来鲤镇的道爷这么多,你们是最棒的了!是第一个发现我这个地方的哦!”

“但是你们发现得太快了呀,可真让人不高兴!!”镜中鬼旋即变脸,丧心病狂的鬼笑伴随着镜面割划声,镶嵌镜片的鬼手急速延伸!

沈欺拉弓放箭,长箭呼啸,破开暗沉射向鬼镜。镜面荡出道道波纹,瞬间箭势竟是一变,霍然调转了方向,袭回沈欺这头!

间不容发之际,沈欺左手脱出簇簇箭光,同等数量的箭只飞射而出,击中反弹回来的箭雨,两股力量相互抵消。

镜中鬼咂了咂嘴,它全身镜面皆可反弹,可惜呀,小道爷反应太快,没能给他吃点苦头。

“小道爷,”镜中鬼上蹿下跳,数不清的鬼镜蠢蠢欲动,嘎嘎地笑得粗粝,“你不觉得,你们犯了个大错吗?”

环绕四方的圆形镜子突然剧烈晃动,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是不同角度的李府主宅。

既然这些圆形的镜子,代表被鬼操纵的镇民们的眼睛——就意味着,他们包围了李府主宅。

蔚止言还留在那里。

镜中鬼狂笑着:“那个蠢秀才竟然没拦住你们进城,好啊,真好啊!等吞了你们这么几个人的修为,我马上就能恢复力量了,嘻嘻嘻!”

镜中之界尽在它的掌控下,他们以为进来就有用了吗?只会白白被它耗死而已!

“道爷们,你们怎么能分开呢?!虽然在一起也没用,可你居然自己跑了进来……这不是送死吗?啊哈哈哈哈!”

沈欺笑了笑。

“你这么说,”这般危急关头,他竟似浑然不晓,出奇地轻松,“因为还有个同伙,替你在外操纵那些镇民?”

“!”镜中鬼大惊,少有地失声。

那是二人去到李府主宅之前,家丁一前一后相随,骨碌碌的四颗眼球时明时暗。

回廊红艳艳的灯笼招摇,想到有只鬼正透过眼睛窥视,蔚止言心里便有些发毛,给沈欺传音:“疑是,这些活人眼睛里藏着鬼,好可怕啊。”

……活人。

“晏辞。”

沈欺说道:“镜中鬼不足以脱离镜中,一切举止以镜为媒,那它如何将鬼镜放进人眼中?”

这话暂时将蔚止言的注意转移了,他道:“有个词叫作为虎作伥,鬼在镜后,所以……必然有个伥鬼在镜外相助?”

沈欺眄他一眼:“你早已发现了。”

蔚止言这番话,接得太快了。

再一想,蔚止言提到“活人”二字分外夸张……不如说是在故意提醒他。

“不会啊,”蔚止言咳了声,扬起纯粹的一个笑,“疑是,我刚刚想到的。”

沈欺嗯了声,未做评断,收回视线将这段翻了过去。

遭鬼镜寄生的人都活着,魂魄无异,却听鬼的命令行动。或是中了咒术,或是迷了幻象,或者,沈欺施术一试——

家丁们的头发里,暗藏一段肉眼看不见的丝线,秘术之下得以现形。

或者,就是如同他们这样,被人做成了傀儡。

主宅快到了,沈欺轻飘飘传音道:“妆奁镜后是鬼,鲤镇是百只傀儡,你等会想去哪边?”

……其实哪个都不是很想。

蔚止言强忍从心的感觉,破釜沉舟道:“都交给我吧,没问题的。”

沈欺驳道:“不成。”

太耽误时间,比不上兵分两路。

“我去镜中,傀儡给你对付。”沈欺一锤定音,替蔚止言做了选择。

蔚止言:“……行。”

“疑是,”他道,“你的发带,能不能借我一用?”

晏辞的请求来得莫名其妙,沈欺也不管他拿去作甚,唰的解下发带,发如雪瀑倾流。

“拿着。”

发带抛给晏辞,沈欺劈开妆奁破绽,踏入镜中。

其后,主宅各个方位,傀儡无声袭来!

华灯齐灭,宅院只留红通通的高挂灯笼,李府浸在诡红光影里,森森的人影时隐时现。

窗外红光忽闪,蔚止言尽量不去看它,奈何余光扫过——

外面紧紧贴着窗的,是眼睛。

几双、十几双、几十双暗光闪动的眼睛,随人头冒了出来,在黑夜魅影里摇晃。蔚止言一动,密密麻麻的红眼睛便跟着移动。

“……”

该来的还是来了。

蔚止言头疼地叹了口气,打算寻个施展得开的地方,蓦然,他转身开扇,重重扇飞了背后几只悄无声息扑来的傀儡!

傀儡们俱撑起一副谐谑笑面,速度异于常人,被掀飞后,以扭曲的姿势站起,和蔚止言捉迷藏般的,躲进暗处伺机而动。

蔚止言飞身至屋檐上,忽听一段空灵小曲,银铃儿般动听,自下而上飘了来。

他揉了揉额角,往后疾退了好长距离。

屋顶数块瓦片破裂,正是他之前的落脚处,伴随着嬉笑与歌声,一颗小女孩儿的脑袋从中钻了出来!

蔚止言:……果然。

不管什么时候,鬼和傀儡师都喜欢弄出这种吓人的把戏。

哎。

一晃神的工夫,更多目露凶光的傀儡爬上房梁,紧随小女孩儿而上。虽是傀儡,仍是活人之身,不可杀之。操纵傀儡的人许是料准了这点,屋顶傀儡横冲直撞,毫不收敛来势。

蔚止言且停且避,指间展开一段天青色发带,织物覆过双眼,系紧了,歪歪扭扭地打了个结。

总算眼不见为净。

单手点扇,蒙上眼睛后,似是换了个人,方才对傀儡的些微排斥消失无踪。一袭白衣穿梭于重重傀儡之间,他进退自如,那些傀儡却沾不得神仙衣角。

归功于沈欺告知的秘术,得以察觉纠缠傀儡的丝线。衔云折上挑下翻,扇随意动,乌漆檀骨,素描照水菱花的墨黑扇面旋舞翻飞。

扇底风过之处,藏于傀儡发间的线被齐齐扯出。那折扇一提,丝线皆是卷在扇骨上,一股灵泽顺着丝线传送,灌入傀儡眼睛,濯去眼底的鬼镜!

寄身傀儡之物不附,镇民们摆脱控制,力竭扑地。

蔚止言轻摇折扇,那段缠绕不休的丝线浮空自燃,烧作了尘烬。

仅仅是瞬息之机,镇民眼底鬼镜不复存在,因而,镜中之界,悬空的圆形画面接连破灭了。

镜中鬼失去了媒介,与外界断绝联系,原地打转,用尽全力拼凑着鬼镜碎片,一切都是徒劳。焦躁愈甚,鬼面逐渐狰狞,疯狂叫嚣着:“你们在干什么呀?!毁了!毁了!都被你们毁了!”

满身镜子碎片狂乱地抖动,镜中鬼的身体一阵歪曲,竟扭转成沈欺模样!

凄厉的鬼笑声骤然爆发:

“没办法呀,是道爷们不讲道理在先,留着你们也扫兴——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沈欺不动声色,箭锋瞄准了对面那个“沈欺”的眼睛。

呼啸箭光躲无可躲,刺穿镜中鬼的前一刻,它浑身镜面一晃,利箭折回!

沈欺射下那只回转的箭,听得造作的一声:“你只有这点本事吗?”

是蔚止言的声音,在与他说话。

白衣,折扇,眼波如泛桃花。

——那镜中鬼,将自己照成了蔚止言之相。

镜中鬼顶着这副神仙模样,可它所经之处阴气横行,全然只见肮脏的鬼相。

沈欺面露剧烈的厌恶之色,声线沉冷至极:“够了。”

这只鬼未免太吵了。

镜中鬼嘶笑连连,它看出来了,这小道爷不精道法,空有修为和弓箭本事。灵气作箭又怎样,根本无法穿透镜面阻碍啊!镜中鬼发出势在必得的大笑,桀桀怪叫着,股股阴气透过它的镜身,凝聚成千万顷澎湃力量,喷薄而出!

灭顶的杀意欺压而来,沈欺弯起唇,笑了。

“我啊,还要谢谢你。”

他说。

“在仙界克制许久了。”

“你来得正好。”

垂手,挥走所有的灵箭。

甚至放下了乘愿弓。

他只是如常地,往前轻轻走了一步。

霎时,铺天盖地的恶煞翻涌而起!似一堵天衣无缝的怒潮,悍然击碎不自量力的渺小浪花,再将镜中鬼死死禁锢住,残暴地卸掉了它的伪装!

镜中鬼被迫显出原形,鬼面从中断开,镜子凑成的身体炸出裂缝,越扩越大、越碎越深,直到彻底破碎!

如此凶煞,非魔界强者不可能驱使!!镜中鬼那残破的鬼面僵滞了,第一次体会到恐惧难抑的滋味:

“你不是修道者吗!怎会召煞?!你是魔?!!!”

“谁说我是魔。”

白发青年长发飘扬,他的眼睛是翡碧的颜色,像春日柔和的碧波,他的语调也轻柔,而他的举止,落在镜中鬼眼里,比阎罗索命还要可怖。

沈欺好心告诉它:“阴气,我照样使得。”

镜中鬼油然而生一种深切刻骨的恐惧,然后,它发现失去了对自身阴气的控制——分明它是鬼,可它眼前这个人,在化用了灵和煞两重力量之后,居然又夺走了本该属于鬼的阴气!

阴气归为己用,沈欺将其凝成长箭,在镜中鬼惊恐万分的惨叫声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将它扎成了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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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鲤镇怪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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