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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鲤镇怪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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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庭院搭起戏台,请来的是茶楼皮影班,桌椅边坐满了等着看戏的镇民。

府上招待的两名修道者被奉为上宾,看戏位置专门安排在视野最好的小亭里,正巧,和李老爷一起。

梅十五如坐针毡:“泽君……我们真的要在这吗?”

他找展泽君本意是调查李老爷的,而不是接受李老爷的邀请来看戏啊!

“不然呢?”展泽君一记眼风瞟去,借着人群声响掩盖,说,“趁此看看他是不是如你所说的有鬼,不好吗?”

原来是将计就计。梅十五悟了,面对边上的李老爷,稍微安下了心。

庭院斜方,高阁之上,屋檐投下一双人影。

立于阁楼屋顶,庭院众生相一览无余。沈欺目光转向蔚止言:“那道人说的,你怎么看?”

蔚止言真心实意道:“要我说的话,只希望没有鬼就好了。”

沈欺幽幽道:“还有呢。”

“照那人所见,李老爷自裁后死而复生。单凭凡人之力,死人当然无法再生,由此可见……”蔚止言拍了下折扇,眸光忽闪,“李老爷不是人?!”

沈欺忍了忍:“就这样?”

蔚止言状似很惊讶的样子:“咦?有哪里不对吗?”

沈欺指了指亭子里:“李老爷,你看到了吧。”

面色红润,阳气充沛,活生生的人。

“再装傻一个字,晏辞,”沈欺抱臂冷笑,“你便自己待在这吧。”

难道蔚止言以为,他真不懂假不懂,自己看不出来么。

“???不要啊!”

“疑是提醒得对,”蔚止言立刻乖觉,摆正了腔调,“既然李老爷是凡人,那么或是给人看到的“死而复生”是假的,抑或是……”

“李老爷不止一个。”

庭院当中,皮影班的表演依然精彩迭起。

这回演了个冒险故事,一整个海国凭空消失,世人大惑不解,派出船队前往寻找。

汪洋大海腾起高高的波浪,船队迷失在海里了,祸不单行,天边电闪雷鸣,疾风骤雨无情地拍打,眼看船就要翻倒!

以假乱真的皮影布景,仿佛将众人卷入了戏中险境,心跳纷纷提到了嗓子眼儿。

戏至高潮,阵阵惊雷当头轰下,击穿了船身,船队无一幸免栽进海里!

戏幕骤然黑了下去。

刹那,李府的鲤鱼灯笼一盏盏地熄灭了。

吹来一股邪风,不是空中的风,更像从地底涌了上来,贴着众人的脚脖子钻入后背。

阴冷,粘腻,令人遍体生寒。

“这戏怎么停了,不演了?”

“是哪个把灯笼都灭了!”

“奇怪啊,哪来的风,为什么越来越冷啊……”

庭院一阵骚动,交头接耳时,戏台亮了。

前后左右的阴暗处境里,亮起的戏幕成了李府最显眼的地方。看戏的人们离得又是那样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些坠海的“船员”影偶身体伸长到了极致,原本活灵活现的面孔扭曲到畸形的地步……活似被什么东西扯断了线。

皮影越拉越长,越拉越长——幕后崩裂之响,影偶齐刷刷断作了两截!

“啊!”

在镇民的惊呼声中,掰成两段的影偶身体里,溢出了一片黑影。

黑影转眼间扭动成一个人形,不祥的笑声盖过了全场,然后,两只血手撕烂了戏幕!

从幕后钻出一张诡异笑面,脖子被割断了,脑袋勉强挂在身上,浓稠血水不住地流出来——赫然是李老爷!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们脑子里空白了片刻,哗然大乱!

“鬼……鬼啊!!!”

“快跑!!李老爷变成鬼了!!”

“滚开、滚开啊!!”

展泽君“嚯”地站了起来——只一眼不注意,李老爷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该死的!”展泽君一脚踹翻了亭中桌凳,执符跳入庭院。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幕后的皮影戏班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断裂的皮影和提线缠绕成团,滴滴答答往下渗着血。李老爷逼近了人群,戏耍玩物似的,不紧不慢地一步一动,唯有歪歪斜斜带血的笑脸,死盯着众人。

镇民吓得魂飞魄散,惊慌作鸟兽散,跌跌撞撞往四处逃跑。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费力气,都跑不出这个庭院半步。

李府天色压抑得几欲坠落头顶,展泽君心中无数疑团来不及细想,三味火符大亮,炸开的沸腾火光连成屏障,把李老爷包裹在火光中。

李老爷原地却步,脖子转来转去,忌惮地避开火势。

“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吓人?”展泽君轻蔑道。

三味火焰磅礴绽放,烧干了满地腥臭血液,焚向李老爷的身体。

“嘻嘻,嘻嘻嘻嘻!”

李老爷忽而大笑,庭院里凭空蹿出无穷无尽的阴气,一下子扑灭火光,缠上了鲤镇众人!

受阴气侵蚀,镇民失了神志,两眼黯淡,一个个抬起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道爷再动一下,”李老爷桀桀地笑,“他们都会死掉的哟?”

“……无耻!”展泽君咬牙切齿,暗骂自己大意。

但他仍不明白,突如其来的阴气到底从哪里出现的?

假如李府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它是怎么掩饰这么多阴气,甚至躲过了辟鬼符?

眼下所有人全成了人质,展泽君投鼠忌器,恨恨道:“你想对他们干什么?!”

“错了,小道爷。”

李老爷疯狂笑起来:“蚂蚁啊,只是诱饵。我想要的……是你们的修为呀!”

展泽君:“你!!!”

“怎么样,小道爷,你还要烧火玩吗?把我这具身体烧坏之前,蚂蚁们就先碎成泥巴了嘻嘻嘻!”

“乖乖地让我取了修为,就留你们一命哦?”

展泽君从未如此束手无策过,煞白着脸滞在那里。他若是不动,修为会折在李老爷手里;若是反击了,阴气会杀死无辜镇民。

可恶!梅十五这胆小的蠢材,不知道躲去哪了!

不过,就算梅十五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吧。

……怎么办?怎么办?

充满恶意的血红笑面贴紧了展泽君脸庞,腐臭难当,干瘦五指阴气环绕,发狠朝他抓下!

猝然,隔空而来一道耀眼的银光,越过庭院满目狼藉,射中了李老爷的脑袋!

——那是一支堪称漂亮的箭。

高阁之顶,有两人并肩而立,白发青年挽弓,弦上数箭蓄势待发。

李老爷霎时停下了,四肢关节怪诞地抽搐,失控的人偶一般打了个趔趄。

危机暂缓,展泽君喘了口气。想到自己得救是拜谁所赐,却实在别扭得很:“……怎么是他?”

望见沈欺身边那人,又惊喜道:“前辈!”

可惜蔚止言正忙着给沈欺递箭,看也没看下方局面。

李老爷爬了起来,那颗断头被一箭钉了个对穿,淌血的左眼眶里还扎着箭,右眼上下翻动,大笑着舔了舔嘴巴:“是另外两个道爷呀……果然还在这里!这么难得的上等货色,可不能让我错过咯。”

“这一箭就算了……”李老爷不怀好意地看了看瓮中镇民,“二位再敢乱动,他们马上就死了!”

“是么。”

沈欺薄唇勾起道笑,左臂张弓:“那便试一试。”

“天哪!道爷这样鲁莽,可是要害死平民百姓的呀!”李老爷夸张地叹气,爆发癫狂的笑意,阴气翻搅而出!

然而沈欺的弓箭更快——

他瞄准的不仅是李老爷,竟还有院中众人!

箭如雨落,抢先阴气一步,击倒了镇民。

李老爷惊骇不已:“这、这?!!”

沈欺:“聒噪。”

另一支箭穿透李老爷右边眼球,双箭迸裂,锵锵灵力划破了他的身体!

李老爷重重跪地,破碎的喉咙发出数声怪叫,手脚痉挛着蠕动几下,溶化成一滩血肉。

“……等等,住手!”仅仅一瞬间,李老爷死了,可是镇民也倒在了那人手里!展泽君查看众人情况,均中箭伏地,隔空喝问沈欺:“你刚才在做什么!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沈欺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若不出手,尔等皆死。”

展泽君怒目而叱:“所以你就拿无辜人命开玩笑?你置苍生于何处?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修道者!!”

谁叫他从来不是修道者,沈欺懒得与其浪费口舌,展泽君越加气愤,勃然道:“无情无义!你不配做前辈的道侣!”

沈欺笑了。

翡碧双眸摇曳,一抹揶揄意味:“天真。”

“你骂我什么?!!”

“应当说,我是羡慕你。”

如此年纪尚能天真,以为听信恶人,自然就能得救。

相比展泽君的暴跳如雷,沈欺云淡风轻:“天真是一种愚钝,也是一种福气。”

谁愚蠢谁天真了?他凭什么这么说?!可展泽君居然欲辩无词,鼻子都快气歪,却见白衣公子开口了。

蔚止言皱了皱眉,劝阻沈欺:“莫说了。”

看来前辈也看不下去了,展泽君扬眉吐气。

就听蔚止言说道:“争论这件事,赢得不分伯仲的时候才得趣;相去太远的,赢了兴许更生气。疑是,别气着自己了。”

沈欺:“嗯。”

展泽君濒临崩溃:“……你们、你们!!”

蔚止言熟练地帮沈欺收起乘愿弓,悠然道:“阁下不如仔细看看。”

院子里传来喧哗声,展泽君回头一看,倒下的众人接连苏醒了,左看看右看看,茫然地揉着眼睛。

……方才射出的那些箭,连带着满院阴气,一概消失了。

原来中箭只是虚影,箭雨击中的看似是人质,其实排除了阴气!

“鬼除掉了?”

“呜哇,太吓人了!还好有道爷庇护!”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

展泽君才明白是个误会,一时拉不下脸,尴尬得面红耳赤。

屋顶二人相继飞身而下,略过展泽君,步入人群间。

“好了,”沈欺环顾众人,漫不经心道,“谁来说说……”

怀中、袖底、腰间……除了小女孩之外,从每个镇民身上,滚落出一个相同的物件。

一模一样的,一面袖珍鲤鱼纹镜。

“这是怎么回事。”

每面镜子表面,都还残留着阴气痕迹。

展泽君茅塞顿开:难怪李府乃至整个鲤镇探不到阴气,全藏在了镜子里!

沈欺轻飘飘的一句话,竟成了滴陡然洒进热油锅的冷水。人们受惊得像水底四散游鱼,面面相觑,又飞快别开目光,仓皇地埋下头。

仿佛所有人怀揣着同一个秘密,此前互不知情,却在这一刻,突然窥探到各自的隐情。

人群约好了一样缄口不言,难堪的沉默在庭院里僵持。

蔚止言:“列位如实相告,方能尽快解除鲤镇之困。”

没有人说话。

自寻死路之人,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沈欺等得不耐,抬脚欲走。

“道爷留步!”

人群中迈出个中年男人,是那抱着小女孩的阿爹,踌躇一晌,咬牙道:“各位,唉!我来说吧。”

“其他乡亲我不晓得,我的这面镜子……要从腊月说起了。”

小女孩的阿爹,是鲤镇一名平常的农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一年的收成就指望那一亩三分地。要是老天赏脸了,年底还能往饭桌上添点花头。

月前,农夫走了大运,在自家田地捡到一面鲤鱼纹镜。

为何说走运呢?鲤镇家家有着悬镜风俗,对于镜子本就心怀感念,而农夫很快发现,这是面能与人心对话的灵镜,镜子里有个神仙。

灵镜问农夫,他想不想成为李老爷那样的人?

农夫说,想。

他当然想。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年节里加餐饭就抵得过他劳作一整年,放眼鲤镇里头,谁人不想成为李老爷?

于是灵镜告诉农夫,只要诚心相求,当他足够虔诚的时候,便能实现渴望。不过诚心之事须得保密,万一外传了别人,渴求就会失效。

农夫相信了。

依样照做,一天又一天,他感觉自己的渴望越来越虔诚,他的心愿越来越充实。

而后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李老爷那样的人。

……因为他成为了李老爷。

众人面色发青,似被说中同样的心事。

沈欺低声,只让蔚止言一人听得,微讽道:“一己之愿求仙,神仙能实现么?”

蔚止言摇头:“不可。”

神仙肆意满足凡人私欲,仙界是禁止的。

只对一人的善,很可能演化为对众人的恶。

“他们求的不是仙。”蔚止言道。

是鬼。

捡到的镜子也不是灵镜,而是鬼镜。

“你成了李老爷?!”展泽君诧异地插话,“李老爷刚才不是还在害你们?你怎么会是李老爷?”

农夫肩膀抖了抖:“我当了一天的李老爷,又变回来了。”

沈欺推论道:“‘李老爷’不只一个。”

在场所有人的表现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且都捡到了镜子,看样子,鬼镜对他们说了相同的话。

既然是鬼镜,明面上“诚心的渴望”,固然不是真正的渴望。

是嫉妒。

是想要取而代之的怨气。

当一个人怨气足够强烈的时候,他就在鬼镜迷惑下变成了李老爷,而等到出现了下一个怨气足够的人,这个人也将被顶替。

嫉妒他人的人,当他得偿所嫉的那一刻,便成了被嫉妒的人。

就这样轮流替换,所有捡到鬼镜的人都是李老爷,也都不再是李老爷。

展泽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根本无法想象为了柴米油盐碌碌奔波,就能发酵成这样赤裸裸的嫉妒之心。何况……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沈欺见惯不惊了,身边这个天上神仙竟也波澜未兴,他道:“你似乎不是很意外。”

“应该挺正常的吧?”蔚止言笑得招人,“人性难以设限,它可以比想象的至善更善,也可以比想象的极恶还恶。”

“这些我不是很懂,从书里看来的,疑是,你说呢?”

沈欺深深看他一眼:“你说得有理。”

“哇啊!”

失踪的梅十五回来了,他被李老爷吓出了心病,一直趴在亭子里保命,现在才敢出来,大呼大叫道:“泽君,我想起来了!咱们禁地关着的就是只镜中鬼啊!”

门派对于禁地之物讳莫如深,梅十五入门那会儿听过,时间一久又给忘了,目睹满地镜子,总算回忆了上来。

“……你干脆回去再想起来得了!”展泽君气得牙痒痒,梅十五这一忘,害得他们贻误了多少时机!

在鲤镇外面时,禁物气息浓厚;进来鲤镇了,气息反而微弱。正因为禁物是镜中鬼,分散成了一面面的镜子。

顺着这条消息,展泽君捋出了鲤镇闹鬼的脉络。

镜中鬼被封印了千年,逃出禁地后元气大伤,鲤镇世代悬镜的习俗与它不谋而合,镜中鬼躲进鲤镇,把这里当成了它的养鬼地。

它以镜为媒,利用整个小镇的镜子藏匿阴气。再利用捡到镜子的人,借“灵镜”为名,持续收集怨气恢复力量。不久,鲤镇传出了闹鬼流言,修道之人前来调查,镜中鬼便顺水推舟,暗藏在李府,透过镜子观察外界动向,并布下诡计夺取修为。

拍出三味火符,展泽君把满地镜子烧了个精光,高声道:“镇上闹鬼就是你们藏起来的镜子害的!”

“都还想不想活了?李府的钱重要还是活命重要?!不想死的话,赶紧把家里镜子全部给我找出来!”

一通狂风骤雨的批判,人们默默受着,呐呐答是。

展泽君是个急性子,立刻把所有人轰回去,开始发动全镇砸镜子——镜中鬼是个千年的恶鬼,不赶尽杀绝,难免夜长梦多。

沈欺便与蔚止言待在李府,看戏时听庭院里说李府收藏一只青釉莲瓣倒流壶,蔚止言给勾起了念想,忍不住地想去瞧它一瞧。

展泽君率领梅十五监工,砸碎的镜子堆积到一块,三味火焚烧阴气,一直烧到了夜里。

堆成小山的镜子碎片非常壮观,小女孩咬着手指围观展泽君放火,看久了便无聊,向爹爹撒娇:“爹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农夫:“乖啊,等它烧完。”

“噢……”小女孩说,“秀才哥哥借了家里的锄头还没还,回去爹爹记得找他要。”

农夫哄道:“好好好。”

总算烧完铺天盖地的镜子,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突然说:“镜子,还有一块!”

还有遗漏的?!

展泽君:“哪里?”

农夫想了一会儿,还真是:“有的!在茶楼!”

父女带路到茶楼,展泽君抬起头一看,戏幕上空高高地挂着面老旧的镜子,差点蒙混了过去。

处理完最后一块镜子,展泽君抹了把汗,梅十五直接累瘫在椅子里打盹。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笑嘻嘻的:“谢谢大哥哥!”

展泽君摆了摆手:“不用……”

等等。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唔!!!”

小女孩凶狠地扑上来钳住他的脖子,手指比铁石还硬,根本不是一个女童该有的力气!

她露出的笑容,越发的怪诞,弯成和李老爷完全一致的弧度。

展泽君涨红了脸,奋力甩开她,前方堵着一个黑影,农夫对他裂开诡异的笑面。

“梅十五,醒醒!”

“啊?……啊啊啊!!”

梅十五迷迷瞪瞪的,被彻底拘住!

阴气。

足以封死茶楼的浓密阴气,淹没了展泽君。

天光沉没了,夜色黑如焦炭。

紧随农夫父女之后,鲤镇人群里涌出层出不穷的怪异笑脸,血红的鲤鱼灯笼晃啊晃,照出他们一对对忽闪的眼球。

===

左右家丁引路,直至李府主宅,蔚止言得以观见他心心念念的倒流壶。

蔚止言在那欣赏得入了迷,同一座博古架右移几格,放着一只奢丽妆奁。

着了魔似的,沈欺不由自主地抚过那只妆奁,打开后,立起一面精美的镜子,抽出镜匣,里面是一只金篦子。

“……疑是?”

蔚止言喊了一声,沈欺却充耳不闻。

他被妆奁镜子里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间,他对准脖子,高高地举起了金篦子——

不知何处,有张鬼面哈哈大笑,它旁边本是一片漆黑的,被无数发亮的画面切割得光怪陆离。那是它四面八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圆的镜子:

“道爷们,以为我死了?”

“我没死呀,嘻嘻嘻嘻!”

透过妆奁上的那面镜子,它空洞的眼眶紧锁沈欺,看到他手握金篦子,朝自己扎了下去!

“死吧,死吧,哈哈哈!他死了是他、他死了是他……四个都去死吧!修为也好灵脉也好,都是我们的了!”

鬼面笑不可遏,疯狂拍起手来。

“咔嚓!”

妆奁镜子破成了粉碎。

镜中鬼的笑僵在脸上。

本该对镜自裁了的那个白发青年,破镜而入,对它凛冽一笑——

“一直躲在这里偷看,你很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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