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赵雪青早早起床，中午时分出了门。风栖阁的燕红借着取东西的名义到岑韵屋里报告说：“姑娘出门去了。”

“这么大的太阳她去哪里了？”岑韵惊奇地问。

“不知道。”燕红说，“早起吃了饭，打扮了一番，什么都没说，自己一个人就出去了。”

“还打扮了一番？她来凤凰城就没见她打扮过，那是去干什么？”岑韵疑惑不解，“难道在这里她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燕红答不知。

“等她回来，想办法问问她去哪里了。”岑韵交代。

“好的。”

*

赵雪青此次目的地是高擎的府邸，她到凤凰城一个月，一直在风栖阁不怎么出门，因为她毫无头绪，不知如何行动。但昨日，赛英翻出赵雪文生前的一些遗物，她再也无法安安心心地住在妹妹住过的院子，睡在她曾睡过的床上，穿她留下的衣服，戴她戴过的首饰。

她必须做点什么。

高擎府邸不难找，在整体不如云京繁荣的凤凰城里，稍作打听，便能知道奢华高调的大将军府邸在哪里。赵雪青到门房那里报上身份，禀明来意，说：“我叫赵雪青，是贵府之前赵夫人的姐姐，想见高将军一面。”

门房不耐烦地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回来说：“管家说将军不在府上，请改日再来。”

赵雪青不愿意放弃，给了看门人一锭银子，说：“府上有位从大都来的陆夫人吧，我和她也是旧识，既然来了，想顺便拜访一下她，麻烦相请。”

拿了银子，门房态度好了很多，进院去请陆晚晴。

赵雪青在门廊的阴影处静静等了一会。角门打开，陆晚晴亲自走了出来。

赵雪青迎上去，带笑说：“晚晴，好久不见。”

陆晚晴见到她，像见了鬼似的，一脸不可置信，说：“门房通报赵雪青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我来凤凰城快有一月了。”

“没有人关心你来多久了。”陆晚晴没好气，黑着脸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赵雪青赔着笑脸说，“晚晴，远嫁夏国的大都人少，你我在大都是朋友，现在又同在夏国，有时间何不一起聚聚，喝喝茶聊聊天呢。”

在云京时，陆晚晴从没看出她想有自己聚一聚的心思，多数时候是她去找她，而她随意敷衍而已。

“远嫁？你嫁给谁了？”陆晚晴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赵雪青没有回答。

去年在云京，赛维达多次往旭王府跑，京里有些风言风语，那时候陆府危机四伏，陆晚晴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所以没多打听。现在细想，联系赵雪文的事，她瞬间明白赛维达想娶的人是她，讽刺道：“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改勾引她人丈夫的本色呀。”

赵雪青今日穿一身胭脂色衣裙，衬的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颈子，长长的白玉耳坠轻晃，脸颊涂了一层淡红胭脂，画眉染唇，一样不少。陆晚晴恨毒了她，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是美的，如果她是男人，也忍不住对她有其他想法。

“晚晴，以前一切都是误会。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母亲出自高将军府上，又长期和陆丞相合作，其实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赵雪青说，“现在我们离了大都，就抛开以前的事情，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陆晚晴在大都时，并不知道雅乐云的来历，只知她和陆府走的近，是跟了高擎后，从他嘴里得知的雅乐云的身份，也连带知道赵雪青是她的亲生女儿，反问说：“和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你怎么从不愿意配合给我父亲有用的信息？害他无知无觉被李宜鸣暗算？以致入狱？”

“我母亲没有和我明说过，所以我一知半解。”赵雪青说，“陆丞相不是也没告诉你这些事吗？我若是知道要受这番连累，肯定不会毫无作为的。”

事情隐秘，赵雪青拿定陆岚绝对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年幼又无城府的女儿。他只要她嫁给李逾明，走出最难的这一步，以后要得到消息或是安插什么人，他再一步一步来，具体事情具体处理，有的是其他办法。

“在都国你都无用，在这里我为何要和你来往，你也配？”陆晚晴丝毫不掩饰她的鄙视。

陆晚晴以前和她来往，不过是为了嫁进旭王府而已，现在没了这个念头，她才赖得和她应付。

赵雪青表现出深受伤害的样子，自怨自艾地说：“你果然还是看不上我的出身。”

陆晚晴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快慰无比，终于说出心里话：“一个五品小官和舞女奸细野、合生下的孩子，多看你一眼都污了我的眼。”

赵雪青知道不可能一次就从她身上得到突破，不和她多说，说：“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了。”

陆晚晴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总算出了一口气，扬眉吐气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

赵雪青还没走出几步，突然看到高擎从远处骑马走来，心里一喜。

高擎见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子迎面走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没认出她是谁。

“高将军。”赵雪青叫他。

高擎勒马停住，吃了一惊，说：“赵雪青？”

“是。”

“今□□内有人传赛维达娶了一个大都女子，果然是你。”高擎不算太意外。

“我不过是借住在他府上而已。”赵雪青说。

“那你来我府上干什么？”高擎依然立在马上，俯视她问道。

“文儿出嫁时，赵府陪嫁了八个丫头，去年她回大都带回四个，赛府的人说其余四人在高府，我来夏国没带丫头，此来是想让高将军把丫头还给我，我好带回赛府去服侍我。”

高擎这才注意到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丫头和随从，讥讽说：“赛维达已经穷成这样了，几个丫头都舍不得给你配，让你巴巴地来要人。”

“那四个丫头是赵府的人，现在文儿不在了，按理也该和我走，这和赛府买不买得起丫头无关。”

高擎看她伶牙俐齿，不想和她纠缠，说：“这种事我不知道，你进来，我叫我夫人来和你说。”

陆晚晴似乎也不喜欢高擎，看他回来，转身打算开溜，却被高擎叫住，说：“你也一起来，你们不都是都国人吗，叙叙旧。等她走了，你来陪我吃饭，叫你学的舞你学会了吗？跳来给我看一遍。”

陆晚晴脸颊抽搐，显出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反感，但还是听话地站住，等着跟他一起进府。

高擎到府前下马，守门人上来牵马去马厩。赵雪青随高擎和陆晚晴一同从角门进府，高擎让下人去请他的原配大夫人来。

赵雪青在大厅站着等了一会，高擎的大夫人来了，她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长相普通，但高擎对她还算尊重，和她说话也没有对其他人那种趾高气昂。但这位妇人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她听说了赵雪青的来意，耷拉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她留下的四个丫头，三个去年冬天得瘟疫死了，还有一个在她刚进来时就出府嫁人了，现在府上没有她的丫头。”

赵雪文在高府都是那样的待遇，赵雪青来之前就猜到她的丫头肯定很难继续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所以这只是个过来的借口，没抱什么希望。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丫头还活着。

“还有一人嫁到哪里去了？”

“那丫头是赛府的二夫人嫁出去的，你还是回去问赛二夫人吧。”妇人说。

“人死了我也没有办法，赛夫人还有什么事吗？”高擎一副要送人的姿态。

赵雪青专门打扮了一番，但是高擎不为所动，虽要无功而返，但已无理由逗留，只得说：“那我告辞了。”

高擎看她翩然转身，突然心里一动，说：“你这身打扮倒和你母亲有几分相似。”

赵雪青回头，伤感地说：“是吗？母亲给了我生命，有几分像她也算是对她的纪念。”

陆晚晴一眼看出她在惺惺作态地勾引高擎，冷笑一下，突然生出一种恶趣味来，心想何不让高擎留下她，让她也尝尝服侍这恶棍的滋味，便说：“将军喜欢这一类女子，何不把赵雪青也收在房里，她母亲没能报答将军的培养之恩，就让女儿来偿还吧。”

高擎心里一直奇怪赵雪青今日到底为何而来，现在总算明确她打什么算盘，上前一把挑起她的头，捏住她的脸蛋，仔细端详一阵，面带鄙夷地说：“美倒是挺美，就是脑子太笨，我阅女无数，你拙劣的心思都尽数写在脸上了。”

“我什么心思都没有，高将军可能想多了。”赵雪青面不改色地说。

高擎把手往一旁一甩，丢开赵雪青的脸，说：“你打扮成这样，到我府上勾引我，你想干什么？为你妹妹报仇？还是给赵启言做内线？”

赵雪青坚持道：“我来是为了来要赵府的丫头。”

“丫头已经死了，那你可以滚了。”高擎冷冷地说。

赵雪青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将军，既然她对你有仇恨之心，怎能放她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陆晚晴趁机拱火，“这样也能永绝后患。”

高擎对陆晚晴想利用他报私仇的行径感到反感不快，喝道：“你闭嘴。她是赛维达想要的人，又无用处，我不会为你杀了她的。”

陆晚晴挣扎道：“那她以后若是还想对将军……”

“她那点愚蠢的把戏，想对付我，多活十辈子再说吧。”高擎不屑地说。

陆晚晴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咬牙看着赵雪青安然无恙地离开。

赵雪青走这一趟，本就没有报什么希望，她来不过是为试探一下高擎对她的态度。现在她明白了，高擎并不好色，并且因为顾及赛维达，他也不会对她怎样。

在高擎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毫无威胁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