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青只出去了两个时辰就回来了，燕红见她回来，迎出去问：“姑娘这是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带我们去服侍。”

“我去了一趟高府，大夫人之前有四个丫头在高府，我想着去把她们带回来。”赵雪青说，“但高府的大夫人却说秋儿出嫁了，是秋儿吧。其他三人得瘟疫不在了，一个都没带回来。”

赵雪青随意说了个丫头的名字。

燕红不知道赵雪青在用话炸她，脱口而出说：“是佳儿。”

“对，是佳儿。”赵雪青改口说，“高夫人还说是韵姐姐给她找的人家，她嫁的应该不错吧。”

按惯例，卖了身的丫头一般会配给府上的小厮或是家丁，这样方便继续在府里当差。赎身嫁出府的丫头少之又少，所以赵雪青故意说她嫁的应该不错，不然为什么会舍弃有权有势的赛府，出去吃苦受累呢。

“好什么呀，她嫁了个走街串巷卖粿子的男人，每天起早贪黑，辛苦不说，还赚不了多少钱。”燕红心直口快地说。

“燕红，你知道她住哪里吧，我明日想去看一看她，劳烦你给我带个路。”赵雪青马上说。

“我……”燕红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说多了，忙收住话头，“她住城外，我不十分清楚她家具体在哪里。”

“府里有谁知道她的具体住址，你帮我打听一下。”赵雪青摆出一副必须要去的架势，又抬出赛维达压她，“府上用马是将军在管，还是韵姐姐在管，顺便再帮我借两匹马明日用。”

燕红无法，只得答应，说：“好，我帮姑娘问一问。”

傍晚，燕红来回话，说燕梅知道佳儿的住处，又会骑马，明日她带赵雪青去佳儿住处。

*

那日，李德林回宫给李逾明写信，详细诉说了事情经过。信件是加急的，半月左右可以到大都京城。

信送出去几日后一天上午，宫女告诉李德林，水墨布庄新来了一批大都的布料，掌柜派人来请她有空过去挑选。

李德林随口答知道了，没放在心上。第二日傍晚无聊时，宫人提醒她可以去看看新的布料，她才动身去水墨布庄。

水墨布庄原是大都商人在夏国开设的售卖布料的店铺。他们的布料用料扎实，样式新颖，在夏国很受欢迎，销量大好，店铺开满夏国各个角落。但生意做大了，早就脱离纯粹的买卖范畴，变成了各方博弈，地方势力和官府先后插手，水墨布庄经营起起落落，最后背靠大都官府，才混到现在行业翘楚的地位。

水墨布庄平昌街店铺的掌柜宋河一直守在店铺大堂，看李德林进来，起身相迎。

李德林在大堂看了一圈，确实来了好些时新的布料，织法和花纹都是她在大都时没有见过的，对宋河说：“宋掌柜，现在织布工艺和技术比我在大都时又进步不少，这批布料精美，一定会大卖的。”

“借公主吉言。”宋河答，“不过这批布料来的不多，只在这家总店卖，其他的店铺没有，公主若是想自留或是送人，可以预先挑选备下，不然过段时间就没有了。”

“为何不多运一些过来？”

“夏国关卡对进出的货物有数量和样式的规定，这是新布料，不容易进来。若不是官府出面协调，打点关系，这一点都进不来。”

“我三皇兄现在登基了，他不像父皇那样保守，很看重两国通商来往，叫你们大当家上书反映情况，请求提高数量。”李德林给他出主意，“皇兄会派人和夏国协商的。”

“多谢公主费心。”宋河道谢，“公主请跟我来。后堂有好几匹蜀锦，是宫里皇后娘娘交待带给公主的。”

李德林跟她一起入后堂，宋河没有带她去看蜀锦，而是突然正色说：“公主，旭王爷来了。吩咐公主来了就带去见他。”

“逾明哥来了。”李德林不敢相信，惊呼道，“他怎么有空过来？”

宋河还没有说话，李德林又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宋河引她往后院走。

“逾明哥来了几日了？”李德林边走边问。

“四五日。”宋河答。

“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早点叫我。”

*

屋子里有不少人，围在一张桌前。他站在中间，眼睛盯着桌上的一本厚厚的册子，长身玉立，面色冷峻。他看的非常认真细致，几乎一行字都要和旁边的人交流讨论几句。

李德林七年没见他，觉得他有些变化，但还没细细观察，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看不清他的脸。

一旁的宋河见一向干脆干练的公主居然突然哭了，吓了一跳，连忙扣门汇报德林公主来了。

李逾明抬头，见李德林一脸泪痕站在门口，收起桌上的几本册子，吩咐其他人出去。

其他人默默见礼，相继出门。等人只剩他们俩人，李德林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默默抽泣。

李逾明面带笑容，让她哭了一会才分开她：“好端端的哭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还不许哭一下呀。”

“当年说你如果不想嫁，我就向陛下提议寻一个宗室女替你过来。”李逾明无奈道，“你非要自己来，现在知道苦了吧。”

李德林擦擦眼泪，装作不在意道：“一见面就唠叨我。我不过来，难道在京城看你和赵雪青相亲相爱吗？”

在他面前，她非常放松，容易变得口无遮拦。但这一次，说完又马上后悔，抬头小心看他脸色。

李逾明脸上没有波澜，只是放开她的肩膀，走到一旁。

“逾明哥，你过来干什么？”李德林追过去，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三皇兄登基，陆岚一党处理完了吗？还有二皇兄那边有什么动静吗？他怎么准许你到这里来？”

李德林说的这些都是当前朝内急需处理的事，李逾明不答她，只说：“我要到北边的齐国一趟，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他的“你们”指的是她和赵雪青，只是这个“顺便”好像不怎么顺便，李德林知道他肯定不是为她而来，算算时间，他查到赵雪青到这里来，就一刻不耽误地出发了，压根没有等她的回信。

“你把朝内千头万绪的事情丢下，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赵雪青吧。”李德林直说。

李逾明不答。

“逾明哥，你不该来的，我给你的信你还没收到，她和赛维达在一起了。”李德林说。

“我知道。我来了好几天，这些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李逾明，“我只是过来看她一下，她安全开心我就回去了。”

李德林知道他虽外表冷酷，但内心是极重感情，又爱慕赵雪青多年才得以成亲，为小事不会闹到休妻的地步，问：“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做事冲动，深深伤害了她。”李逾明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所以她才走了。”

李德林不忍见他自责，说： “若是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你不知道，外面到处在传，赛维达又娶了一位大都女子。她这样，根本没把你的感情放在心上，你何必跑一趟呢。”

李逾明知道赵雪青不愿意复合，也没报希望，说：“我只是来见她一面，接下来就去北边胡国了。”

“为何要去胡国？我记得胡国和大都一向没有什么来往。”

“以前是没有什么来往，但多一个朋友不是坏事。陛下想和周围的邻国建立邦交，搞好关系。”

“胡国是小国，又不接壤，和他们建立邦交对大都有什么好处吗？”

李逾明不打算多说这件事，说：“我们有自己的打算，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

他虽不说，李德林能猜测出一二。胡国是夏国北边的一个小国，和大都毗邻的领土非常少。毗邻的地方都是直入云霄的陡峭山壁，难以通行，所以这么多年，两国之间一直没有来往。大都新帝登基，居然第一件事就是派他去齐国，建立邦交，必定不是心血来潮，是有所筹谋的。夏国和大都齐国都有接壤，而且又都有过节。鉴于现在的形势，想一想就明白，大都胡国联合起来，是为了对付夏国。她身份尴尬，这些事确实不知道为好，所以也不问了。

“那你是不是要走了？你应该早点叫我出来的。这么多年不见，见一面你又要走。”李德林问。

他为了赵雪青而来，赵雪青跟了别人，他肯定不会久留逗留。想着想着，李德林又红了眼睛，后悔昨天没有过来，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怎么还像小孩一样，说哭就哭。”李逾明安慰她，“我暂时不走，还会待一段时间。”

“真的吗？”李德林开心不已，“那你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李逾明确实想做一些事，但不方便和她说，于是说：“我先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都那样了，你还见她干什么？”李德林气愤道，“就算有误会，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她不可能跟你回去，说不说清楚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雪青把事情做绝了，她跟了另一个男人，是不打算回头的。当然，她想要回头也是不能的，世上也没有男人会容忍她的所作所为。

“那是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

“需要我想办法把她叫出来吗？”

李逾明摇了摇头，说：“先不用，我自己找机会去见她。”

李德林在这里消磨到天色尽黑，才叫宫人带了几匹好布回宫。

*

李逾明来了几日，一直派人在赛维达府邸察看，却没有合适的机会见她。他并不十分着急，只在空闲时到赛维达府邸附近转悠，但一直没有等到她出门。今早李祥值守时，发现她一早盛装出门，他得到消息赶来，最终只看到她进赛府的背影。

这二日一大早，蹲守的人又突然来报，赵雪青带着一个人骑马出城去了。李逾明有些诧异，她很少出门，这次却一大早出城去，急忙骑马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