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程放就跟爸妈坦白了，爸妈也同意了，但至今为止都没敢跟爷爷奶奶提一个字，所以，周怀远还没答应他，男朋友这个称呼，让程放先过过瘾。”

原来是这样，我又问:“那周怀远到底喜不喜欢程放？”

程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妖精，你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以我来看，不喜欢。”她边说边摇头，说完看向客厅，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周怀远在跟阿水哥说话，说着还冲程放比划，怪不得程肆对他没好脸，确实是个拐带小孩的老狐狸精。

聊了这么久，都没看见姚可爱女士和程自由先生。

“你爸妈呢？”

程肆说:“109栋有个客人丢东西了，过去看看。”

“哦。”怪不得呢，视频的时候还在，一来就没看见人，多看了几眼程肆，手指在裤缝处摩挲，“程肆。”

“怎么了？”她也不去客厅，就在厨房待着，忙完这个忙那个，抽空问我一句:“你想说什么？”

我靠向墙壁，她背对着我，正踮着脚从上面的橱柜里拿碗出来，我瞬间移动过去帮忙，帮她拿了下来，关门的时候怕她磕到，手掌停留在她脑袋上放两秒钟。

她往碗里打鸡蛋，又问了我一遍，“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看着彩虹色的碗里已经有两三个鸡蛋，目光移至程肆的肩膀，看着她肩膀上的线头问道:“你的事，你爸妈知道吗？”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她看了我一眼，我正好将目光上移，与她对视上。

我没作解释，她却瞬间领会，“你说，同类，是吧？”

“嗯。”

“知道，程放说周怀远那天，我想着一次也是说两次也是说，择日不如撞日，放一起坦白算了。”

“然后呢？”

“怎么又然后呢？没什么然后，都同意程放交男朋友了，凭什么不同意我交女朋友，我还给她们看我前女友们的照片，她们说我眼光还行，挺中意姜以眉的，可惜了。”

姜以眉？

“你前女友叫姜以眉？”

“对啊，你还见过呢，就今天跟我说话那位。”

原来是她，果然人总说第六感，直觉是很不讲道理却有着精确结果的东西，客观的暧昧氛围也都是对的，只是，这么说起来，程肆和姜以眉，岂不是也算一个藕断丝连？难不成，程肆甩的人家，人家来求复合的？

“喂，别瞎想啊。”程肆在我眼前打个响指，我扩散出去的思维被打断，只听得程肆说:“姜以眉有理想有目标，她是学表演的，将来要当大明星，放假的时候已经在各大剧组打过工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去参加选秀，小有人气，身边的人一个不小心，我就被爆了，吓死我了。”

不曾想，那个姜以眉还是这种来头，不过，以姜以眉的身份，公开这种事情，确实蛮吓人的，她算个小公众人物，让渡隐私权也说得过去，曝光程肆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就不好了。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个分手了？”

“对啊，她参加选秀的时候签了公司，那经纪人都找到我本人了，说了那么多，目的就是要我分手呗，早就知道我和姜以眉不是一路人，分就分了吧，毕业季嘛，分手很正常了。”

“你应该也挺伤心的吧？”不是随便问的，是真心实意这样觉得，毕竟程肆说，还挺可惜的。

程肆也没否认，“伤心是有的，但总归是和平分手吧，我也希望她变得更好。”

“嗯。”我接着问:“那她来找你是？”

程肆手上的活早停下了，我们肩并肩地靠着墙壁，她轻声地说:“分手是经纪人和我谈的，她觉得抱歉，专门跑来，又把那些话重复一遍。”

这，像个烂好人一样。

在今天之前，我没想过，我和程肆能分享这些，一直以为，我们不会过多了解对方的感情生活，先前对感情生活寥寥几句的概括，并没有想到还有今日，客厅里是热闹的老老少少，而在小厨房里，只有我和程肆。

那时候，仿佛有个玻璃罩，只罩住了我和她，说的话也只有我们能听到，彼此平缓的呼吸和不能同步的心跳声跳跃在耳间，我们的世界混合着咫尺的清晰和遥远的混乱，仿佛生来，我与程肆就是矛盾着向对方前进的关系。

不知道何时，程放站在了厨房门口，对着我们两个说:“爸妈回来了。”

那时我的慌张，特别可笑，程肆明媚的笑容化作轻柔的巴掌落在我的手臂，我只是低下头摸了一下鼻尖，随后跟着她走了出去。

程肆是个备菜的，爸妈一回来，赶忙进厨房做饭，先前就已经做好了几道菜放在锅里保温，等我们都落座以后，程自由先生端了上来。

屋子有些小，当然也是因为今天人很多的缘故。

姚可爱女士的手艺很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脱口而出一句真好吃，其他人都愣住了，随后才哈哈笑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笑声里，我偷偷看了一眼程肆，她正冲我挑眉，我扒拉了一口饭，之后一句话都没再说。

我跟着阿水哥喊程叔叔、姚阿姨，这是正常的称呼，当我听到周怀远喊程爸姚妈时，我在心里对他是另眼相看，不禁鼓起掌来，真是个厚脸皮耍心眼子的。在知情人的耳朵里是一个意思，传到爷爷奶奶的耳朵里又是一个意思，有这等模棱两可的本事，程放哪是他的对手。

饭桌上，爷爷奶奶特别关注谁吃的少谁吃的多，尤其是点名批评程放和阿水哥，一个是只吃青菜不吃主食，一个是坐下半天只吃了两口，抱着个碗不吃也不说话，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送。

有这两个人的衬托，我吃饭都能得标兵了。

程叔叔和姚阿姨见阿水哥寡言少语，也不怎么给他递话，整张餐桌上，只有程肆和周怀远事事有回应。

吃完饭，姚阿姨说昨天买的瓜还剩半个，让程叔叔去抱过来，切一切，大家吃两块，当饭后水果。

我是吃不下了，挑了个最小的。

瓜挺甜的，而且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凉的，特别好吃。

吃瓜的时候我坐在周怀远旁边，鞋面上那三五个黑色的西瓜籽都是他吐的，别人都是桌子上放张纸，方便吐籽，他守着个垃圾桶，自以为很方便，边吃西瓜边吐籽，吐十个崩两个的，我躲都没地方躲。

胳膊怼他一下，示意他吐籽的时候注意些，他倒好，反过来说我不人道，总不能，他头伸进垃圾桶里去吐吧。

说完一屋子笑声响起。

那别人都能拿张纸，他就不能？

周怀远指指垃圾桶，守着垃圾桶呢拿什么纸啊？

看看，又绕回来了，不如我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按进去算了，与他搭言就是浪费口舌，细胞不完整天生缺大脑血条的大学生，不是愚蠢，只是清澈。

坐在他旁边的程放立马站起来，要跟他换个位置，被他拒绝。他就是要挨着我，受不了我走，反正他要守着垃圾桶吐西瓜籽。

奶奶说他调皮捣蛋的很，在家里就特别能闹人，下了雨非要拉着程放上雨里站着，被爷爷发现，拿起板凳追着打。

我在一旁悄悄补了句，活该。

周怀远解释，他那是在采风，拍雨落的视频，就那一次，他可没拉着程放，是程放自己要观看的，打伞影响视角，只能淋着。

程放似乎是不愿意他提起这些，碰了一下周怀远的腿，周怀远倒是识相，立马转换话题，问一句，他明天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我和阿水哥是客人，没有什么建议，到时候被邀请了蹭吃蹭喝就行，看程家要怎么给他办，他像个程家的一份子，姚阿姨都操心起他的生日，成为程放男朋友的事也是早晚的事。

爷爷奶奶毕竟是老人家，思想传统，一时无法接受是肯定的，程放迟迟不敢坦白也能理解，慢慢来吧，比起大部分的家庭，姚阿姨和程叔叔的做法已经很宽容很开明了。

周怀远的问题，被姚阿姨转接给程放，问他有什么打算？

程放一下子扭捏了起来，话都说的不利索，结结巴巴说了句:“我没什么打算，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就行了吧？”

“那也太简单了。”姚阿姨说。

只是买个蛋糕庆祝一下是有些简单，我过生日的时候，单数会去老宅，过得比较隆重，要早起去祠堂上香、磕头，要点寿糕，带生日铜钱锁。双数就是大哥张罗，定个包间，请个乐组，表演个节目。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办的大，在老宅搭了戏台子，唱了三天戏，学校也给统一办了成人礼，很难得，老爹出席了我的成人礼。

过了十八岁，生日就简单许多，十九岁的生日，因为在高考前夕，提前去老宅把生日过了，生日当天更是简单。

秦诗要在海州镇过生日，无非就是吃吃喝喝，逛逛景点拍拍照，再一起去唱个歌，过生日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周怀远的家人也不在这边，全靠程家来操心，他也二十几岁了，简简单单过也行，张罗来张罗去，累的也都是自己。

最终，姚阿姨拍板决定，在109栋的VIP房，给周怀远过生日。

我偷偷问程肆，109栋的VIP房是什么规格？

程肆说:“专门给客人消遣娱乐的休闲区，最贵重豪华的是一架钢琴，别的没什么。”

“哦，那会耽误客人吗？”

“不耽误，一般客人也都是过生日才会预定，按小时收费，平常都是空着。”

“挺好。”

“我也去洗个手。”程肆说。

她说完已经站起身，我忙不迭回答:“好。”

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用纸擦过，但也挺黏糊的，我也想跟着去，踢了一脚周怀远，“让让。”

“不让。”他甚至故意伸出腿，爷爷拿起手边的西瓜皮砸了过来，训斥周怀远说:“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耍脾气，你过来，坐我边上来。”

周怀远立马收起腿，“不用不用，我就坐这儿，我不跟您挤。”

“我又不拍挤。”我出去后，听到爷爷这样说。

走到厨房门口，里面没有水声，想是程肆已经洗完手了，我正要进去，听到姚阿姨的声音，她什么时候离席的我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