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间,林海雪原,散着漫天雾。傍晚点起的盏盏冰灯,拢着晶莹的光。梁桁着实不喜欢北矫,哪怕除去儿时的回忆,他也不喜欢这里。
自打对这片土地有了感知后更不喜欢。
北矫的寒风刺骨,风携着土,土里含盐。
冬天温度比芜州还要低七八度,大雪、铁锈、野冰原,依旧那么熟悉,依旧那么令人窒息。高耸烟的囱扎在污浊的空气里,梁桁一直认为北矫就是钢废筋铁的沼泽。
到站已经是下午,可他一秒都不想待,倏忽之间好像又回去了,又变回那把戾气丛生的‘匕首’,在开花和生长之时选择迸裂。
北矫的天,白的灿烈,弧形一般仿佛伸伸手就能碰到,又如同无形的玻璃罩把他关在里面,只要踏入便是撞破头也出不去。太阳悠悠的移过山头,半边山麓被埋在巨大的蓝影子里,在此乔装的冬季,骤降赤|裸|的天气。
梁友川开车来接他们,梁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爸好像比之前苍老了许多。梁友川个子蛮高,长相属于浓颜系,挺洋气的应该不显老才对。梁桁不禁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不是模样变了,而是气由心生。
“饿不饿?先去吃饭?”
梁友川的声音一直都是比较低沉的,现在听起来还带着哑。
秦微看梁桁,梁桁接收到目光后,说:“不饿。”
又补了句:“先回去吧。”
他没有用“家”这个字,因为已经不是家了,明天之后他的家便彻底分裂了。
小城西的玉兰不见了踪影,梁桁还奇怪,在外面站了半分钟,直到秦微喊他才回神。屋里翻了新,梁友川把他的行李拎上来,放回了他的房间。
知道梁桁爱干净,说:“屋里都打扫过了,你先去睡会儿?”
梁桁看他,感觉他今天心情不错。
“我不困。”
秦微今晚不住这儿,安顿好梁桁就要走,梁桁倏地说:“你俩明天去民政局?”
秦微闻言看向梁友川,梁友川看向梁桁,梁桁说:“我今年要十八了。”
梁桁的手指滑着玻璃杯,笑了笑:“既然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再忍几个月?”
怎么就不能等到他十八了再分开?
“你们都需要自由,因为我是孩子,所以总剥夺我的。”
看向秦微,说:“趁你俩还是合法夫妻,正式的跟你俩坦白件事儿,我谈恋爱了。”
秦微倏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时候?和谁?!”
长在北矫,梁桁已被养成了某种恶劣性。
颇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反应,说:“一个同性。”
秦微倏地喘不上来气,错愕的看着梁桁。
梁友川属实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
梁桁认真道:“你们是我的父母,不接受我也能理解,但我是认真的。”
秦微红着眼眶,说:“你在报复我是吗?”
梁桁笑了,心如刀割,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报复你?”
“就算是报复,那不也应该的吗。”
眼神浑暗不明,静静的剖白:“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
“在我九岁那年,就遇到过那群人……”
残余的情感,是腐烂的羔羊。胸口的黑暗永远遮蔽着天空,灰烬中的花朵又怎会盛放于阳光之下。
秦微抖动着身子,汹汹的质疑逐渐垂下去,徒留在空气中的,是不堪,是忏悔。空气却像是窒息了一般,静谧的异常,仿佛此刻世界在聆听少年的伤。
“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伸过手,是你们自己拍开的…”
“以前我很痛苦很无助…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也遇见了那个让我真心喜欢的人。”
“无论你们接不接受,从明天开始,我,与你们无关了。”
秦微说不出话,咬牙道:“桁桁,过去的确是我们疏忽了你的感受…但这么些年只有你最痛苦吗!?你要理解要理解,你们所有人都在要理解!我呢?!你们有人看到过我吗?我容忍的还不够多吗?!到现在还要逼我吗!?”
这句话直击梁桁的心脏。
“我什么时候再向你伸手要过一样东西——”
梁桁站了起来,他第一次用这么冲的语气跟秦微说话。
“我四年级的时候向你要过一辆小汽车,你哄骗我说等我期末考了第一会奖励给我的,可是呢!?家里每天都有争吵都有矛盾,我拿了第一却没有得到我说什么了吗!?反而是你总拿我充出气包!我说什么了吗!?”
“这确实是一件小事,可不止一次,是无数次。从我记事起,我不是长成自己应该有的模样,而是你们想要的模样。”
“妈,是你总向我要理解!!”
眸里的泪夺眶而出。
“所以我试着去理解,可到头来惹了满心的负罪感!!!我十一那年,就活的好累!你们从未理解过我,但凡别人对我有什么误会,你一定是向着别人!我当然理解,因为你就剩下那一点自尊!!可是我呢?我对你们来说,只是工具罢了…”
“活了十七年,直到此刻,我终于相信!我的家人,并不爱我。”
看向梁友川,痛苦的回忆如泪一般涌上来。
“爸,我设想过很多画面,当你知道我喜欢同性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一直以来性格寡淡的你会不会破天荒的大发雷霆?无论是为你的面子还是什么…至少会表现的你很在意…可我真没想到啊…你又要威胁我…”
扭头就跑进自己屋里,把书柜扒的一团糟,抬起个收纳箱就往外走。
砰——
扔在他们面前。
里面的奖状奖杯等一大堆能代表荣誉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梁桁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还不够优秀吗……你们说过我是你们的骄傲的啊!!”
看着梁友川煞白的面容,道:“你骗我…”又看痛心伤臆的秦微道:“你又骗我!”
走到梁友川的面前,哽咽道:“你…你说过很多次…从小说到大…说只要我够努力妈妈就不会离开我们!可到头来…我们的家怎么变得一场空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梁友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这么努力就只是想告诉你们,有我这个儿子不是累赘而是骄傲。”
“爸,妈。可我就是个累赘吧?生来就被定了罪。我就是个累赘,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个‘累赘’也有属于他的一辈子。”
我的一辈子,你们不陪我,那我便自己走。
好似是泪流尽了,又好似是不想哭了。梁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屋,更不清楚秦微和梁友川去了哪。他躺在一地凌乱的书本中,意识清醒时在黑暗里摸索手机,拨通了电话。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迟迟无人接。
一天了…萧数还没有醒过来吗?
拿开了手机,倏地觉得头有些痛。
嘟的一声,通过电流传来的声音很沉:
“桁桁?”
梁桁捕捉到这一声,坐起来听电话:“喂?萧数吗?”
“桁哥。”
萧数的声音很低,不开心的时候才这样。
“你醒啦。”
梁桁又禁不住哭。
萧数笑了两声,说:“醒的迟了,没能来得及送你。”
梁桁无声的哽咽着,半分钟后吸了口气:“阿数,我好想你。”
淡青色的天空涂抹大片霞光,芜州的傍晚红的像是要滴出血,萧数在盼念中醒来。
再一次见到萧语和鞠雾时,他懵懂的问:“你们是谁?”
二人错愕,看向明进晚。
难道真的短暂性失忆了?
明进晚试探道:“萧数,还记得我吗?”
萧数点头,不去看他,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萧曼承进来的时候,萧数大脑倏地混乱,问:“爸,我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医院?”
还没等萧曼承开口,萧数又说:“这个点你不去接萧英?”
萧曼承倏地想起原本打算让萧英上补习班的事。
斟酌道:“萧英跟他妈回外婆家了。”
萧数点头,“那…梁桁呢?”
“他今天回北矫了。”走近看他的状态,“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萧数像是看不到身旁的两个人一样,只看着萧曼承说:“我要回家。”
“观察两天再回去。”
萧数偏头看向萧语,认真的又问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你是谁?”
萧语吸了口气,笑了笑:“我是萧语。”
“你不记得我了?”
萧数一直盯着他,半分钟后泄气似的笑了,答非所问道:“你变了。”
萧语眼神沉了下去:“是吗。”
萧数垂着眸,喃喃道:“我以为是梦。”
“我做过无数次关于你们的梦…有时候我都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我讨厌冬天,每次下大雪我都会产生幻觉,看见你回来了。”
“然后去追,可怎么喊你都听不见。”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胜过五九天的风。
“遇到梁桁之前,我每天都在做梦…很可怕的梦,睡不着…一旦睡着就醒不过来。我觉得我生病了,可是我的身体很健康,我只是觉得心里痛。我想做回正常人,只想度过一个寻常的夜晚,可是严重的时候…我必须吃药,吃药才能睡得着。”
白炽灯映着萧语的眸,泪静静流如同闪烁的银河,声音也如此:“对不起…”
“开始我还会想,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我太不懂事了…让你们很讨厌很嫌弃,所以会丢下我…会不管我。后来,我不想了,因为我再经不起一次降落。”
“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回来?你们打扰到我了。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们的生活,自那天之后,萧数这个人就再没有家了。没有哥哥,也没有妈妈,那之后…也不过一直在寄人篱下而已。”
自嘲的笑了:“我也不配做一个哥哥。”
看向萧曼承,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愿意去想。反正…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家…我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扰你们。”
“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值得去爱的人。他叫梁桁,我喜欢他。我知道在我这个年纪谈爱谈永远很可笑,我活了十六年…可这十六年我活够了…明明才十六年啊……”
将满是疮伤的一颗心再度剖白,萧数再无法强撑,所有避开不在意的重郁情绪愈加强烈。
明进晚看他状态不对,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萧数?”
萧数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神空洞,靠着枕头静静的望着窗外,再次睡了过去。
明进晚叹气:“必须要用药。”
“不能再拖下去了。”
悬于暝昏之舟上的月亮没有骨头,光辉绕颈几圈,请勒紧些,再紧些,系成死结。寒白的霜粒热烈的宣泄如一地清盐,摊开在夜下,无人察觉。
梁桁依旧躺在凌乱的地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耳边是萧数哄他睡觉的声音,几滴泪悄然而落,他喃喃道:“我不要无常,我只想做孩子和花。”
梁桁恨,恨他们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恨他们单方面的无所顾忌,更恨他们轻轻松松就破坏掉了他的童年。但现如今又不恨了,对于那些确实无法改变的结果,在意或不在意都已然没什么用了。
我手无寸铁,恨到胆怯
鲜血浇灌世界
谁比谁迫切
落落寡合的模样早已厌倦
如果生来罪孽
就让我无止尽的坠跌
安静的熄灭
他看着黎明破晓,撕裂云层乍泄的第一道光,很美,但他此刻却觉得有些残忍。静静的离开医院,去超市买了个背包,往里装了充电宝和充电器。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样于他而言很陌生的东西——耳机。身份证带在身上。不觉得饿,等到七点四十五,他做上了高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芜州。
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性与自知之明,他留下了一张字条:
我走了,不要找我,心情好一些会回来的。
走之前还是把药装进了包里。
车窗外并没什么风景,光秃、荒凉、疲倦。
他倚着望一会儿,静静的如一滩死水,直到痛觉来袭,才缓过神来:哦,该吃药了。
买了瓶水将药丸一口气吞下去。
很苦。
他蹙了蹙眉,倏地想吃些甜的。
破天荒的下从未下过的软件,戴上耳机,听从未听过的音乐,随着困意陷入睡眠。二十分钟后饿醒了,订了餐,边吃边看从未看过的动漫。
看到搞笑的片段,他也会禁不住笑。
萧数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和他们是一样的,没什么不正常。他可以学会接受,接受那个不曾正视过的自己。
这些软件大都是罗屿琛和邱迟鹊推荐的,他今天是第一次下载,可他发现,很多软件里他都有账号,不是第一次注册的新号,还有好多未读信息,有群聊也有私信:
【喜鹊不会迟】:这是个日番,还挺热血沸腾的,爱看不看吧@艹肃二
【山与羊】:我看了真的很好看!
【山与羊】:话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喜鹊不会迟】:怎么可能,他现在不看不代表以后不看,真香定律了解一下
【喜鹊不会迟】:再说,看不看是他的事,分不分享是我的事,我开心就行,管他呢
【山与羊】:也是,反正我帮他点追番了,我等着他感激涕零的那一天
……
这个群建了很久了,萧数看自己的号是跟他们的账号注册是同一天。群里有数不清的消息,就跟他俩私聊一样,除了聊天内容就是分享各种动漫。
他俩一直这样,不管干什么都会带着他。
萧数浏览着群消息,津津有味看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他的群昵称“艹肃二”是个什么鬼!!?
萧数从不在意这些,他的Q是邱迟鹊注册的,密码都是他俩设的。除了微信,其余在网络上关于他的一切痕迹都是出自他们俩。
倏忽之间,像是收到了来自岁月的惊喜。
他的账号id是:Hakuna matata,简介里只有一句话:
过往终会随太阳一并落下,而我不会。
邱迟鹊发的私聊:
【我们安利无数次了,你会看到的】
【你应该学习一下我们享乐主义】
【当你看到的时候,就说明一切都过去了】
【萧死逼,有时候我真的想捶死你!真能憋啊,你有种憋一辈子,进棺材里也别开口】
……
罗屿琛发的私聊: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但呲花说你会看到,我觉得也是,当你看到的时候你应该学会放过自己了吧…不,应该说,学会接受自己了】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打娘胎里就认识,一直到现在,你变得很彻底,我知道原因,但咱们之间有些话不必说,但又好像得说】
【萧数,你其实很早之前就长大了,但又没长大过,我觉得,困住你的不是过往,而是你自己】
【我这么了解你,你的本性会让你放过任何一次玩闹的机会吗,你肯定不会错过的】
……
这些话,他们都曾在他耳边说过,只是那时他从未听进去过谁的话。不仅仅是追番,还有游戏,游戏里组了车队以及数不清的消息。
萧数只看了一个电影《狮子王》,才明白他的id与简介的寓意。萧数听着梁桁曾与他一起听过的歌、Tir乐队的歌,还有他们夏天唱的那首歌。
“旅客们,列车前方到站,雁海东站—”
播报声让萧数醒了过来,已经到雁海市了,马上就要出省了吧…他打开手机看车程,滑到最后,目光定在终点站:北矫西站。
梁桁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
三点醒了一次,发现自己睡在地上,好在屋里暖和,没把他冻醒,进浴室洗了个澡,给手机充上电,就躺床上睡了。
梁桁起床气大,气势汹汹的开门:“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
下一秒他就彻底醒了。
“桁桁真回来了!饿不饿?奶奶给你熬的八宝粥,这儿还有包子,想吃什么馅的?”
除了他爷爷,梁桁真的平等恶心每一个人。他觉得可笑,这位“奶奶”还真有脸再待他跟前乐呵,整个梁家最虚伪的就是她。
“你来干什么?”
“是梁峥然翅膀硬了用不着你了?”
梁峥然,他叔的儿子。
他俩是她唯二的宝贝孙子。
不过现在不是了。
梁桁曾真的认为他的奶奶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发现,喜欢只是因为他是男孩儿,仅仅如此。等到梁峥然出生后,她的宠爱便都是梁峥然的。因为梁友川和梁檐陌,她最待见的是后者。
而现在,她又跑来梁桁的跟前晃悠。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梁峥然扶不上墙,他根本比不上梁桁。与其说宠爱,不如说巴结。
老太显然怔住了,她依旧不适应如今的梁桁,桀骜不驯,满是戾气,她还天真的以为梁桁还是从前那个温顺懂事的俊秀稚童。
“没,峥然一会儿就来。我来给你们做早饭吃。”
他听明白了,又瞥见客厅的梁诗染。
“我不需要谁来给我做早饭。”
“家北那么大的地儿站不下人是不是?”
梁诗染有眼力见的过来打招呼:“哥。”
“奶奶是好意,你昨天赶了那么久的车,肯定没吃好,奶奶起了一大早包的肉包子,可香了!你尝尝。”
梁桁看她,他听明白了。梁诗染根本不愿意掺合什么事儿也不愿意凑什么热闹应付什么人,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这位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他如果再不下台阶,不知道她会怎么被老太太搓磨呢。
“给你个面子。”
梁桁洗漱完坐下吃饭,也不在乎秦微和梁友川。他拨了拨湿漉漉的刘海,白皙的额头露了出来。
梁诗染被惊艳着,毫不犹豫道:“哥,你真好…好像又帅了哈。”
转折了一下,因为说好看他会骂你。
梁桁语气冷漠,毫不在意,敷衍着:“夸人夸的模棱两可,就干脆别夸,没人逼你。”偏头看了她两眼,“你倒是张开了,也精致起来了。”
梁檐陌虽没有梁友川那样一张稀有且精致帅的脸,但是他也不差,没有精致但是帅,正常人很边都会遇见的帅哥。梁诗染的妈妈也是平常美人,女生大多数都长的好,要细说这个好,那得分三六九等,她妈妈的模样也就在五这个区间吧。所以综合下来,梁峥然和梁诗染都不差,只是没有惊艳点。
梁峥然来的时候提了个水果篮,他从没有这等眼力见,梁桁想也不用想,铁定昨晚安排他了。
梁诗染说:“哥,你怎么来这么晚?都等你呢。”
梁峥然看梁桁,看了三秒,挠了挠头说:“昨晚睡得晚。”提着手里的水果篮不知道放哪,示意问:“这个……”
“吃完饭拿回去,没人要。”
梁峥然放到茶几上,走到侧厅坐下,说:“大过年的,拿回去不好。”
“那我就扔了。”
老太喝汤,没再说话。
梁峥然老老实实坐下吃饭,空气静谧非常。梁桁倏地开口:“爷爷不吃饭?”
老太笑了,像是吃味:“知道你惦记他。哪能饿着他啊,人家起的比谁都早,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了。”
梁桁喝了碗汤吃了个包子就停了。
他能感受到梁峥然时不时的瞥他。
“梁峥然。”
梁峥然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你今年几岁。”
以为他在关心自己,笑着说:“哥,你忘了,我就比你小两岁,过了生日就十六了。”
“我就没记过。十六了,还干这偷偷摸摸的事儿?”
反应了两秒才明白是说他偷看。
“啊?我…我不是故意…不…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也没变…还跟之前一样白。”
老太吃完就去了厨房,梁桁将水杯猛地一放:“别TM恶心我。”
梁峥然自尊心上来,被搓磨的没了耐心,扭头就想走:“本来就不想来,非要来!TM的刚睡醒就被一通骂…”
梁桁过去把水果篮扔给他,砰的一声,不耐道:“大过年的,不说我还忘了,今天大年初四,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吱一声,我现在就能把你从五楼扔下去!”
老太闻声赶紧出来,要劝架,被梁桁打断:
“一报还一报,我TM就不可能让你们好过!”
“非要来自取屈辱,把我当傻子啊!?”
梁桁走到玄关前换鞋,“你们不走我走。”
下了楼想走出小城西,路上却被拦住:
“艹!真是你!昨天臭鱼说见着你了我们还不信,回来也不说声?兄弟们好给你接风啊!”
梁桁嗤笑道:“这世界可真小。”
“桁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在芜州怎么样啊,是不是没我们不适应!”
再度嗤笑:“到的第一天,就有人认我当大哥。”
“我靠!然后呢?”
倏地难受,声音沉下去:“他是最好的小弟。”
君烬跟屈枕辰把他夹中间,君烬心痛道:“傻逼东西!移情别恋!!那我们算什么!?”
“过客。”
屈枕辰说:“这就是人性,喜新厌旧。”
从初中到上高中的这几年很混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社交,人来来往往,架是不停的打,到现在没走的就这六个。
两个人带着他去吃烤串。
梁桁抗议:“谁家大白天的吃串!”
屈枕辰安慰道:“免费的。过年前臭鱼赢了券,免费十五天呢!”
“好家伙,他真牛啊他!”
君烬叹气:“自打上了高中,咱们七个就没聚齐过。”
梁桁觉得烦,说:“你也知道上高中,都不是小屁孩儿了有什么好闹的。”
君烬怼:“你还真别说,咱七人帮里还有俩初三的呢,就知道,您从不往心里记。”
高青轶、嵇听眠、夏嵛、方尚冗陆续到来。
高青轶激动道:“哥呀!你回来了!真回来了啊!!”
夏嵛跟着激动,围着满脸冷漠吃串的梁桁。梁桁于他们而言,是恩人是保护伞。
嵇听眠对比下来就很矜持了,屈枕辰安排他们坐下,见他回来非常开心:“梁桁哥,你回来探亲啊。”
梁桁笑了,张口就来道:“对啊,这不来探你们呢吗。”
方尚冗开啤酒递给梁桁,作势又要给自己开却被梁桁抢过去了,他懵着看他。
梁桁说:“初中生不许碰烟酒。”
盯着他看,示意警告。
“管不住自己是不是?欠揍!”
嵇听眠和方尚冗这两个初中生,他最放心的是嵇听眠,方尚冗属于随时随地都可以走歪的那类小屁孩儿。
看向君烬,说:“你不揍他?”
君烬朝天翻了个白眼,语气十八弯:“哎哟,我可真牛嘞!是闲的蛋疼吗我。”
高青轶笑哈哈:“君爷管天管地管方尚冗。”
夏嵛补刀:“简称:事儿精。”
屈枕辰说:“大哥你忘了,人家俩水火不容。”
方尚冗任凭取笑,一声不吭。
梁桁瞧他那倔样儿倏地想起来某个小朋友,说:“多少年了,还吵呢你俩?有完没完?”
君烬笑着喝酒:“持久战。”
高青轶吃串,让他甭担心:“他俩就那性格,无伤大雅,不伤和气。”
梁桁点头,笑了:“有你在,我不担心。”
论年龄高青轶老大,屈枕辰第二,他排老三。最小的方尚冗确实让他挺头疼的,好不容易聚齐这一次,他呼出口气,说:“哎,说个事儿。”
几个人笑呵着,梁桁用啤酒罐敲了敲桌子,提高声音:“我说个事儿,能不能严肃点?!”
夏嵛说:“说啊,你说你的,我们吃我们的。”
梁桁:“……”
高青轶看他,问:“什么事儿?城西这边清静的很,那几帮人早散了,狗疯子也走了。”
梁桁点头,说:“迟早得散。”
几个人闻声微愣。
“兄弟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这次来是解决问题的,我自己的问题。我在芜州上学,过的挺好的,有朋友有小弟…”
“不瞒你们,我谈恋爱了。所以,我会在那边考大学…也不是说绝交,得空我们还可以聚,就是说…北矫这个地方,以后我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嵇听眠先开口,笑着说:“你想好了就好,按你想做的去做…桁哥,我们都希望你开心!”
夏嵛错愕道:“哪位小神仙能把你收了!?我擦!啥时候谈的啊?他芜州人?比你小比你大?男的女的?”
方尚冗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问的什么鬼问题,怎么可能是男的。”
“能怪我吗?从老早开始就有不少男的女的争着给桁哥表白,那情书我都……”
他们都看梁桁,梁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我生日那天谈的,他是芜州人,比我小…是男的。”
六个人更加错愕,最接受不了的是屈枕辰,他问:“你七月才走的,怎么就…”
“放心,他特别好。而且我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六岁前我就待在芜州,那个时候我们就玩的好,虽然现在不太记得了。”
“说这么多就是给你们报个信,我在芜州,过的很好,甭惦记甭操心。这顿饭之后,我希望哥几个对以前那些黯然的过往都能慢慢学会放下。如今日子清静了,我们也大了,总得为未来奋斗,好好做自己!能做到吧?也别让我担心。”指了指方尚冗,说:“尤其是你!混小子!”
君烬消化完,灌了几口酒,笑了说:“想考哪个大学?”
梁桁摇头,说:“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也笑了:“又不断联系,到时候再跟你们讲。”
阳光躲在云层后面,梁桁不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北矫的云层要比芜州的厚,没有青山绿水,更别想堆起漫天的云海。
手机忽然响了,梁桁见是邱迟鹊。
忙到一边接通:“呲花?怎么了?”
“你回北矫了啊?萧数怎么回事?”
梁桁说:“他受了刺激……”
邱迟鹊又打断,能感受到他着急:“不是,这些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在嶂苔,萧数跑了!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他的事儿。”
“什么意思?!跑了!?”
邱迟鹊解释道:“他好像离开芜州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的模棱两可,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没有,暂时没有。他也没告诉我这些事。”
“行,你也别着急,他真有可能去找你了,咱们都冷静些。”
“我知道。”
电话挂断后,梁桁立马往外跑,其余六人见状很懵,但直觉出事了,也随即跟着跑。梁桁的状态不太对,想打车去市里,离的不算远。
“梁桁——出什么事了!?”
梁桁摆手,让他们回去,说:“没事儿,你们回去吧,我去高铁站。”
夏嵛说:“你现在就回去啊?”
梁桁说:“不是,去接个人。”
梁桁边说边打萧数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的心慌的要命。又打了过去,这回是正在通话中,想着应该是邱迟鹊他们给他打着呢。他给邱迟鹊发消息,让他记得回自己。
高青轶几个人不清楚状况,但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拍了拍他的肩:“梁桁,我们都在,有什么事一起扛。”
梁桁笑了笑,摇头表示没事。
再次给萧数打电话,通了:
“桁桁。”
听见这一声就不行了:“你在哪?”
默了两秒,笑着说:“在路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惊喜啊。”
他在萧数面前,就会原形毕露,心软了下去,忍住笑,故作镇定:“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说。”
“不想让你担心。”
戳到心巴上,梁桁忍住眼泪,说:“不让我担心,就让家里人担心?”
“梁桁,我现在心里真的装不下什么。”
“我只想你。”
梁桁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萧数说:“别等我。到站都十点半了,明天见。”
“你住哪?”
“订了酒店,我发给你地址。”
“算你还有良心!身体状态怎么样?”
“我带着药呢。”
这句话让梁桁心疼的受不住。
“自觉点儿!到了给我打电话,别再让我先打给你!”
“收到。”
梁桁挂了电话,呼出口气。
秦微发来消息,他们已领完证了。
看向他们六个人,说:“没什么事,前几天芜州发生了点变化,我回来…是因为他们要离婚了…已经离了…”倏地笑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望着天空,落下几滴泪。
君烬过去抱住他,说:“桁儿,你自由了。”
这是梁桁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他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六个知道他从未开心过。而且相处久了,也不难发现,梁桁的强势都是被逼出来的,他这个人骨子里很善良很温柔。
逼着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去长出伤人的刺,这期间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经历怎样的挫磨,无人敢去想象。
嵇听眠握着他的手,几个人将他围起来,让他放心的宣泄。
梁桁平静些后,嵇听眠说:“要不去我家吧,我妈中午会做很多好吃的,家里宽敞,也不吵。”
几个人同意,屈枕辰还担心:“会不会吵到叔叔阿姨,有点麻烦吧。”
“不麻烦!你又不是没来过…”
梁桁吸了口气,说:“我先回去看看。”
江珏的提醒不是没有原因的,前段时间梁家确实发生了变故,这个变故让梁桁久久不敢相信——梁檐陌被抓进去了。
本来回去的时候见家里一堆人就烦躁,到后面听见了这件事儿如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
他叔的德行他还是了解的,最起码是个靠得住的人!怎么可能过失杀人!?这事儿闹的挺大,一条街的人都清楚了个大概。
梁桁没在家里停太久,刚到家就听到这么一嘴,紧接着又出来,问他们六个:“你们也知道这事儿?”
夏嵛说:“这一条街的人都知道。”
君烬叹气:“多炸裂啊。”
高青轶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他:“确实是过失,但不是叔一个人的责任!他们四五个人……”
梁桁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啊?不把他逼急了他绝对做不出这事儿!除了天塌下来,能有什么事儿能把他逼急?”
屈枕辰说:“具体情况外人怎么能知道。”
方尚冗倏地说:“因为一个女的。”
六个人一起看他,他好像知道些什么,说:“我算目击。陌叔几个人合伙干生意,市场那边有他们不少的摊子,我也是因为在那边打零工才知道的。他们一起干了得有个几年了,我看着关系挺铁。那个女人是其中一个人的妹妹,经常待在他们身边,听说她经常被骚扰…这件事的导火索就是因为她被…当哥的肯定不能忍,下手不轻,回过神来后,那畜生已经没气了。”
梁桁倏地记起秦微说过这段时间他叔婶经常闹,确实情有可原。但梁诗染和梁峥然竟然蛮镇定的,至少他早上没看出什么异常。
一瞬间,他骤然悟了。
按他对梁友川的了解,他去了芜州,大概率是不会突然间让他回来的,毕竟他对他的学习也很看重,如果他适应的好,他就不大可能让他再回北矫。跟不跟他,就一抚养权的事儿,跟他在哪上学没啥关系。所以,这么急迫让他回来的,应该不是梁友川,而是老太太。
梁檐陌发生意外,被判四年。他们一家在顷刻间失去了顶梁柱,能仰仗的,只有梁友川。老太太看的长远,最后能靠得住的,应该是梁桁。
气笑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梁友川的性子他最了解!身为大哥,他总会自觉的扛起责任,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这一点加速秦微的窒息。他的大男子主义被他们利用,所以出力出的最多还不讨好的永远是他们家。
现在!又把算盘打他身上了!
君烬几个也反应过来了,“那你这次回来还能再回去吗?”
梁桁痞笑了下,说:“除非我死,不然我不可能留下!他们要干什么与我无关!”又难受道:“我在芜州也有家,我外婆还等我回去过元宵呢!”
嵇听眠笑着说:“放心吧哥,有我们在,一定能让你顺利的走。”
夏嵛兴奋起来:“出逃计划!蛙趣!听着就好刺激!!”
梁桁哭笑不得:“有病吧你们!”
走到如今,这一家子他都无所顾忌。
除了爷爷。
打他记事起,老头子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也会因人而异,对他们的好都不一样,但份量一样足。
可他最恨的,恰恰就是他的奶奶。
今天他三个姑都来了,半天了也不见梁友川的影子,他打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恍惚间,他像是感同身受了一点点。在他们家,他是独生子,而梁友川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他还是当哥哥的那个。
他会放弃自己的亲人吗?
他没放弃过,可结果,自己的家被挫磨没了。
为什么呢?他爸也确实挺努力的。
为什么…因为他把不该揽的责任也揽身上了,天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摆平,可事实上,只不过是自己承受的变的更多了而已。
“自作自受。”
梁桁一针见血的骂了句。
又自嘲的笑了笑:“想父债子偿吗?是老子偿的还不够多吗!?”
萧数说谎了。
这是他第一次骗梁桁。
他根本没想起来订酒店的事儿。
通话结束后,他就订了,完事后要发过去却顿了顿,暂时别告诉他了,到站再说吧。
快十一点的时候萧数终于能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刚出来就被风扇了一耳光。
嚯!
扇醒了。
这个点,灯都没灭,看来夜市还挺热闹。
背包被他老老实实背在肩上,他着实是低估北矫的冬天了,艹!真TM冷!!莫名其妙的,他设想过很多个画面,与北矫的初见应该是什么样的场景,恰恰没成想与这个地方的第一面竟然会是破口大骂!
而他竟然也变的暴躁起来了。
站口有很多师傅拉人,不少叫住他的:
“帅哥!去哪啊?”
“外地来的吧?价钱好说!走不走!”
萧数对其中一个师傅点头,报了酒店的地址。
“呀,离挺远的,这天可不好走。”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我们这儿一过冬,雪道就特别多,所以这个价得……”
萧数点头:“把我送到就行。”
“爽快!走!”
萧数安静的坐在后面,降下些车窗,吹着冷风不至于太闷。
师傅热情的搭话:“你是外地人吧?来旅游的?就带这么点东西,也是特种兵式旅游?爬山可不够!看你穿挺少的,这边温度低,你过两天就受不住。”
萧数说:“不是旅游。”
“那来都来了,不玩玩多亏啊。不说别的,来北矫不去白凇山和黑行湖,这一程是真白来。白与黑,光与影,交叠一起那叫一个美!这两年火的很呢,不少网红来,都成打卡名地了。”
“知道了。”
萧数订的酒店是很好的,尽管他自己没注意什么,点进top1最上面那个就利索的订了。离高铁站算是远的,师傅绕着他们熟悉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送他过去。
事与愿违,半路堵车。
“不应该啊!这又不是大公道,这个点人又不多,怎么还能堵车?”
等了有两分钟,前面那辆车没有动的想法。师傅按车鸣,降窗探头喊:
“兄弟!让让路啊!”
十几秒也没人吱声。
前面那辆车丝毫的光亮都没有,师傅纳闷,开车门下去看看情况,萧数也跟着下去。
“你不用下,我去看看。”
萧数没回,走到一旁。
这个道挺窄的,伴着出租车的远光灯,他看清了前面那辆车,车挺大的,横在他们面前,准确来说有些歪,正正好的撞在电线杆上。
“哇艹!他娘的不能这么倒霉吧!?”
师傅凑近看了看,想看看有没有人,没两步就放弃了,太他妈瘆人了,扭头跟他摆手说:“咱走另一条路,别浪费时间。”
“出车祸了?”
“谁知道!跟咱又没关系。这个点了,你也想赶紧休息吧。”
萧数点头,转身上了车。但没成想,车刚倒出去,绕另一条路上是真真切切的堵。
师傅安慰道:“这个点,活跃的人不少,夜市正热闹着呢。”
萧数没了心思,不想再坐车了。
“我下车。”
师傅愣了,他又说:“算钱。”
“哎不是,这个点了,不是说你打不着车,你认路吗?北矫的道最绕了,你要是迷路……”
“算钱。”
师傅犟不过他,给他算了钱。萧数利索的走了,师傅还是嘱咐了几句:“一直往前走,有个大路口!左转!朝大桥那边走!能打着车!!”
知道目的地,按着所谓的路线盲目的走。
他倏地想起梁桁到芜州的那一天,听梁桁讲过,感觉和现在的他如出一辙。心底涌起一丝不真实的期盼:
会不会遇到梁桁呢?
那天他赶鸭,恰好遇到‘碰瓷’的梁桁。
现在,今夜,他会不会遇到我?
遇到一个正生着病的小朋友。
夏天,青山绿水间,一双被温暖的眸。
冬天,白山黑水间,一颗被点燃的心。
萧数的步子很轻,带着无所谓。他此刻并不着急去哪也没有想法,毕竟已经身在北矫。带着空白往前走,随便走,反正眼前有路可走。
北矫的道,确实绕。
除了公道、附近住人的大道亮着路灯,其余一片漆黑。
意识回笼时,才发现自己走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大道上,拿出手机亮起闪光灯,他现在只能选择往前或往后。
朝前走,看到一个人影。
俩人距离不大,许是萧数步子迈的大,跟了上去,跟着他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右转,路灯照亮前方,他看清,是个男人。
像是没注意到被跟着,一直往桥那边走。
桥挺大的,光挺弱的,男人挺高的,他挺莫名其妙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问问路,直到看到他的侧脸以及一些起始动作,他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连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差点跑起来,在那人要伸腿时把他拽了回来:“你淹不死!”
男人回神,看向他,眸子黑的发亮,萧数一瞬间却想起了梁桁。
“别管我。”
“我有选择生死的权利。”
“淹不死,可以冻死。”
这句话引导了萧数。
他倏地笑了笑:“对啊,我也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与其做一个病患…不如直接了断啊……”
作势要跳,把男人吓的不轻,换他拽他:“干什么!还有样学样!?看你不大,未来的路还长,说断就断?!想过你爸妈没?!”
“我想有用吗?是他们先抛弃的我。”偏头看他:“你就没有未来了?下一秒就死到临头了?说断就断,想过你老婆孩子没?”
男人倏地笑了,竟然能跟一小孩儿同病相怜,说:“我想有用吗?他们都巴不得离开我。”
萧数没说话,把背包拿下来,拉开拉链敞给他看,声音随风飘,一如的寒:
“我想做回正常人。”
“你说,我还有救吗?”
男人看着那一包的药,像是回过劲来似的发抖。
这个所谓的“世界”可以是狭义的意思,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除了自己无人察觉,也可以是广义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真实的世界,这整个大世界,也是无人察觉的。
梁桁说的那句“我不要无常,我只想做孩子和花”这句话的原话是黑塞的:我要的是无常,我想做孩子和花。
其实我超级开心,很想分享给大家,黑塞的文字我读到心里超级有共鸣,(我infj)我真的特别喜欢他!就比如这句话,原句更有意义和感觉,就是很巧!我不是根据这句话有的灵感,而是在我构思好之后遇到的这句话!!!就…就好似是命中注定!就非常有共鸣!所以我改了一下,因为对于梁桁,对于我,就这一类人,我真心说,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愿再要无常。这个东西说好也好,我觉得它适合勇敢、爱冒险、喜欢未知的朋友,因人而异。但梁桁(与我)是真的受够了,被捉弄够了,从未踏踏实实的、开开心心的、很纯粹的做过孩子…
我现在十九岁,等下半年过了生日就二十岁了,最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想跟大家传递,我原以为我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和希望,但走到如今,我想说,真的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我知道,文字读到心里其实很浅薄,但我还是要说:
“你很好!特别好!真的!也许现在的你并不这样觉得,但请继续下去,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美好!”
请学会接受自己,爱自己,这不是自私!
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挺值得来这么一趟的
没遇着老婆,倒是遇上老丈人了,呜呼~
木行宝宝是被暗恋体质,理解一下
另外,我觉得我有必要申明一下,萧英宝贝不是工具,不是为了推动剧情而怎样怎样的,我不能透露太多,反正这是萧英的必经之路
第44章 我爱这无人察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