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卫玉楼被带到了一处厢房之中。
此间挂满了摇曳的幔帐,显得气氛很是暧昧。
然而,令他尤为不适的是,这房中的熏香,未免也太浓了些。
闻着这香味,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酸软无力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渐渐升高——分明是寒冷的天气,他却感觉身处火炉一般。
重重幔帐后,有一方小榻,而这榻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清冷女子。
此女身量纤细,相貌很是出众,而其穿着亦是精致奢华……此人应当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驸马爷,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就好好享受这一夜吧。”
这挟持他的女子收回了手中的匕首,而后掩面,暧昧一笑,“榻上的女子,可是我们整个红袖招里,最美丽的女子呢。”
“不过,驸马爷的相貌,较之而言,也不差呢。”这个女子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神很是露骨,而后,她舔了舔嘴唇,“……只可惜,奴家就没这艳福了。”
此女的视线叫他很是不适,是以,他扭过头去,并不看她。
“真是可惜了。”女子遗憾地撇了撇嘴,而后关上房门,扬长而去。
随即,他上前了几步,推了推房门——果然,房门被锁住了。
他又去推窗,窗户倒是一推就开了,只不过……
他低下头,往下一看,刹那间,冷汗都要出来了。
他如今,身处高阁,若是从窗户那儿跳下去,想必会粉身碎骨。
“……”
他沉默了。
他低下头来,沉吟不语。
就在他沉思的间隙,他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也愈发地模糊了。
更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欲望,冲上了心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燥热,而后将眼神落在了其他的地方,尽量不去看那个榻上的女子。
若是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他便是傻子了。
他亦是个男子,虽然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甚至算得上是冷淡,但是,该知晓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他猜,那香炉里燃的,定然是催情香。
这一次,倒是他失策了。
原本以为公主会将东西下在酒里,却没想到,她居然下在了香炉之中。
他的身体素来便孱弱,若是强行捱下这催情香的药性,怕是会大病一场,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是以,他是一定要解除这药性的。
而若要解除药性,那便要与人行那敦伦之事。
可是榻上这女子,看穿着打扮,并不是“红袖招”里的妓子。
若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儿,他可不敢轻易沾染……不,就算是平民家的女儿,他也不能行此无礼之事。
毕竟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他的政敌再运作一番,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不仅仅是仕途,若是民怨沸腾,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
更何况,这个女子是公主安排的,这其中,定有猫腻。
要解催情香,但又不能碰良家女子,更不能碰这个榻上的人。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找法子出去。
此间燃着的催情香,会叫他的状况,越来越糟糕。
如是想着,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壶,而后将那壶中的茶水倒进了香炉中。
如此,这催情香终于灭了。
然而他早就吸入了这香,就算现下香已经灭尽,他也不能迅速解决药性。
更何况此刻,他的意识越发地模糊了。
还是得离开这儿。
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榻上的锦被上。
有办法了。
他轻轻地弯了弯嘴角,而后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走上前去,将那锦被摆在了窗台边,而后,又解下了身上的大袖衫——也幸好今日穿着的外衫乃是宽袍广袖,绕成绳后,也能更长些。
再然后,他将外衫与锦被一同绕成长绳,继而将一头紧紧地系在床柱上,另一头则探出窗去。
而在这动作期间,他的手臂一直没什么力气,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的。
“……”
而此刻,下边的厢房中。
一个穿着鸦青色圆领袍的少年坐在案几前,正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
房中,除他以外,并无他人。
这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若是叫那京中贵女见了,想必也会由衷地赞一声翩翩美少年。
但若是卫玉楼在此处,便能够认出,这人,便是他的旧友,同时,亦是应大儒应雪飞的庶弟,应燕鸿。
少年眉目之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愁绪,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饮酒,动作之间,一派颓然之色。
似他这般身世显赫不愁吃穿的少年,纵使心上有愁,也是些闲愁。
只不过与寻常男子不同,他这闲愁愁的,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他端起酒盏,正准备再饮一杯,余光,却瞥见那窗口处,似乎有一道黑影,迅速坠下。
然而,不等他凝神看清,一只白皙的手便落入了他的眼帘。
而后,便是一张熟悉的,温和秀美的面庞。
那人倒在窗边的地面上,衣衫凌乱,眼神迷离。
“……卫兄?”
应燕鸿呆了呆,那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
他面上飞上了一缕红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更是游移不定,全然不敢看那人一眼。
无他,此刻的卫玉楼,真是太不端庄了。
这个叫他朝思暮想的人就这般躺在那儿,衣衫散乱,露出了那旖旎风光,三千青丝亦是散落了一地,他面色潮红,眸光潋滟……像一朵,诱人采撷的花。
这人只轻飘飘地一眼望来,他便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勾没了。
“卫……卫兄……”
他无端地觉得口干舌燥。
卫玉楼咬住了嘴唇,而后扶着墙面,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勉强能够保持神智,只是脑子里的念头,却如糨糊一般,始终不甚清晰。
他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抬起眼来,轻飘飘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这就要向下倒去!
“小心!”
应燕鸿一惊,此时也顾不得想别的了,只是三步两步走上前去,及时抱住了他。
将人搂在怀里的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似乎又瘦了许多。
“帮……我……”
卫玉楼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而后将之攥在手心。
于应燕鸿而言,此刻的怀中人,堪称是,活色……生香。
他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而后连忙将怀着的人放在了榻上。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为他合拢衣襟,然而,却未曾想到,这榻上的人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将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一时之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帮我……”
卫玉楼呢喃着。
他喉结滚了滚,而后,颤抖着手臂,探向了这人的衣襟。
一股灼烧般的感受,涌上了心头。
然而,还不等他触及此人的衣衫。
下一刻。
“嘭——!”
门,被强行踢开了。
而后,一个穿着玄衣,头戴金冠的少年,缓缓地走了进来。
这少年手持长剑,眉目阴寒,面上,尽是阴冷肃杀之意。
——正是离王,宫兰仪。
“滚。”
他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字,而后,手腕一动,那剑尖,便对准了应燕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