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遐霨晃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项链，表情懵懵：“……什么？”

“生日礼物，”阿伊斯曼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不喜欢吗？”

“不不……就是，有点儿突然……”

宛遐霨垂下眼帘：“太贵重了……”这项链上的蓝钻石，约有宛遐霨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旁边还点缀碎钻，很难想象到底得要多少钱才能得到这么颗钻石。

不出预料的话，应当是买下钻石，又单找了人去做项链。

……很漂亮的项链，宛遐霨不穷，甚至可以说家庭条件颇为富裕，但这种大克拉蓝钻的价值，显然不是一个“富裕”家庭可以承担得起的。

宛遐霨低头，思考自己现在应该是个表情，他知道阿伊斯曼一定在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

在阿伊斯曼的视线里，宛遐霨脸颊微红，飞快地仰头，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因为皮肤特别白，宛遐霨害羞就特别明显，一层淡粉敷在脸上，眼睛也水盈盈的。

宛遐霨很容易脸红，有时候是因为天热，有时候是因为害羞，也有时候是因为恼怒，只是宛遐霨很少不开心，不开心大多都是在床上。

偶尔宛遐霨会脸颊红红，眼睛水汪汪，声音有点儿沙哑地求阿伊斯曼，阿伊斯曼会嘴上答应，实际上该干什么还是照干，宛遐霨就会生气，巴掌软绵绵地扑在阿伊斯曼脸上，眼眶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的，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

阿伊斯曼很能控制自己的力道——哨兵皮糙肉厚，可向导柔弱多了，大多数向导的身体素质只能和普通人平齐，有的向导因为精神力过溢，身体长期处于重压之下，身体素质甚至不如普通人。

宛遐霨这种冬天吹个风嫌冷，夏天吹个风怕热的身体，阿伊斯曼对他简直跟对一朵花也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就这样，宛遐霨还是总恼火地觉得阿伊斯曼太大力，肌肉太硬，隔得他不舒服，可是他不高兴也是乖乖的，漂亮的，勾的阿伊斯曼心里火气上涌，脑子都晕成浆糊。

阿伊斯曼摸了一下自己刚才被宛遐霨亲到的嘴唇，也许是他的错觉，上面还留有一点蛋糕奶油的甜蜜香气。

/

宛遐霨出了门就想变脸色，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忍住了，他抓起那项链，简直无奈。

宛遐霨回房间里想找个盒子放项链，结果要什么不来什么，卧室里一个可以放项链的盒子都没有，宛遐霨于是把项链往床头柜一丢，洗澡去了。

洗完澡宛遐霨滚到床上睡觉，他陷入软绵绵的被窝里。

头一偏，就睡着了。

/

阿伊斯曼最近好像很忙，宛遐霨自己在家倒也没觉得寂寞，仲夏节过完他也放暑假了，他天天窝在书房里看书，虚空中雪白的北极熊温柔地靠在他的身侧，只是宛遐霨无法感知到，他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孤独到有点可怜的意味。

阿伊斯曼从监控里看得心生无限爱怜，这怜爱也就在阿伊斯曼心里氤氲了几天，没过两天书房里就看不到宛遐霨的人影了。

——宛遐霨网购了一大幅拼图摆在客厅里，司机管家厨师花匠等等好几个人一起陪他拼，这玩意儿五万多片，几个人每天除了做自己的正经事，其余时间勐着一头劲就是拼。

宛遐霨每天超级积极地拼他的拼图，这拼图上面有几十幅名人画作，拼起来也真是够累的，他们几个人一天也就拼一个小时多点，不过这样下来进度也挺快。

玩累了宛遐霨就回书房看书或者睡觉，阿伊斯曼空闲下来就会跟宛遐霨视频，时不时遇到宛遐霨正在忙着拼图没空搭理他。

被冷落的阿伊斯曼：“……”

努力找话题的阿伊斯曼：“你这个拼图太大了，客厅不一定放得下。”

宛遐霨皱眉：“长八米多点，宽两米，放不下吗？”

阿伊斯曼：“……应该放得下吧，你问问管家。”

“管家阿姨说放得下！客厅放不下可以放在走廊里，”宛遐霨对着镜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每天都看不到你。”

他把手机放在书房桌上，光明正大地占领了阿伊斯曼的办公桌，伏在办公桌上，宛遐霨懒懒散散的，下巴抵着桌子。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柔和温暖，宛遐霨的声音如同呓语：“好想你……”

阿伊斯曼凝视镜头里的宛遐霨，过了好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阿伊斯曼没有不回家，他可以在西部塔内的办公室里休息，然而他仍然抽出时间回家看宛遐霨，只是他每次回家都是深夜，那时候宛遐霨早都睡着了。

他短暂地在宛遐霨身边眯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就要离开。

阿伊斯曼功夫了得，宛遐霨睡得也够沉，这么久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不对劲，阿伊斯曼怕宛遐霨担心，特意让家里其他人别跟他说。

/

炽热的夏天如同手心的流沙，眨眼倾泻不见。

宛遐霨大二上的这一学期，阿伊斯曼工作不再那么多，两人在阿夸雷尔市附近玩了不少地方。

他们没去太远的地方，因为宛遐霨没有大假期，不能跑太远，请假当然可以，但宛遐霨觉得没必要。

这一学期阿伊斯曼还时不时地陪他上课，因为宛遐霨选修了一门东方文化的大课，这课上课时间在每周二晚上七点到九点。

宛遐霨这学期每周二下午都有课，而且是三节连上的课，下午上完课晚上还要上课，中间的空余时间如果用来回家吃饭的话就稍显紧张了。

正好阿伊斯曼没什么事，就过来陪他，两个人在校外吃饭，吃完饭阿伊斯曼陪宛遐霨到大教室上课去。

那老师很爱点名，还特别爱点那些东部州学生的名字，整个大教室大概有七八十号人，四五个东部州的学生，宛遐霨每节课必被喊起来一次。

老师在第一节就说明了结课作业是分析一首东方诗，字数没要求，但是每个人得交给他至少三页纸。

宛遐霨又网购了诗集，闲来无事就翻了看看。

/

初冬的某一个早晨，阿夸雷尔市照例起了浓雾，阿伊斯曼的手机没有静音，七点钟左右有人打来了电话，宛遐霨被吵醒，他睁着一双迷糊的眼睛望着阿伊斯曼，脑袋迟钝地说：“我去上厕所……”

阿伊斯曼于是按开卧室的灯。

宛遐霨上完厕所，阿伊斯曼的通话也结束了，宛遐霨拉开窗帘，叹息：“今天雾好大……”

雾气朦胧，世界被虚化了一样看不清，宛遐霨回到床上，整个人往床里缩了缩：“这场雾，就像是你的眼睛。”

阿伊斯曼转头看向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宛遐霨：“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就像灰色的雾，”宛遐霨眼睛闭着，看着马上就要睡着，他的声音模糊不清，“灰色的雾……”

阿伊斯曼再要问他，他就不再回答了，应当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浓雾完全散去，阳光温暖地照进书房，宛遐霨缩在落地窗旁睡觉。

室内温暖如春，层层叠叠的窗纱很好地阻隔了阳光，厚厚的地毯干净又柔软，宛遐霨身上盖了一小半的毛毯，手边落了一本掀开页的诗集。

诗集掀开的那一页被他用红笔划出一句：“贪恋欢娱，不觉金乌坠”。

阿伊斯曼无声无息地走进书房，他一眼就看到缩在窗旁睡觉的宛遐霨。

宛遐霨睡得无知无觉，不知道阿伊斯曼回来了。

阿伊斯曼今天回家，满身裹挟着戾气，联盟最近局势动荡不稳，这种不稳已经很久，但现在已经到了一种严峻的状态，也许西部州很快就要变成西部战区，这只是时间问题……战争，无论是什么战争，最终受苦受难的都只会是普通人，阿伊斯曼绝不希望战争真的爆发，至少——他想，至少不要在西部州爆发。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阳光这样好，阿伊斯曼却从骨子里都感到一种冰锥似的寒冷。

然而当他看到宛遐霨，他死水一般的心又泛起一丝略带暖意的涟漪。

阿伊斯曼把宛遐霨身旁的书拿开，自己手拿着，以防硌到宛遐霨，盯着宛遐霨的睡颜，他嘴角上扬，那笑容太无意识，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笑。

阿伊斯曼忍不住在宛遐霨脸侧覆上一个吻，那个吻轻而柔，没有惊动宛遐霨半分。

而后他在宛遐霨身旁躺下，地上铺的这张软垫足够大，容得下两个人。

宛遐霨没睡太久，他又睡了快半个小时，就自然醒了，醒的时候感到身边有人，他怔愣转头，和阿伊斯曼对视。

宛遐霨：“？几点了，你今天回来的好早……”他看了眼手环，才两点多点，宛遐霨的目光移到诗集上，阿伊斯曼回答：“嗯，最近没什么事，就回来的早点。”

“没什么事？”宛遐霨疑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伊斯曼说，“我可以好好地在家陪你一段时间……后面，明年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宛遐霨半懂不懂：“你们这个工作怎么分配的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阿伊斯曼翻过书，“上面的人这样做，谁能猜得中他们的心思呢？”

“也是……”宛遐霨瞥了一眼诗集，忍不住叹息，“哎，我作业还没写完呢，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什么作业？”阿伊斯曼把诗集翻到宛遐霨打开的那一页。

“就是三页纸分析一首诗的那个……下周就要交了，”宛遐霨指着有红笔痕迹的那一首诗，“这就是我选的。”

“这句是：贪恋欢娱，不觉金乌坠。”

宛遐霨解释：“它的意思是：太留恋喜爱这段欢乐的时光，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山。”

“金乌，就是太阳，金乌坠，太阳坠落，用最简单的词来讲，就是日落。”

阿伊斯曼捂住宛遐霨一本正经的脸：“我明白了。”

他一字一顿地念：“贪、恋、欢、娱，不、觉、金、乌、坠。”

“金乌，指的是太阳，金乌坠，指的是日落。”

宛遐霨的下巴挨在阿伊斯曼的手心里：“你语言天赋很不错啊，阿伊斯曼。”

阿伊斯曼表情自得：“那当然了。”

宛遐霨眼神在阿伊斯曼身上打了个转，把他从头看到脚，阿伊斯曼注意到宛遐霨的视线：“怎么了？”

阿伊斯曼肩宽腿长，个子也高，肌肉硬实，长了一张性冷淡没感情的脸，外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脾气应该不太好，是个不能招惹的人。

在宛遐霨身边，阿伊斯曼很少会表情冷淡，可能是他也意识到自己面无表情会比较吓人，就尽量带点儿笑，温柔地面对宛遐霨。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一个年轻的哨兵，而不是西部塔的萨瑟恩先生。

宛遐霨抿出一个笑：“我只是觉得，你跟梅女士长得不太像。”

西尔维亚·梅女士棕发碧眼，还有天生的微笑唇，她虽然是哨兵，但气质要温和一些，阿伊斯曼和她没有一分相似，不怪宛遐霨当初知道阿伊斯曼是西尔维亚·梅的孩子时那么吃惊。

“是的，我长得不太像母亲，”提到母亲，阿伊斯曼想到宛遐霨和母亲到现在还没见过面，但自己却早就见过宛遐霨的小姨了，他说，“只可惜她太忙了，在赛勒斯州抽不开身，否则早就叫你们见面了。”

阿伊斯曼想了想：“你想看冰原和极光吗？”

话题跳跃度太大，宛遐霨一下子没转过弯，“啊……？”他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毯子上，看着阿伊斯曼，“什么？”

阿伊斯曼说：“十二月月底到一月初不是放假吗？带你去看极光。”

宛遐霨眼睛睁大：“好啊。”他犹豫一下，“真的去吗？”

“当然是真的，”阿伊斯曼道，“因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没时间了。”

*我一想到阿宛才十八岁我就心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