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们前往北方冰原看极光之前，阿伊斯曼犯了一个错误。

他的傲慢让他的罪行罪无可恕。

/

“……阿伊斯曼，这是什么？”宛遐霨手里拿着一沓纸，目光直视阿伊斯曼，“这是什么东西？”

阿伊斯曼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一份档案，有关宛遐霨和阿里亚斯的身份档案，他心底一沉。

这两份档案都非常厚，叠在一起有硬币那么高，宛遐霨一脸困惑，他方才粗略地翻了一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调查我……？为什么呢？”

他离阿伊斯曼离得很远，阿伊斯曼想要靠近他，宛遐霨声调变得尖锐异常：“不要过来！”他往后退，其实他身后就是墙壁，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就算如此，他也不让阿伊斯曼靠近，背靠着墙壁，宛遐霨喃喃道：“……你在想什么？阿伊斯曼。”

宛遐霨低下头，档案上他的信息是如此详细，从他在哪里上学，教学的老师，班里的同学，毕业的合照，到他从小到大生过什么病，分别都是在哪里就医，一应俱全。

甚至连他唯一在世的亲人，张澹的相关信息也全部都有。

“当初我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也说了其实我们并不相称，你当时做出一副坚定的样子，不愿和我分开，结果私下里还是偷偷调查我，是不是……”宛遐霨声音哽住，“你这样子真的很让人难过。”

宛遐霨难过道：“……你调查我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你难道不应该把这些东西收好，不让我看到吗？”

他是真的有点伤心的样子，表情里的难过简直藏都藏不住。

阿伊斯曼觉得很不妙，这份文件他看完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就一直放在书桌的抽屉的深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宛遐霨看到——他本来是想要宛遐霨帮他在书桌里找个印章，没成想宛遐霨翻来翻去找了一通后印章找到了，这份原本应该被销毁的文件也找到了。

阿伊斯曼让宛遐霨帮忙找印章的时候，完全忘记还有这么个东西放在书桌里。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失误，他不应该把调查文件放在那里。

宛遐霨一贯脾气好，软和温顺，此刻他伤透了心。

信任是人与人交往中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信任，一切都将土崩瓦解，从相遇时，宛遐霨就对阿伊斯曼付出了极大的信任，这是阿伊斯曼知道并清楚的，然而放阿伊斯曼恢复记忆后，却没有用一样的态度对待宛遐霨，这是他的错误。

诚然，他身为西部塔的高级哨兵，这样做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他应当对西部塔负责，他应当对西部州负责，如果宛遐霨是卧底，是间谍，那么必然会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论宛遐霨是哪方的间谍，来到阿伊斯曼身边做卧底，其幕后之人必然居心叵测，阿伊斯曼谨慎并不是毫无道理，这一点在他调查宛遐霨而无人反对时就足以看出。

宛遐霨的身份经历是真的，或者说，不像是假的。

没人能从这份身份档案里挑出半点毛病，而且宛遐霨的自述也和档案上的内容完全一致。

阿伊斯曼同时也调查了阿里亚斯，因为他怀疑两个人过去很可能认识，但最终调查结果是两人认识的可能性很低，宛遐霨和阿里亚斯的经历轨道没有交叉路口，他们确实是不认识，即使如此，阿伊斯曼还是感到微妙的不满。

这份莫须有的怀疑很快被阿伊斯曼抛之脑后，宛遐霨只是宛遐霨，只是一个因意外失去向导能力，来到阿夸雷尔学习音乐的普通人而已。

电光火石间，阿伊斯曼想好道歉的说辞，他再度靠近宛遐霨，然而已经迟了，宛遐霨把厚厚一沓文件往桌上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哨兵的速度更快，宛遐霨刚走两步就被阿伊斯曼抓住手腕，他望了一眼这个灰眼睛的哨兵，大力甩开手，继续往外走。

如果阿伊斯曼真的想要抓住他，是绝不会被甩开，可宛遐霨眼泪都要掉下来，阿伊斯曼怕宛遐霨拧巴起来弄伤手，便没有用力抓着。

阿伊斯曼看着宛遐霨离开，通过监控，他看到宛遐霨回到房间收拾东西，折叠衣物，翻出行李箱，乘电梯下楼。

经过客厅时宛遐霨被管家拦住，管家惊诧地阻拦宛遐霨，“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宛遐霨低垂着头说：“没什么，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管家看阿伊斯曼没追上来，纠结得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追着宛遐霨好声好气地劝，宛遐霨不为所动，径直离开。

这个别墅区很大，宛遐霨走了半天才走到大门口，他想要出大门时，被拦了下来，身材壮实安保人员一脸严肃地表示要核实确认宛遐霨的身份，只有确定他是这里的住户，他才可以离开。

宛遐霨：“……”他气得要死，这种核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知道肯定是阿伊斯曼的吩咐，不让人放行，但他又无可奈何。

宛遐霨和对方僵持了一会儿，一辆车缓缓地开过来，阿伊斯曼降下车窗。

宛遐霨双手环胸：“你来干什么？”他眼角微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听语气，多半是气红的。

阿伊斯曼注视宛遐霨生闷气的脸，他微微一笑：“你的小提琴没拿。”

阿伊斯曼打开车门，向宛遐霨展示车后座放着的小提琴。

宛遐霨伸手：“给我！还有，你让他给我放行！”

阿伊斯曼瞥了一眼那高大的门卫，对方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宛遐霨以为对方是去准备开门，稍微放心一点。

他转头对阿伊斯曼说：“小提琴给我。”

阿伊斯曼：“你过来拿，就在这里。”

宛遐霨：“……你给我递过来！”，

阿伊斯曼：“你不拿的话，我就走了？”

宛遐霨咬牙切齿，从表情来看，他大概是想骂句脏话，但他忍住了，没骂出口：“阿伊斯曼你……”

宛遐霨满脸愠怒，丢下行李箱去车里拿他的小提琴。

阿伊斯曼好整以暇，看着宛遐霨探身进车里拿小提琴。

“唔——”宛遐霨猝不及防，阿伊斯曼下手极快，宛遐霨探身进来，他直接把碍事的小提琴盒扔到副驾驶座上，拉上前后车座之间的挡板，同时，他另一只手巧力把宛遐霨拽进车里，又抵住宛遐霨的腿让宛遐霨动弹不得，前座的司机迅速下车拿走行李箱，关门启动车子。

车后座位置宽大，宛遐霨却被牢牢钳在阿伊斯曼的怀里，他拼命挣扎，连呼了阿伊斯曼好几个巴掌，阿伊斯曼任由他打。

宛遐霨气死，他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你这样子我很难受！能不能让我坐好！”

阿伊斯曼手一松，宛遐霨当即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过去，在刚才的混乱中阿伊斯曼其实已经被打了好几个耳光了，只是这最后一个耳光极其响亮，啪的一声，而且他手腕上的手环也甩到阿伊斯曼的额头，磕出一个微红的印子。宛遐霨自己都有点被惊到，他眼神慌乱了一下，努力镇定下来，装作平静的样子，不愿意显出慌张。

宛遐霨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阿伊斯曼的脸，他怒道：“你干什么？阿伊斯曼？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想要静一静，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是，你这是！”他想不出来词了，愤恨地别过脸。

阿伊斯曼实在是很心甘情愿地被打，如果只是打两下宛遐霨就能消气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司机开车的路线是要返回家中，不是出门去哪里，宛遐霨脸色很难看，阿伊斯曼温温柔柔地说：“是我的错……”

宛遐霨怒：“当然是你的错！而且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这么、这么……！”

阿伊斯曼猜他是想说：这么不要脸。

阿伊斯曼本就没多要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长了一张要脸的脸，实际上却很贯彻脸而已不要就不要这一宗旨。

虽然拦人这方法有点掉价，但是没关系，人又回到他怀里了。

阿伊斯曼本想着放宛遐霨出去散散心，但这想法稍纵即逝，外界环境如此恶劣，他不可能真的让宛遐霨离开他。

所以当宛遐霨离开家门的那一瞬间，阿伊斯曼就让管家拨通了门卫的电话，要求他们拦下一位黑色长发拉着行李箱的年轻人。

当定位显示宛遐霨快要走到大门口时，阿伊斯曼拿起宛遐霨的小提琴琴盒，面色平静地吩咐司机准备开车。

车子驶入别墅院子，停在地下室，阿伊斯曼一把抱起宛遐霨，淡定道：“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最近外界十分危险，为了你的安全，还是不要离开我比较好。”

宛遐霨怒，在阿伊斯曼怀里扑腾：“不要抱着我！你抱小孩呢！放我下来！”

他挣扎得实在太厉害，阿伊斯曼松手放他落地，宛遐霨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危险什么？！有多危险，你又说要带我去玩，又说外面危险，你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