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皇宫中如此空旷又寂寞。来来往往的宫人,只留下浅薄的影子。就连曾经让她刻骨铭心的一个名字,如今想起来也在心上泛不起一点涟漪。
春天的时候,一直忙得不见踪影的初月约杨盈跑马。
“你这样的大忙人,怎么会想起来约我?”杨盈问初月。初月穿着利落的骑装,伸手将她拉上马背。
“是陛下。”初月看着远方,脸上浮现怀念之色。
杨盈的心不由自主动了一下。
“你还记得这片马场吗?”初月问。
杨盈当然记得,当初如意姐就是在这里救下了她。那一次,李同光也来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初月接着说道:“就是在这里,我问陛下对宣平侯怀有怎样的感情。”初月无奈地笑了一声:“他说,是喜欢到宁愿他死的喜欢。”
宣平侯,是如意姐后来的封号。若无她以身为刃团灭北磐贵族,换取生机扭转局势,她们断无机会在这里策马飞驰。
“阿盈,或许你不一样。只是,陛下也不是寻常人。先帝的初贵妃对他一往情深,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从未动过一点真心。就连当初你被刺杀,也是贵妃的手笔。他身边的侍女,昔日曾在宣平侯手下做事,因此被他留在身边,却隐瞒了宣平侯的消息,最后撞死在他的剑下,而他仍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说到此处,初月停顿了一下:“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哄骗到天下最冷漠的小娘子,更遑论如今他是一国之主。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
杨盈忽地想起李同光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前,看到她时恨不得啖肉食骨的眼神。若是再有一次越界,李同光可能真的会杀了她。她被这样的想法一惊。
初月长叹一口气:“阿盈,当年并肩作战的故人如今也不剩几个了。我说这番话,并不只是为了陛下。我希望你好好的。陛下是活在过去的人,而你不一样,你要向前走。”
杨盈吸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问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初月当初和李同光的联姻随着安帝的死亡已不了了之,但之后李同光不是没动过赐婚的心思,以初月的战功当是王侯将相也嫁得,如今却依然孑然一身。
“难道你还要为于十三守节?”
初月似乎是被她逗笑了,她拍拍杨盈的肩:“你怎么会这样想?阿盈,十三是很好,只是并不是为他。”
初月指着身前丰茂的草场道:“北磐已不成气候,剩余残部不是向北溃散,就是逃往极西之地。这些年不仅是这片马场,甚至是整个北境都得以休养生息。会有越来越多的小马驹出生,补充大战消耗的良马,为我安国培养起强大的骑兵。梧国也是如此。”
“阿盈,女子当有自己的事业。我沙西部不缺好儿郎,我却不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联姻本就是不得已的举措,而今沙西九成兵马在我的手中,我为什么要嫁人呢?”
“那孩子呢?你百年之后,沙西要交给谁?”
初月爽朗的笑声传来:“阿盈,你想得可真长远。可女子立世,本就艰难。莫说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就怀胎十月也是难以预料风险。沙西如今已在我的手中,我绝不容许有人趁虚而入,何况生个小崽子难免叫下面人多了心思。我大兄虽驽钝,底下却有不少孩子,有几个我看着也很是出色。若放在身边教导,也能安部族的心,不至于让沙西四分五裂。倒是你,做什么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难道真找个安国的男人,生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李同光会允许这样的孩子继承皇位吗?杨盈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阿盈,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你想清楚以后要做什么。今日天气这样好,和我跑一圈,比比谁先跑到终点?”
“好啊,沙西王,你这可是欺负人。”
“让你先跑。”初月笑着道。
“驾!”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