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天亮得晚，冯易看到一丝曙光穿透云层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腿和胳膊，扫了眼睡在身旁的生生，身上已经没有光晕了。捏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二。

冯易掀开被子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准备去洗漱，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生生。

奇怪，它今天怎么不跟过来。

冯易折返回去，推了推它的身子，见它翻了个身，抬起了头，睡眼惺忪。

她拍了拍它的脸说：

“生生，生生，睡不醒啦？”

生生直接就着她的手就枕了上去，看样子还是困。

冯易皱起了眉头。

它往常对于她的声音十分敏感，最近好像格外嗜睡。

昨晚冯易彻夜未眠观察它的状况。跟袁茵抢完票关灯时还没到四点，四点十分左右它身上的光越来越暗了，只用了几分钟就彻底消失了。

她以往没有熬夜的习惯，生生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晚上什么时间出现的，持续了多久，这些她统统都不知道。

冯易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用冲掉了脸上刷牙残留的泡沫，看着镜子里挂着俩黑眼圈，面色沉重的自己叹了口气。

想起昨天自己要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豪言壮语，不由地苦笑，看来为时尚早。

收拾好后半推半抱着生生下了床，给它喝了些水，打包了一份狗粮，戴好牵引绳准备带它去宠物医院。

看着状态还不错，乖巧地趴在出租车上的生生，冯易叹了口气。这傻狗，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她的狗继会用点头摇头来回答问题后，又会自己发光了。这真的是一只狗吗？冯易脑海里反复弹出这句话。她知道这不正常，也很清楚这已经超越了生物学对一只狗的界定，但她现在丝毫没有对策。

她不可能送生生去做活体研究，好在生生目前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上的不适症状，她这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是提不起放不下。

“小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啊？”前面的司机师傅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冯易凝重的脸色，忍不住出声询问。

冯易回过神来，虽然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但是真有这么吓人吗？

“谢谢师傅，我没事儿，就是熬夜熬的。”冯易勉强地提起一抹微笑。

“嘿，小姑娘，可别仗着自己年龄小就挥霍身体，等到我这个年纪，难养得很。”司机师傅感慨地说。

冯易语气上扬应道：“好嘞师傅，等下回去就睡大觉。”

司机师傅瞥了一眼后视镜，被逗笑了，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我真是老喽……”

宠物医院门口下车后，冯易站在冷风里犹豫。

她既怕宠物医院查不出什么，又怕它查出什么。

生生只是乖巧地坐在她脚边望着她。

“咦？是生生主人吗？”一道疑惑的询问声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是之前总给生生做辅助治疗的护士。

冯易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护士热情上前道：

“来做检查吗？外面这么冷，进去再说吧。”

冯易就这么被带进了宠物医院，脑子里还有点混沌，想回头人已经进来了。

她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紧张得攥着狗绳的手心里微汗。不知为何，她看向了生生，声音有些发涩：

“生生，可以吗？”她总觉得生生是知道的，知道她在问什么。

生生抬起了右爪。

这是在家做训练的时候教给它的，抬右爪代表Yes，左爪代表No。它在外面的时候，尤其是别人跟它说话的时候，冯易不让它点头或摇头。

冯易嗓子有些发干，定定地看着生生，它也同样没有移开目光，仿佛在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去挂了号，忐忑地着陪它做完了各项检查，等到出结果的时候，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医生拿着生生的各项报告单，左看右看，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

冯易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

“这都没问题，身体好着呢。”医生最终下了结论。

“那您刚才叹什么气？”冯易被医生的反应忽悠地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略抱怨地问。

医生笑眯眯地说：

“我也是好奇呀，这没病没痛的，你突然带来做体检，还要求尽量全面，我翻了一下记录，生生不是几个月前才做过吗？”

冯易被问地一噎，随口编道：

“它昨天晚上吃完没多久突然就吐了，吓我一跳，今天就带过来检查一下。”

“那可能是一次性吃太多了，它消化不了才吐了，你是不是给它伙食太好了，这家伙跟它刚来的这时候已经两个样了。”

冯易的防备心逐渐放下，又大着胆子问：

“那它最近为什么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冬天猫猫狗狗都这样，不爱动，吃饱了就睡。你是不是第一次养狗，太紧张了。”

冯易略微点头，假装尴尬地笑了笑。

她心里很清楚不是这样的，不过既然检查一切正常，就证明起码身体健康没出问题。

问诊结束后，冯易拿着一沓报告和和检测单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医生叫住了她：

“刚刚顺便查了一下生生的疫苗记录，间隔时间差不多了，它现在的身体状况也都很好，要给它预约绝育吗？”

冯易差点都忘了还有这茬儿，不过想到最近生生身上发生的诸多变化，低头和它对视了一眼，在它清澈的注视中望着医生摇了摇头说：

“谢谢，暂时先不预约了。”

日与月轮值，天色渐暗，像是给世间的一切披了层神秘的外衣。

距离冯易出租屋不远处的无人小道里，三个人在此汇集。

长着羽毛耳朵的男孩望了望另外两个人有些兴奋地说：

“队长，这是真的吗？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就能遇到要化形的新生儿了？”

队长还没开口，另一个一头长发，身着浅绿色厚棉衣，扎藕粉色发带的女子笑着开口：

“云霄，别说是你，我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云霄再次开口，有些好奇：“溪客姐也是第一次遇到吗？”

队长接过话：“我在这片辖区五年了，也是第一次遇见。”

云霄再度开口：“队长，化形真的这么难吗？”

溪客开口：“当然啦宝贝，你是因为化形成功了才不觉得难，忘了你的身份编码啦？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完全化形状态。”

说着要去摸摸云霄露在外面的羽毛耳朵，却被队长伸手拦下：“好了，任务要紧。”

溪客听到任务面上立刻严肃了起来，心里却暗自腹诽——俞风真是个不幽默的木疙瘩。

云霄则是看到俞风微皱的眉心，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毕竟鸮的夜间视力是非常好的。

俞风开口：“化形事宜非同小可，今晚先探查一下情况，随后向局里汇报，等待局里指示。云霄，你在前面开路。”

受到指令的云霄化作一只鸮，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偏头看向俞风，似是示意，然后朝一个方向飞去。

俞风会意，朝溪客伸出手臂：“上来。”

溪客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毕竟她又不会飞，也没有俞风那样的速度和弹跳能力。

感受着冬夜里凌冽的寒风，溪客不由地将领口收紧，把脸往俞风怀里转了转。

俞风余光扫到溪客的动作，问道：“这么冷吗？”

溪客哀怨道：“我又没有厚实的皮毛，我冬天是要……”溪客的声音戛然而止，被灌了一嘴的冷风，更哀怨了。

俞风没有再说话，浅浅地抿了抿唇。

三人到了冯易所在小区，看着高达三十层的建筑陷入了沉思。

溪客缩了缩脖子：“我不行。”

云霄兴奋地说：“队长，我上吗？”

俞风：“云霄，确定楼层和方位，如果能确定物种就更好了。”

化形生物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云霄飞到十四层的时候感受到了十分剧烈的能量波动，但碍于屋主拉上了窗帘无法窥得详细情况。

“报告队长，目标锁定十四层西户，其他情况未知。”云霄汇报。

云霄点头道：“我能感知到它蕴藏着很大能量，有点不同寻常，我会申请调取资料权限，今晚先到这里，两天内处理好你们手头的事务，我们要转移了。”

冯易连着熬了两天大夜观察生生的变化，她发现白天它不会出现发光的情况，无论环境亮与暗，只有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才会开始发光，一直是淡淡的微光，中间没有发生幅度太大的强弱变化。至于消失的时间，跟上次她观察到的相差无几，都是在四点前后，周身光晕减弱，然后在几分钟内消失。

她望着镜子里颜色更深的眼袋，颇为无奈地洗了把脸，擦好冬日护肤，准备出门遛狗。

牵着生生一路上都在神游，她这个发光小狗怎么办好呢？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冯易猛地醒过神来。

对啊，它只是半夜发光，白天又不会发光。再说晚上两点到四点一般人谁不是在家睡大觉啊，生生也是啊，根本就没人会发现。

只要它身上不突然出现别的变化，按照冯易的作息和遛狗习惯，她们根本没有在那种状况下和人接触的机会。

想通了的冯易感觉心里一下子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走路都轻飘飘的，愉悦地揉了揉生生的头，却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三个人正在盯着她和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