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聚在遛狗场的外围,远看像是熟人在聊天。
俞风身穿墨绿色夹克,黑色裤子,在寒风中站得笔挺,似乎并没有受到温度的影响。
云霄一身蓝白色棒球服搭配一顶白色毛线帽,把他的羽毛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脸颊两侧鼓起来的就是一对小耳朵。
溪客则是三个人里包裹得最严实的,厚实的雪地靴,藕粉色的长羽绒服,纯白的围巾,以及包住了半个头的帽子,荷绿色的发
带在围巾的缝隙里若隐若现,有些微红的鼻子呼出的气顷刻就化成一缕白被冷风刮走了。
云霄看着缩成一团的溪客问:“溪客姐,真的有这么冷吗?”
溪客牙齿忍不住打颤,把围巾扒开一条小小的缝,缓缓抖出一句:“我没有你们那么厚的毛。”
俞风默默地没有吭声,如果不是为了融入人群,他是连夹克这种厚度的衣服都用不上的。
这是云霄进入第三十五小队的第一年,也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他有些好奇:“如果你不耐寒局里为什么把你分到北方辖区来?”
俞风接过话:“局里人手紧缺,很多都是在尽量合理的前提下服从分配。”
溪客略微挑眉:“虽然我不耐寒,但是我耐热,要是这次任务在夏天执行,还得看我的。”随后又有些幽怨地补了一句:“如果不是需要化形执行任务,我现在应该在冬眠。”
说到任务,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了远处那只棕灰色的狗身上。
溪客:“是那只。”
俞风:“嗯,看起来它很信任那个人类。”
云霄:“哪个?我看不清。”
……忘了鸮白天视力不好。
那头遛狗场上冯易正在和生生玩飞盘,看着生生追赶跑跳的样子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又一次生生接住飞盘后往一个方向看去,冯易追着视线看过去,那个方向遛狗场内只有一只萨摩耶,正在接受主人的抚摸,舒服地扬起了脑袋。
“生生,过来。”冯易喊道。
生生咬着飞盘飞快地奔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冯易的脚边。
冯易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亲昵地靠在它脸旁边说:“你是不是也想要摸摸啊。”
生生顿了一下,抬起了右爪。
冯易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它,从脑袋到脊背,顺手就摸到了尾巴上,习惯性地拈了拈尾巴尖儿。
手一下子就被叼住了,生生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在控诉冯易,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冯易抿着唇笑,这个样子她更想欺负了,坏心地又拈了拈手里还没放开的尾巴,只见生生的呜哝声更大了。
冯易哈哈大笑放开了它的尾巴,略带揶揄地说:
“真小气呀,摸也不给摸。”
她略微遗憾地说:“本来还打算奖励你小半只鸡呢,可惜我的手上带电,一摸就会打到小狗,小狗都不让摸。”
生生的耳朵像检索到了关键词似的,头一下子就凑到了冯易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随后又陷入了纠结。
冯易虽然在生生的脸上看不出纠结这么复杂又人性化的表情,但她知道它一定动心了,只是还在权衡。
嘴角笑意未减,耐心十足地等着。
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生生主动靠了上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冯易满意地摸了摸它的头。其实她没想再摸尾巴了,只是看到生生有些局促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它。
她的手正要往下,打算看看生生的反应,只见它退了两步,仍然把脑袋放在她的手下。
冯易被它这副样子逗笑了,还真是贪心,既不想让她摸尾巴,还过来讨好她想吃鸡。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有你的原则,那我也得向你学习不是,我宣布,生生今天回家吃鸡屁股!哈哈哈哈哈。”
原以为生生会急得跳起来跟她抗议,没想到生生忽然转身再次看向刚才那个方位。
冯易有些不解,那个方向除了有一只萨摩耶和它的主人,再还有就是铁丝网外的三个身影,看不清具体在干什么,不过那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
冯易调侃它:“怎么,喜欢那只耶耶呀,要不要过去找它玩?”
生生收回了视线,看着冯易抬起了左爪。
散步回去的路上,冯易感觉今天的生生格外粘人,刚刚捡个飞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她,现在散步又总是贴着她的腿走,她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端倪。
云霄:“我们现在怎么办?”
溪客眉头微蹙,开口道:“即将化形的生物和我们一样能感应到彼此,它知道我们的存在,对我们抱有明显的戒备。不过它并
不知道我们的意图,看起来只是在警戒,比起自己,它似乎更关心那个人类。”
云霄不解:“一只狗怎么会这么关心人类呢?我的家就是被人类毁掉的。”
溪客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不一样的,你是猛禽,在动物界里,猫和狗的关系与人类是很亲密的,它们往往称这段羁绊为‘主人’。”
云霄顺着她的话接着问:“溪客姐,那你也有主人吗?”
溪客笑他:“呆瓜,我只是一朵野生荷花,哪来什么主人。”
俞风神情严肃地开口:“总局命令我们务必保护好即将化形的新生儿,全力助它化形。另外,不能让人类参与进来,尽量不要
打破人类社会的原有秩序,该事件要全程高度保密。”
这道命令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云霄最先开口:“那我们是要把那只狗狗抓过来吗?”
溪客摇头:“小傻瓜,它对我们很戒备,而且它和它那位主人的关系很亲密,我们贸然动手会被人类报警抓起来的。”
俞风点头:“溪客说得对,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蹲了冯易和生生三天,观察结果让他们十分棘手。
那个人类似乎不用上班,平时大多数时间是不外出的,唯一规律的外出时间就是遛狗的时候,早晚各一次。但那个人类几乎不会和那只即将化形的狗分开,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是绳不离手,只有在遛狗场里才会放开它,不过目光却时常放在它身上。
说到那只狗,更令他们头痛了。它对他们的戒备丝毫不见放松,而且对那个人类表现出了高度依赖,这意味着他们如果有机会劝说,八成也会落空。
当天夜里,冯易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被自己定的闹铃吵醒,快速翻身下床去洗了把脸,然后摇醒了床上正发着光的生生。
房间里黑漆漆的,生生周身的光像是一盏柔和的,快要没电了的小夜灯。
冯易心里仍有疑惑,她看着它问:“生生,你现在觉得难受吗?”
生生睡眼惺忪,摇了摇头。
“你今天的光怎么有些暗,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生生偏了偏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冯易以为她说的话它没理解,又换了一种问法:“你能变得再亮一点吗?”
生生闻言抖了抖耳朵,微微仰起脖子。
冯易等了半天没动静,就在她以为不能的时候,生生周身的光芒突然高涨,照亮了整个房间。
冯易吃惊地有些愣神,随即想起这是深夜,赶快道:“暗一点生生,不用这么亮。”
它身上的光即刻就暗淡了,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生生,那你能不发光吗?”
这次它身上的光却没有消失,冯易心中了然——时间是既定的,但亮度是它可以控制的。
“随着光强弱的变化,你又什么感觉吗?”
生生点点头,但它无法用语言告诉冯易,就连它自己也说不清,尤其是在最近,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又或者这只是一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越强烈,它似乎就越容易理解冯易的世界,也更容易听懂冯易所说的一些话的含义。它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它只是想要靠冯易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种感觉是好是坏呢?”冯易知道它回答不了太复杂的问题,就只是问它能用点头和摇头回答的问题。
只见它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知道?”
它点头。
冯易轻舒一口气,安慰自己宽心。
她轻轻地摸了摸生生的头,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轻飘飘的,就像一个若隐若现的梦:“我会陪着你的……”
好在狗的听力十分好,它一字不拉地听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望着远处遛狗场里冯易和生生,面色有些凝重。
云霄开口:“队长,昨晚感应到十分剧烈的能量波动,它可能马上就要化形了,我们得加快动作了。”
俞风只是嗯了声,却没有动作。
溪客看出了俞风的顾虑,安抚道:“别着急,小鸟,我能不能让人类发现它即将化形,也不能暴露我们的秘密。”
话音落下,三个人再度沉默了。
良久,溪客开口:“我来吧。”
云霄看了看溪客,又转头看向俞风,只见俞风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