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林升呢喃这两个字,突然兴奋,“难道是您听见了我的心声,专程来救我不成?”
“不是。”
新娘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阿渊,昨晚的事你可不要瞒我,什么有趣的事我都想听。”楚柳笙缠着林渊,拉着他的手——几个人关着房门,这要是叫长辈看见可不得了。
林渊哄她,“好。”小笙眼瞧着就要十五,是要嫁人的年纪,她叔也早就开始找人家,只是至今找不到,才耽搁了。
楚阎几个知道这事,才总陪着她荒唐,小事上任她闹也就算了。
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家事不消一天能传完全村,各家不过是亲疏远近的分别,但林渊、楚阎、楚柳笙、墨玉声,那才是真正能说心里话的交情。
林渊张了张嘴,口里像进了沙石,不知从何说起:“我……”
“我昨晚又做了场梦,新的梦。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剩余几人紧张起来,每次林渊这个口气,就是他梦到了极新奇的东西——村里绝对见不着的东西。
“我梦到一个四方的小块,砖头状,要小一些,它可以通话,对,是这么说,通话,一个拿着这小块的人,可以和另一个拿这小块的人说话……就比如我在村口,可以听见在村尾的大阎说话。”
“真神奇啊!”村子占地可不小,周围都是山,多得是地可以踩,楚柳笙托着腮说。
“我还梦到很多姑娘……”
姑娘,你是想成亲了吗?楚阎没敢说出来这话,怕阿渊说是。他们也早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
“她们怎么可以那样呢……?”林渊没有说下去,他垂头,把自己的脑袋往膝盖撞了一下,“为什么呢?”
林渊几个是顶惯着小笙,小时候还成,稍大一点,小笙就总被她叔关房里,不许她出来“不正经”,小笙不听,后来被关的就是柴房。
千百年来惯是如此,三人只能偷偷把小笙放出来,明面上却不敢靠近她——林渊总觉着有什么地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话就这么梗在喉间,叫人浑身难受。
明明活在这片土地,林渊这脚却踩不踏实。
“阿渊,你总卖关子……”楚柳笙嘟囔。
“不是我卖关子,是有些话我现在还说不准,”林渊无奈笑笑,“这次的梦真到有点假了。”
“阿渊,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梦和昨晚的事有关系?”楚阎接了话茬,把话题拧回正轨。
“是。”
说完这,几人都哑火了,村里平日里忌讳颇多,成天讲不要冒犯、冲撞了哪路冤家,要真是那样,他们难不成还要再午夜去一趟山里?
林渊把昨儿夜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他去的最早,见的也最全,直接与新娘子打了照面,楚阎路上没遇上什么怪事,只和司仪打了交道。
墨玉声等他们都说完,才犹豫地道:“阿渊,你刚说你听到那歌谣是怎么唱得来着?”
“唱的是新嫁娘——
新嫁娘,
哑巴家有个新嫁娘……”
墨玉声说:“我听到的是另外一个样。”
“小郎官,
村长家有个小郎官。
妹妹想嫁他,
姐姐想嫁他,
邻居家的女儿也想嫁他,
小郎官俊俏又好看,
迷得姑娘们犯花痴。”
看来他们撞见的东西不一样,楚阎寻思着,随即脸色一僵,要这样说来,那小笙……
“我碰见好多姑娘……”楚柳笙紧跟着道,还没等几个哥哥松口气,就随口说出,“死了的姑娘,尸//体铺了满山,有的烂了,一脚下去一地的骨头,还有小子,小子要少很多,积起来却也不少。”
“昨晚怎么不告诉我?”墨玉声埋怨她,尸//体最是邪性,要楚柳笙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那可怎么办。
楚柳笙瞅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要不要再回去一趟。”林渊本是一直低着头,这会儿突然把头抬起来,道,“再回去一趟,或许我们能碰见些更重要的东西。”
“我陪你去。”楚阎和楚柳笙基本同时道。
“去吧,去山里看看吧,就今晚。”
“你……你这字怎么了吗?”林升抬头,新娘子挂在树梢,藏在林影间,她说她不喜欢日光——晃得人眼睛疼,她是这么说的。
新娘扔只鞋给他,“什么怎么,你会说这个字,可你会写吗?”
“……不会。”林升红了脸,村里会写字的人不多,约摸着不超过十个。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当他真说出口的时候,却觉得羞愧了。
新娘哼笑,她一双眼睛是极好看,斜长着往上挑,天生带笑意,又有点冷得慌。
她跳下树,招呼林升过去,拉着他的手,道:“来,我教你写。”
“你——我——我们,跟着我写,别那么僵硬,你——我——我们。”
“您别靠我这么近。”林升身子都麻了,他什么时候离一姑娘这么近过。
山上站着一个人,一个新娘,山里睡着数不尽的残骸。
午夜,月亮大到好像离地面又近了些。
楚柳笙是一定要去,这回也没人会阻止她去,她要去了,回头才能睡得着。
“都小心一点,防身的家伙都带上。”墨玉声比楚阎小个一两天,这些细琐的事倒是最擅长,活似他上辈子干过一样,光一个楚柳笙,就让他操碎了心。
楚阎又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村里少说有数十年没进过外人,这一进就是这么个神叨的怪人,实在是不同寻常,容不得他不防备。
“小笙,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林渊偷摸着和楚柳笙说。
楚柳笙乖乖跟他去了,确是先开了口,“阿渊,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这次我们要被抓住,你就一定要嫁人了,”林渊叹了口气,“大阎和老玉也是,估计也逃不过要成家。”
“你总不说自己。”楚柳笙打趣他,而他俩相视一笑。
楚柳笙很清楚,新娘子那是一码事,可她深夜里和男子往后山跑那是另一回事,要叫人知道,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再不愿嫁也得嫁,她叔许是会将她许配给老玉,或者楚阎。
小姑娘没把这当回事。她只当楚阎是哥哥,至于老玉,她还这么小,也分不清什么男女之情,不过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就这么嫁给老玉。
一行人出发了。
他们走周边的山路和吃饭洗澡似的,只要小心着点,没那么倒霉恰好撞见蛇,虫子他们是不怕的,这周遭也没什么大型野兽。
上次只楚柳笙拿了火把,其他几个大她许多,对山里更熟,怕闹醒家里人,便都没拿……这下知道有外人进了,便不好这般托大了。
几人一路无声,只有火焰偶尔打响的劈啪声,惊动了在树上或丛蔓里的小动物。
四人越走越觉不对劲,草木好似都被雾淹了,他们在走,雾也在走,绕着他们成了一圈,连月光都渗不进来,被挡在雾外。
“别分散了。”楚阎双手握着砍刀,低声说。
四人背对背紧凑在一起,各对东南西北其中一方位,警惕着藏在迷雾的敌人,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凝固了一样。
随即,一道锣鼓声响起,震破了黑夜。多串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寻不到源头。
几乎同时,一个女人影从迷雾中出来,她没有五官,笑声似银铃般娇俏,她碎步跑过来拉住林渊的手——匕首直接从她身子里穿过,半点没有伤到他。
“我会想法子联系你们的。”林渊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就被拽跑了。
楚阎想上前追,他刚跑出两步,林渊却一下没了影,他想追也找不到方向,“阿渊!”
“阎哥……”楚柳笙指了指楚阎右边。
楚阎把头拧到右边,司仪的大脸横在他面前……见了gui了,楚阎急退两步,面无表情地想。
“你,跟我走。”司仪出声了,嗓子哑得很,听着都不像人声。
现下阿渊在他们手里,楚阎想到这一点,便没有反抗,用口型对楚柳笙说:“别担心,我会把阿渊带回来。”
四人小组减半,墨玉声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攥住楚柳笙的手,他要是让这姑娘出了事,这辈子都得良心不安。这时候,男女大防都要往后稍稍。
掌心的柔荑不住传来热量,墨玉声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
楚柳笙反过来握得更紧,阿渊和阎哥都不见了,这关头还矫情什么,但回去是肯定不会回去,她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出血的准备。
“谢谢你啊,老玉。”只有他们两个人,楚柳笙才能说出这话。她老爱在这个人面前耍性子,如今她要留着,这人也走不了。
墨玉声笑她,“说什么傻话,我自个乐意来的,就算真遇到什么,也是我该。”
“难得跟你说一次好话……”楚柳笙哼他,脸色却骤然变了,“老玉,看你后边!”
一只手不知从哪冒出来,扯着墨玉声后领,将他扯进了雾里。
这下只剩楚柳声一个人,她握匕首握的更紧,精神高度紧张,可这回,没再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她站着被雾“吃”了。
“这位姑娘,能麻烦你分开我的手吗,男女授受不亲……”林渊试图跟无脸女搭话。
姑娘本是一直往前跑,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她没有眼睛,奇怪地道——虽然她也没有嘴巴,“你说什么呢,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一个好好的新娘子,不上红妆在这里呆着作甚?”
又来,林渊这回实在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阿渊:世界观受到冲击。感谢在2023-06-04 00:48:33~2023-06-10 11: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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