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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既只能换一架相机了,修相机的师傅说货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这就意味着如果执意等的话,会来不及拍摄。
虽然那架相机他用得顺,而且是第一架,意义上不一样,但似乎钱更重要一点。于是他早早出门在二手市场淘的一个全新的长焦ccd,先过渡一下。
他更习惯用拿在手上比较重的相机,所以会偏向长焦款的。
李既要拍的是牧场民宿的宣传片,民宿老板人傻钱多,在网上看到了他上传的图片,便找他拍,还开了挺高的价钱。
刚民宿老板联系他,问什么时候能来,他跟民宿老板表达了歉意,说明天去拍。
最近几天余语还是经常来麻将馆,倒是没见到那人。李既有听阿婶问余语上次那男的是谁,也是在这种八卦中,他知道了那人叫余阳,读的什么学校,甚至连年级都清楚了。
李既正要上楼,被人拦住了去路,余语站在面前说:“我听到了你跟人打电话说的事。”
这还是她来麻将馆的这些天里,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怎么了嘛?”李既一脸不解。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拍摄。”余语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补充了一下,“可以吗?”
“可以。”
李既应得很爽快,倒是让余语有些吃惊,“你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吗?”
“那我要问吗?”李既的神情看起来很诚恳。
“不要。”
余语当天回家跟家里通知了明天要出远门的重要告示,秦柔一下坐不住了,问她跟谁去。
“麻将馆的哥哥。”余语说。
余阳靠在躺椅上玩游戏,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柔看了看他,顿时觉得生活没盼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她吸了一口陈年老淤气,小心翼翼地跟余语沟通,生怕哪个词错了,惹得孩子又开启叛逆。
“哥哥人怎么样呀?”秦柔问。
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顾着俩孩子,余忠明常年出差,一个月里头,在家一天都算是阿弥陀佛了,孩子听话倒好说,主要还不听话,秦柔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说重话。
“不知道。”余语留下一句便回了房间。
余阳是感觉到后背有双眼睛盯着他,那感觉令人发毛。他熟练地拿开手机,看到秦柔顶着一张不善的脸,瞅着他。
“有什么吩咐?”余阳马上放下手机,端正坐姿,“我万死不辞。”
“麻将馆的哥哥是谁啊,她那么亲切地管人叫哥哥,你也不上点心。”秦柔说。
余阳在脑海中细想了一下那位麻将馆的哥哥,上次匆匆一眼还是留下了挺深的印象,至少他是记住了,那人脑门上就写着两字,好人。
他肯定地回答,“面相好,一股清流的气质,人搞摄影的,能坏到哪去。”
“从面相看人,你也是够了。”秦柔翻了个白眼,“有你俩我也是够够的了。”
余阳拿起抱枕护在面前说:“说句实在话,就余语现在那野蛮的性格,您应该担心担心那位哥哥。”
不出意外地他被砸了一脸的抱枕,秦柔不说废话,让他明天跟着一起去,不去他也不要在家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阳认了。
次日,李既看到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他们头都是一左一右的方向转着,中间还隔了一条银河。
不然说是亲兄妹,连气场也相当,光站在那儿,就没人敢上前主动搭话。
他有些疑惑余阳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等他想出所以然来,就听余阳伸出手说:“不好意思哈,这趟旅程要加个我了。”
李既愣了几秒,也伸出手跟他虚握了一下,说:“没关系。”
牧场建立在郊外的一个山上,所以需要乘坐大巴,大概要中午才能到目的地。
余语话不多,上车后自动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与一切事物保持距离。而他自然就和余阳坐在了一起。
李既昨晚没睡好,这会有点晕车,他把头抵在窗户上,时不时抖一下,出于莫名的原因,这样能缓解不少。
余阳看了他一会,随后从包里拿出一小盒未拆封的东西递给他,在他耳边说:“试试这个,我妈说对晕车挺管用的。”
秦柔怕余语会晕车,提前让他备的,目前看来余语并没有,而且还睡着了。
“我没事。”李既没接受他的好意,“谢谢。”
“我看你不像没事。”余阳说着直接拆开了,撕掉包装纸,贴在了他耳朵后面,又说,“另一边我贴不到,你自己来吧。”
“谢谢。”李既接过他手里,道了第二次谢谢。
余阳笑着说,“你一直说谢谢,我要对这个词过敏了。”
李既转头看他,余阳笑起来很好看,一下子疏散了由外表带来的距离感。
“不好意思。”李既说。
余阳不理他了,怕等一下对不好意思也过敏。
平稳路段开过后,大巴车进了隧道,昏黄的灯光洒进窗户,特别像电影里要完美结局的片段。
余阳侧头看向他,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安静了一会儿,车内的其他乘客开始窃窃私语,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我听余语说过你的名字。”余阳说,“李既,是哪一个既?”
“既然的既。”
“余阳,太阳的阳。”
李既再一次转头看他,余阳这时看着另一侧的窗外。
“我知道。”
夏天的太阳很毒,热情地拥抱着每个人类。在车上吹着空调没发现,刚踏到地面,有种太阳对着脑门晒的错觉。
大巴车只能送到山底,他们要徒步走上去,看了定位,倒是不远,可顶着太阳徒步是件困难的事。
但好在今天运气不错,走到一半时,遇上民宿老板的三轮车,没一个人犹豫地全部坐上。
“小美女,你坐前面位置上来,外边晒。”民宿老板岑青说。
余语蹦下车,又坐到了前头。
“怎么到了也不说一声,我可以来接你们。”岑青问。
李既觉得有点抱歉,刚居然忘记了这茬,“我没想起来。”
“被热到想不到那么多了,正常。”余阳说。
岑青豪迈地笑了笑说:“这倒是有道理。”
余阳看着三轮车后厢的好几桶水问:“这边喝水还需要下山吗?”
“是啊,水接不到山顶,还好前边有个水厂,不然没水喝了。”岑青解释说。
“那你们这生意也是够呛啊。”余阳说着问他,“你还好吗?”
李既脸红一片白一片的,坐在余阳对面,太阳直照着,任谁都受不了。
“我没事。”李既说。
“是够呛啊,所以才要拍短片宣传嘛,但今天人还挺多的,可能是你们旺我。”岑青说几句话就要笑笑。
“可能吧。”余阳回完,滑溜一下到他旁边,说:“我替你挡挡吧。”
他挡住了一半的阳光,余阳的人影笼罩着他。
在牧场吃完午饭,李既开始拍摄工作了。
余语则是被晒得不行,在民宿睡起了午觉,余阳说太无聊了,要跟着一起去。
他跟岑青沟通了拍摄理念,打算把短片偏生活化一点,控制在一分半左右的时长。
岑青拍手说没有艺术细胞,全让他自己决定。
牧场有一个羊棚,在民宿的后山。岑青告诉他,前几天母羊生了一只小崽,李既准备从这里入手。
后山一段路,前几天才下的雨,全是黄泥土,岑青让他们穿好雨靴再去,不然粘一脚土。
“你打算怎么拍?”余阳跟他并肩走一起。
“我说不出来。”李既说,“要拍了才知道。”
余阳点点头,听不懂艺术的发言。
他们在羊棚待了一下午,中途李既只举起过一次相机,其余时间他们都在看小羊和母羊。
“拍到想要的了吗?”余阳走在前面,回头问他。
“拍到了。”李既说着,举起相机在余阳转身的那刻,拍下了余阳的背影。
这应该是他拍的第一个有感觉的人像,李既一直觉得他把握不住拍人的感觉,所以之前拍出来总是差一点,后来才发现是缺乏感情。
这张照片至今还保存在相机里,与他而言照片是永远存在的,不会消逝。而余阳也不会知道,那天他偷拍了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