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清这话一出，容世清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五姑娘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他确实不了解面前这个姑娘，只听说是镇国将军家的独女，自小身子骨孱弱，被家人送往庄子养病。若非父亲亲自下令同霍家联姻，这种货色扔大街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按理说，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姑娘，被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当众表明心意，怕不是早就求着家里人登门议亲。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竟还敢给他写休书？！

容世清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我同世子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霍祈清回头看向呆愣的霍敏，“若说鱼死网破，那也是世子逼的。”

“三姐姐，如果你执意要嫁，我绝不阻拦。”

说到底，前世霍敏的结局，也是容世清一手造成的，她从没有想过要将仇恨发泄在一个人身上，所有悲剧的起源都来自这个男人。

她让霍敏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她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霍敏眼神聚焦在容世清身上，最后缓缓落在了自己的小腹，目光决绝又坚定。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霍老太君磕了三个响头，一步一步走向容世清。

“我嫁。”

“能嫁给世子，是小女三生修来的福气。”

霍祈清抬眼看着霍敏，而后轻笑。

“行啊，那我就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门外大红花轿停了许久，不少贩夫走卒听说是王府接亲，都张罗着脑袋往里探。

媒婆拎着帕子走来走去，一不当心险些被石狮绊倒，她拿着那块被汗浸湿的帕子扇风，眉毛拧作一团。

“怎么还没出来，吉时都过去一半了……”

“诶诶，出来了出来了！”

门头忽然骚动不止，容小世子领着新妇跨门槛，只是这新妇上轿时不知怎么，腿一瘸一拐，两个丫鬟合力才将她扶进轿子。

“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媒婆晃着帕子小跑过来，眉开眼笑道。

容世清脸沉得能滴下水，余光瞥向媒婆方才高兴过头拍打他肩膀的手。

“王婆婆，我记得您是母亲身边的人。”

媒婆观他脸色不好，忙不迭地点头：“是的世子。”

“回府自己把手剁下来，给李总管过目吧。”

容世清飞身上马，扛幡的小厮又继续吹锣打鼓，长街再次热闹起来，容世清也恢复了往日和煦温润的模样。

“各位，今日是鄙人大喜之日，若不嫌弃可自去长宁郡王府领赏钱，来者不拒！”

“好！好！”

“恭贺世子新禧，鸾凤和鸣！”

大红花轿摇摇晃晃抬了起来，霍敏掀起红帘一角，一抹蓝色素衣一闪而过。

霍祈清目送着她步步为营，终于进入梦寐以求的角斗场。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前世霍敏还对容世清抱有一丝幻想，甚至因为夭折的孩子多次仇视自己。

现在，怕是只有恨了。

她脑海中划过霍敏字字泣血的誓言。

“我要同你合作。”

霍祈清勾勾嘴角，“我看起来像傻子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明确感受到，霍祈清早已不是一年前的无知少女。

从上巳节祭祖，到入主西院，再到当众休夫。桩桩件件，好像都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这病秧子时隔一年，突然站起来狠狠往这些人脸上甩了一巴掌，连江湖上请来的壮汉竟也难敌她手，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直到容世清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她才明白二婶的那句铺路是什么意思。

可惜……她没早些明白，只能以三个响头向祖母聊表亏欠。

霍祈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有孩子，不更应该顺从郡王府吗？同我合作，可是会随时掉脑袋的。”

霍敏道：“郡王府怕是恨透了我，断然不会让这个孩子降生。只要能保住孩子，什么事我都替你做。”

霍祈清慢条斯理替她簪上最后一支珠钗，将她的发髻理得整整齐齐，细长手指下移，猛地掰正霍敏的脸凑近镜子。

她在耳边低语道：“我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孩子，我也会下手。”

霍祈清对着镜子里那张惊恐的脸笑得温顺：“希望你遵守约定，不要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