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太硬了。”
独梦雪用刀刨着古树下的土壤，但土壤硬如磐石，几刀下去不过只是刮了它几层皮，在表面上留下几条划痕。
刀被用力定在一点独蒙雪有些泄气地看向正在一边蹲着什么都不干的物五，道:“根本弄不开，会不会你弄错了，或许非瑜说的不是埋在地下？”
物五默了一声，随即抿嘴一笑，道:“不会弄错，他们讲究的就是落叶归根。”
他起身，“弄不开，那一定是我们打开的方式有错。”说着他绕着古树走了一圈又一圈，这里的地质都很坚硬，运动鞋踩在地上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命阿族真的讲究落叶归根的话，那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么离谱的轮回装置？什么仇什么怨还拉着小区里的人一起进入，这不相当于生生世世的折磨，哪里算得上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独蒙雪嘶了一声，思索道:“不过任务是让他们落叶归根，也很合理。那我们要寻找的垃圾就会藏在轮回当中，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们要找的垃圾。”
“小区里的人？”
独蒙雪摇了摇头，“不是吧，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眼睛……”
眼睛应该代表着某个特殊的意义。
“不是。”
“腐肉……”
独蒙雪想到了她刚开始冲动打出的那一个清理球，摇了摇头，“应该也不是。”
不过非瑜说过当初自己的清理球并非完全是错误，这也就是说当时的人眼球确实藏着一部分的垃圾，而另一部分不属于垃圾。
既然出现在面前的腐肉和眼睛都不是垃圾，那究竟是什么才是垃圾？人眼球里面究竟还藏着什么？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独蒙雪往物五那边看去，只见物五停在那处，脚往回踩在那一处，碾了碾，是那种揉碎塑料的声音。
很明显，这是一个与其他都不同的地方，独蒙雪站起身，往物五的方位走去。
物五移开脚步，只见脚下的土地被染成了红色，他抬头往上看，看见头顶上的树枝挂着粘稠的红色液体，红色液体饱满，在物五眼前往下坠，坠落在刚才的土地上，像是被吸收一样，那滴血很快消失不见。
独蒙雪看了一眼，弯下腰用刀划开被血侵染的地方，刀尖深入地底，划开时带出不少的土壤。
这里是软的。
物五和独蒙雪默契对视了一眼，随即一人用刀刨地，一人将眼珠子放在土坑中，将它埋了起来。
滴。
竣工之时，又有一滴血落在土地上，滴落下去的湿润不再被吸收，而是累积着，一滴又一滴，地上一点又一点地扩大着湿润红血的范围。
独蒙雪的眼睛里，滴落的速度很慢，慢到快要凝滞，忽的她好像听到了一段吟唱。
“嚓塞嗦，嚓塞诶嗦，膜米阿组波虚索索。”
“嚓塞诶嗦，嚓塞诶嗦，罗塞阿组波索索。”
“阿努来，阿努来，罗塞阿，阿组波塞塞。”
面前似乎有一个女孩在跳舞，她穿着古老的服饰，面上带着笑，双手在空中流淌着。
像是溪流，在独蒙雪的心脏处流动。
静静的，独蒙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滴——
一滴血落在了独蒙雪食指的第一指节，犹如冰雪融化般很快地流进她的体内。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呜呜哇哇的叫声，可独蒙雪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头，是物五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同物五一起跑到了黑暗的角落。
刚才那个女孩就是非瑜所说的命阿族族人？
独蒙雪回头看向古树，望着掉血的地方，只觉食指指尖传来热感。
“雪姐，你刚才怎么了？”物五在他身后好心问道。
独蒙雪猛地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没事，刚才在思考，稍微入神了。”
物五松了口气，道：“我还想着会不会又是你收了npc的洋娃娃，才感到不舒服，既然你没感觉不舒服，那就没事了。”
“娃娃？“独蒙雪捂住自己心口，那里就是她放置洋娃娃的位置。
咚！
一个球状物闪现到她眼前，独蒙雪顿时抽了一口气，便不再去想娃娃的事。
外面有很多人眼球，他们缓慢地在地上滚动着，时不时地在地面上留下一滩液体，一眼看过去，特别像成了精的撒尿牛肉丸。
但是，在独蒙雪面前的人眼球，他并未随大流去往古树，而是停在了不远处。
上面的眼睛一睁一闭的，像是鼻子一抽一吸在闻什么东西，而它睁闭的位置只是一个点——独蒙雪的手指尖。
“雪姐，我怎么感觉他一直盯着我们？”物五靠近独蒙雪的耳朵，近似无声道。
话音刚落，人眼球突然近身攻击了过来，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眼球迅速抽出了血藤蔓，束住了独蒙雪的双手，往前拖拽着。
“雪姐！”
眼看独蒙雪要被抓去，物五慌张地抱住了独蒙雪的腰，人脸球的血藤蔓缠的很紧，力气堪比几个人拉着，尽管物五很努力将身体重心往后靠，也只能被血藤拖走。
独蒙雪双臂青筋暴起，她的肱二头肌都跳了起来，若不是她这一双手臂天赋异禀，能够拖个一时半会儿，不然单凭她和物五两人，早就被血藤拽走。
物五挣扎的脸庞中显露出冷静的神色，在与血藤斗力之外，他的手渐渐聚起了一点灵光。
“刀，刀！”
独蒙雪费劲地提醒着，可物五不为所动，他手里的光聚得越来越多。
在血藤要把他们两人都要拉出黑暗的角落时，物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光融进独蒙雪的体内，而他收回自己的手，松开了独蒙雪。
独蒙雪瞪着眼，眼里尽是惊讶，在人眼球将她一口吃进去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眼里尽是疑惑和茫然。
而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非瑜和言常撞见。
“吧唧——”
人眼球一口吞下独蒙雪。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非瑜看着这一幕，却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他觉得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独蒙雪已经被吃掉的事态。
很讨厌，非瑜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就像当初宁安流着泪对自己说还想留在这个世界，还想继续待在地球保护中心，还想清理垃圾，保护地球。那时他也是同样地无力，同样地讨厌自己。
物五从黑暗中跑出来，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哥，对不起，我我没拉住雪姐，我也想救她，但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
“别装了。”
非瑜打断了物五。
物五的哭声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非瑜，看起来可怜无比，“哥……”
“第一天，你提前进入了副本。”
非瑜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温度地说着肯定的话。
物五抖了一下。
“商店里的红色游戏你提前进入了，但没通关，所以商店门口一直呈现出红色游戏的背景图。”
“虽然你没完成任务，但你应该提前赚取了足够的副本生命值，在我们后面的人进入副本之后，你的副本值遥遥领先。”
非瑜转过头，盯着物五，“提前进入副本的不止你一个人。”
“黑痣大叔和西装男两人认识，但西装男并没有认出黑痣大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黑痣大叔跟你一样，也提前进入了副本，进入之后，他在自己脸上点了一大黑痣，你还带着他做了任务，见识到了副本最危险的一面，不然黑痣大叔也不会提前害怕小区里的人。”
物五愣住了，哆哆嗦嗦地拉住非瑜的手臂，“哥，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提前进入副本，我只是一个新员工。”
非瑜目光坚定，“你不是。”
“第一天，你对我使用了清理工具，让我陷入副本倒计时，而你因为有足够的副本值，所以并没有陷入险地。这一次我没看到全过程，但你有前科，我很难不会怀疑你对独蒙雪做了手脚。不管是否确定，种种迹象都能表明你熟练地知晓并且运用副本规则。”
非瑜表情很冷，可他的眼睛里却藏着火，“你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者说你一个老员工为什么会到新人副本？”
空气安静了下来，物五渐渐松开手，然后笑了。
“我就知道哥冰雪聪明。”
他抬起头，眉眼依然那么灿烂地笑着，看上去像个小孩子，语气也非常像小孩子：“其实我的身份在整个保护中心都非常地神秘，你听说过猎人吗？”
非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物五继续道：“猎人就是以捕捉猎物为乐趣的人，而我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我的猎物是守护卫士。”
他强调道：“是人！”
一手撑着头，嘴角上扬道：“哎呀，本来我还想多玩一会儿，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有这么多聪明人的副本，你们都不像之前副本里的人，我说啥就信啥，都有脑子。真的很好玩，很想再玩，但是现在被你发现了。”
物五突然间歪了歪头，邪魅地笑看非瑜，道：“你知道猎人要怎么处理发现他身份的人吗？”
“我跟你说，猎人都是……”
“别玩了。”不等物五说完，非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物五都懵了，叉着腰控诉道：“你不尊重我！”
非瑜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道：“一点都不像田昇。”
“我……”物五突然想通了，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学他？”
非瑜冷漠地点评：“用力过猛，小动作太多，演技太拙劣，一看就是小孩把戏。”
“还有，有哪个干坏事的员工会在领导面前自爆？如果真有，那就是有恃无恐。”说着，非瑜转头去看置身事外的言常，眼色冷了下来。
“我说对吧，一号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