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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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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青成了纪家的当家,这消息震惊了整个上海商界,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纪家旁□□些个老油条能拱手让权,把位置让给一个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众人除了不解于这个消息,大多还等着看纪家的好戏,毕竟,没人相信苏长青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在这商海带着如今伤痕累累的纪家,打出一片天地来。

纪之阮被关在家里,被迫与学堂的那些学徒们一起学习经商。期间,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找上门来,想找他一起再出去花天酒地,然而他们连纪之阮的面都没见着,被丁在野拦在了门外。

这要是在平日,他不是在和李一黎外出游玩,就是在陪旁支的姨太太们打麻将,或者跑去梨园听个戏,去昆山听个曲儿,哪用得着在这破地方消磨时光。

纪之阮趴在桌子上,摆弄着手里的毛笔,把桌上的书随意翻着,根本懒得听前面正在授课的先生讲了些什么——他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先生知道他是大房的少爷,也不敢去督促责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扰乱学堂的纪律,全当他不存在。

苏长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学堂的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丁在野。先生抬眼,看到当家的站在门口,正要拜见,却被苏长青用眼神制止了。

先生心中便也了然,当家的是来查看学堂情况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在座的学徒们出题:“课上了这么多日,想必诸君也都有所收获,这样吧,我在这出几道算术,诸君不可使用任何工具,纯粹口算,算出的人举手回答,可否?”

学徒们听到有测试,都抖擞了精神,纷纷说好——除了纪之阮,他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已经困得眼皮都要合在一起了。

先生也懒得去管他,专注于其他学徒:“诸君请听题——今有鸡翁一直钱五,鸡母直钱三,鸡雏三直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学徒们听了问题,飞快地在心中计算,有的口中还念念有词。

“先生,我算出来了!”一个学徒率先高高举起手,在得到首肯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鸡翁母雏各4、18、78只。”

即便他说出了答案,其余学徒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计算,先生对这副场景很是满意,他绕着学堂走了一圈:“你的答案并不正确,还有人计算出来吗?”

答案错误?

方才回答的学徒皱起了眉头,又低下头开始冥思苦想自己的计算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众人忙于计算时,边上一直趴着的纪之阮打了个哈欠,晃悠悠地举起了手:“鸡翁母雏可为4、8、78只,可为8、11、81只,可为12、4、84只。”

不仅是先生,连在门口观望的丁在野都微微一愣。苏长青挑了挑眉,心中已有了盘算。

“……正确。”先生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宣布纪之阮的答案是正确的,他也没能想到,日日在这里看起来最不勤学好问的纪少爷,居然是学堂中第一个计算出正确答案的人,但也不排除有巧合的可能性——于是先生顿了顿,又开始出下一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学徒们也把注意力从刚刚的题目中转移,又开始新一轮的计算。

这回是纪之阮第一个举手:“雉23,兔12。”

众人哗然,先生几乎有些目瞪口呆:“正……正确!”

接下来的三道题中,纪之阮居然都是第一个算出,而且全部都是正确的。宣布最后一题的答案正确后,先生干巴巴地鼓了两下掌,对着其余的学徒们道:“诸君,在心算方面,还是要继续向纪少爷学习。”

纪之阮冷哼一声,刚想借机冷嘲热讽几句,不料背后传来了苏长青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端正了姿势,背挺得笔直。

“先生,暂且打扰一下。”苏长青及时出声,打破了这略有尴尬的局面,其余学徒向后望去,见是当家的来了,纷纷站起来行礼,被他摆了摆手,“不必了,各位都请坐。”

学徒们又都顺从地坐了下来,恭敬地等着苏长青发言。对于这个刚刚嫁入纪家就守了寡的年轻男人,学徒们都很是同情,但对于他短时间内不仅掌权大房,还成功坐上了纪家当家的位置这一事实,大家都对他万分敬佩,毕竟,旁支的老爷们跟随前任当家浸淫商海多年,可都不是吃素的。

“诸位,想必都知道如今的纪家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况。”苏长青慢慢走到学堂的前侧,面对着下面所有的学徒说道,见学徒们都以点头作为回应,他便又继续,“那么,诸君应该也知道,我国如今面临着什么样的状况吧。”

学徒们面色凝重,如今的上海,安全的地方只有租界,因为这里是外国势力盘踞之地,日军不能对这里轻易动手,不然就会遭到外国列强的反扑,但租界之外,秩序混乱不说,街上还流窜着四面八方的难民,处处隐藏着危机。

“纪家的祖训——「忠义」和「诚信」,忠义二字在前,诚信二字在后。”苏长青手中的折扇遥指墙上四个笔走龙蛇的墨字,声音铿锵,“商人是狡猾的,但一定不能是不忠心的,纪家祖祖辈辈都忠于国家,诚信为商……”

纪之阮听得有些愣怔,苏长青讲的这些,他爹在世的时候都对他讲过,他都不以为意,只当作是耳旁风,从来没有听进去过。苏长青一个嫁过来的外人,到底是为什么在短短几月余,就把他们纪家摸得透彻?

看来,李一黎的想法是对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他很大的对手,他一定要夺回纪家的全部财产。

接着,苏长青便谈到了目前上海的形势以及战争。纪之阮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苏长青嫁过来的那一天,在纪家门口停留的那个军装男人——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大概他就是程家那个叫程卓君的军官,和苏长青原先有婚约在身,那天过来,想必就是送了他最后一程吧。

纪之阮的手摸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那枚胸针一直被他贴身携带,程卓君带着它过来扔在这里,他不知为何,捡到也没有想要扔掉的想法,就这么一直带在身上。

抚摸着青鸟胸针的边角,原本应该有棱角的位置都变得圆润饱满,摸上去也不觉扎手,他原先的主人一定十分爱重它。

既然这么喜欢程卓君,那为什么又要嫁到纪家?

纪之阮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酸涩得很。

自从那次苏长青在学堂的突击检测后,纪之阮就被允许不再从基础开始学习了,他开始跟着旁支的叔叔们处理商铺具体的事务,也有了可以外出的权利。

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跟着苏长青学做事,但是对方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除了在家里用餐的时候,都见不到几回人影,丁在野也跟着他到处跑——这更让纪之阮感到生气,他开始猜测是不是苏长青使了什么手段,最初他还想着夺回大房的控制权,但奈何大房上上下下根本没有人会听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少爷,渐渐也就作罢了。

纪之阮跟着二房和三房的两位叔叔在商铺与上海的不同地区奔波。一开始是到具体的商铺中从旁观望,然后渐渐自己着手去做,连着学了一年,倒也学会了一些技巧,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遇到问题手足无措;接着,二叔和三叔开始让他接管一些小店铺,期间,二人也对他有所暗示,帮助他慢慢从苏长青的手中转移了一些大房的财产到他的账下,如此两年过去,他手中有了自己的财产,也开始逐渐放开手脚去做一些事情。

纪之阮作为纪文远的儿子,在经商方面是有天赋的。在拿到大房的小部分店铺后,他第一时间做出了一些改动:大房的产业根基就是洋布,他便接着洋布的噱头,在二叔那里借了些银两,买下了上海一家小有名气的玉店,把自家的洋布服装店和玉店的价格合理调整,颁出一些双方购买优惠的政策,漂亮的首饰和服装都受到了洋人的欢迎。

在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后,他开始走出纪家,跟着二叔辗转到东南沿海地区,管理纪家在各地开设的分店,把纪家的生意逐渐做大。

他在二房和三房的帮助下,逐渐手上也有了权力和财力,也在悄悄地转移苏长青手下大房的店铺到自己名下。

纪之阮相当自信满满,用不了多久,大房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只是他不知为什么,他做的这一切,苏长青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上海近期的战事又紧急了。日本人带着兵力入侵了上海,虽然没有进入租界,但是就在租界外设立了山本领事馆,为首的是一个叫山本田雄的大佐,他在上海大肆宣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理论,声称要与中国建立和平的友好关系,互惠互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他们拖延时间、蛊惑人心的愚昧言论。

中日战事在前,山本除了在宣扬他的和平理论之外,还笼络了许多甘愿为日本效力的中国人,给予他们荣华富贵,让他们私下探寻有违大日本帝国理论的“反叛分子”,以及地下党,找到后就直接枪杀,黄浦江中经常会打捞起许多无名尸体。

李一黎的父亲成为了亲日派,实际上,上海不少权贵都倾向了日本,也有保持中立的——纪家就是中立的代表。

实际上,对于山本的示好,苏长青一直持反对态度,但是旁支们认为大局当前,不应该因为一时而坏了纪家大业,一旦彻底站在山本领事馆的对立面,很有可能就会遭受山本旗下各产业的打压,纪家恐怕很难生存下去。

苏长青是个有着傲骨的人。这些年里,他虽然丧夫守寡,却依旧不缺追求者,甚至连山本都对他有着说不清的暧昧情感,但他同时又很倔,只要是他认为不对的,就认到底。

纪之阮猜测,他对日本人的反感大概率来自于他那个现在还在外面参战的前未婚夫程卓君,苏长青不仅拒绝了山本的示爱,甚至非常反对纪家与日本人做生意,当然,这一举动让旁支们群起而攻之,当家的权力也被削减。

“你这又是何苦。”

纪之阮已经十六岁,他在这些年的锻炼中也放下了年幼时心中对苏长青刻意的敌意,早就可以和对方心平气和地谈话,只是他想要夺回纪家当家之权的想法从未消失,目前苏长青的状态,其实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忍一时风平浪静,胜利迟早是我们的,你为什么就不肯忍一忍呢?”

苏长青素来喜爱白色,衣柜里最多的就是白色的衣服,加上他那张漂亮的脸,也是这种出尘的气度惹了山本的眼。他现在虽然手上的权力相较之前弱了许多,但毕竟还是当家,需要做的事依旧很多。他身侧跟着丁在野,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翻阅账目,听到纪之阮这么问,也不抬眼:“纪家的祖训是什么?”

“你别拿这个搪塞我。”纪之阮翻了个白眼,什么祖训,这年头如果真的完全按照祖训来,还做什么生意,做慈善算了,“苏长青,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苏长青打断了:“黄浦江里埋葬了那么多同胞,你难道还要腆着脸跟在罪魁祸首的后面?”

纪之阮一时语塞,残害忠良的确过分至极,他对于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好感,每次跟着二叔和三叔去交接,也只是强颜欢笑。

这厢,苏长青像是口渴了,瞥了一眼手边的茶杯,丁在野便发觉他的意图,立刻上前斟满了茶水,动作迅速,像是一直在观察着对方。

纪之阮看在眼里,心里又有些气闷,嘴上也忍不住说重了些许:“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这张脸勾到人家山本大佐,勾得人家三魂七魄都没了影儿。”

他以为这样说能气到苏长青,谁知四年过去,苏长青也长了些和他相处的本事,早就悉知了他的弱点,此刻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用那双艳如桃李的眼睛去睨他,嘴角噙着笑:“我哪有办法,我的脸是天生的,也不晓得谁当初瞧见我,硬是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这人!

纪之阮被他看得脸红,年前他与苏长青拼酒,未想对方酒量这么好,倒是他先败下阵来,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年幼时被苏长青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事就说了出去,导致他到现在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

男狐狸精!他就是个男狐狸精!

纪之阮别过头去,躲开了苏长青的视线,脸上的热度却久久消不下去。

等着吧,等着他把大房抢回来,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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