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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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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歌舞厅林林总总,就属昆山歌舞厅最为出名,这里捧红了不知多少歌星,白日里是年轻人聚会的场所,夜晚就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权贵饮酒作乐。

纪之阮曾经跟着二房的二叔晚上来过这里,白天和夜晚简直是两个地方,纸醉金迷,莺歌燕舞,让人忍不住沉醉于此。

“之阮,你家那个——你好歹告诉我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和纪之阮在一起的,都是家里有权势的纨绔子弟,大多上面都有个勤学善思的哥哥继承家业,好让他们得了空肆意挥霍,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到歌舞厅调戏舞女,就是去梨园对着伶人说荤话。

上海租界就这么大的地方,谁家发生了什么都口耳相传,纪文远强娶苏长青的事都已经传遍了各家各户,都说那苏长青是个文绉绉的美人胚子,不少人都想见上一见。

不提倒好,一提起苏长青,纪之阮就气得胸闷。现在好友们好奇苏长青的模样,更让他觉得这个男狐狸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娶过来就是让别人看了纪家的笑话。他趴在桌子上偏过头,用手里的筷子戳弄盘子里的菜肴,嘴里嘟囔着:“男狐狸精一个。”

“这么说来,一定是很好看了?”

“之阮,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么一个美人摆在家里藏着,也不带出来让哥几个好好瞧瞧!”

“就是,就是!”

纨绔们凑在一起起哄,责怪他不知道让兄弟们一起饱饱眼福。纪之阮缩在一边不吭声,有几个提到纪文远去世这件事,便又凑过来问他:“之阮,你说这个苏长青,刚嫁过来就守寡,会不会不老实?”

这话仿佛触到了纪之阮的禁区,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这么问的那个人,气得满脸通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爹刚走,他怎么可能……!”

“之阮,冷静!我们又不是指现在!”被他责怪的富家少爷连忙安抚他,嘴上也陪着不是,但对这个话头却不松口,“我们都知道你有多崇拜和敬仰纪伯父,但毕竟……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那苏长青按你说的又是个不老实的,让他掌了家,怎么可能不去偷吃?”

“就是,之阮,你也不小了,通房丫头都有了,你还能听不懂这个?”

“嗨,你家那个四姨太,不就在外面偷腥吗?还被你发现了。”

“她?身段的确不错,床上功夫也挺好,就是人蠢得很,以为和我上床就拿捏我的把柄,我正盘算着怎么治治她呢!”

这帮人聊着聊着就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开始说起些不着边的荤话。

纪之阮在一边沉默地听着,也没听进去多少,心里全都是方才那人说的“偷吃”,现在哪个富家会没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别说别家,就连纪家都有这种,他还小的时候,四房就出过事,四叔当时大发雷霆,立刻就处置了那个姨太。

纪之阮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父亲,父亲手段了得,将家族的产业发扬光大,待人和善不说,还翩翩有礼,有着君子之度,而且,比起旁支的叔叔们,父亲自始至终都只爱着母亲一个人,即使母亲去世也没有续弦——但他临终前娶苏长青的举动,让纪之阮多年来的尊敬有了一丝裂痕,认为父亲背叛了母亲。

到底那个苏长青有什么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娶他过门?而且还要把一房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他处理,甚至——当家的位置也意图与他,父亲的遗书里甚至没有提到自己!

想到这里,纪之阮就分外难过,鼻子一酸。自己敬爱的父亲到临终前,都没有想过自己,遗书里全都是对家产的交代、对新娶过来的遗孀的交代,难道父亲真的被那个男狐狸精迷了头脑?

“之阮,回神!”坐在他旁边的少爷用胳膊肘怼了怼纪之阮,成功把他从神游拉了回来,“你听没听到刚刚我们说的?”

纪之阮一直在走神,便实话实说:“没有。”

“你真是,什么好东西都听不进去,想什么呢?”那人埋怨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上了揶揄的笑容,“不会是……想你那个,金屋藏娇?”

纪之阮闻言,立刻挥手,脸上忍不住红了片刻,反驳道:“谁、谁在想苏长青!区区……区区一个男狐狸精!我恨他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想他?”

听了他的回答,这下,大家脸上都忍不住带上了暧昧的神色:“之阮,我们也没说是那个苏长青啊?”

纪之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他们的道,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掐带头嘲笑自己的人,被两边的人拉住劝阻:“哎哎,你也是,开个玩笑而已!”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按住纪之阮以后,几人又回到方才的话题,回头问他:“今天晚上昆山这里,有小歌仙的演唱会,你要不要来?”说罢,就有人递了一张画报过来,上面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

“小歌仙?”纪之阮毕竟还年少,转头就忘了刚刚生气的事,伸手拿过画报,注意力全放在画报上美丽的小歌仙的身上,“那我肯定要来啊,这可是小歌仙!”

“你小子!喜欢她好久了吧?”

“哈哈哈,别打趣他了,之阮才多大!”

画报上的小歌仙一袭白裙,有着明媚的眉目,再加上流莺般的歌喉,让她成为昆山歌舞厅的头牌歌星,不少富家子弟为她一掷千金。

这才是美人嘛……纪之阮满意地欣赏着小歌仙的美貌,那个什么苏长青,哪里能比得上?这眉眼,这身段……那画报上的小歌仙,不知怎的,变成了苏长青的模样,正是那天大婚,他嫁过来,云雾缭绕间朦胧的笑容,像梨园盛开的满树梨花,勾得他不知今夕何年。

“!”

纪之阮猛地回过神来,在同伴们惊诧的目光下,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低头一看,画报上哪有什么苏长青,还是小歌仙微笑的样子。

夜间的昆山歌舞厅,荟聚了上海各处势力,大商人、军阀、政治家、外国人……歌舞厅外挂着小歌仙的画报,用夸张的大字宣传着小歌仙的歌会。四面而来的人游走在会场中,台上的舞女们穿着长长的舞裙,在歌会开始前暖场。

纪之阮的狐朋狗友中,有一个的父亲今晚在这里宴请英国使馆的外交大使,他们也占了便宜,能够在小歌仙的歌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不然,可是一票难求。

纪之阮一天没有回到家里,在外面跟着好友们浪迹了一天,若是放在平时,父亲早就派人来寻他了——可是他现在没有父亲了。

他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台上的舞女身上。

好友们到齐之后,组织今晚这场聚会的叫李一黎,他把大家聚到一起,说是要把朋友们介绍给自己的父亲。大家一听,纷纷抬头挺胸,注重起自己的形象来。

李一黎的父亲是政治高官,更别提他今晚要宴请英国使馆的外交大使,平时在家里,父亲总是训斥他们不如哥哥有出息,如果今晚能够在这里大放异彩,在家中肯定也会被另眼相待。

“李一黎,到底什么情况?”纪之阮平日里和李一黎的关系最好,这时也忍不住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你不是说只是让大家过来看小歌仙的歌会吗?”

“之阮,你这个傻瓜,我是在帮你!”李一黎是李家次子,他的哥哥虽然敦厚老实,却不如他聪慧善辩,他的父亲相较于哥哥,还是更为器重他,而他平日里和这些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哥们凑在一起,也是自有心思,“你家才出了那么大的事,苏长青一个小文人能顶什么用处,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让Mr. White记住你。”

纪之阮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很不好,也知道自己应该站出来担当大任,但他毕竟从来没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突然叫他面对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开始不知所措:“一黎,我,我要怎么做?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跟着我就行了。”李一黎把他拉到身边,手拍了下他的后背,“直起腰来,之阮,打起精神来!”

纪之阮猛地绷紧了身体,跟着李一黎上了楼,朝包间的方向走去,他几乎要同手同脚了。

李一黎走到门前,给了同伴们一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纨绔们立刻表示明白,都伪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李一黎这才敲了敲门,门内应声后,他转了下把手,推开门后,面对着里面所有的权势,微笑着道:“怀特先生,父亲,这是我的朋友们。”

纪之阮看到里面坐着的几个人,李一黎的父亲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李父的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拘谨的年轻男人,和李一黎长得很像,应该就是他的哥哥。李父右侧是一个年轻的外国男人,金发碧眼,身穿昂贵的西装,看起来英俊不凡,他想必就是李一黎口中的“怀特先生”,他的身边也坐着几个外国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是翻译模样的中国人。

“……这位是上海大商户纪家的少爷,纪之阮。”李一黎用手快速地拍了一下纪之阮的胳膊,让他从回过神来,把他作为压轴,介绍给众人。

“您好。”

纪之阮有些拘谨地对着权势们鞠了一躬。

纪家毕竟是上海有名有姓的大商户,饶是李父,也要给几分薄面,他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就是文远的孩子啊,我与文远是至交,他的过世实在是让我难过……”

什么至交,父亲的葬礼,你都没有来过。纪之阮心中冷哼,面上却不敢暴露丝毫,只得陪着笑,听李父长篇大论起自己和纪文远的“交情”。

就在他听得快走神的时候,边上的外国人——怀特先生,突然开口,说了一串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英文,让李父停了下来,眼神看向怀特身边的翻译。

翻译道:“怀特先生说,自己久仰苏长青先生的大名,一直对苏先生的丹青情有独钟,希望能够得到苏先生的墨宝。”

苏长青?话题怎么又到苏长青这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纪之阮的身上,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他与苏长青又不熟,这人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继母,他却自大婚那日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怎么可能现在又替对方私自决定。

怎么办?这下可如何是好?

就在纪之阮不知所措的时候,关闭的包间门传来沉重的敲击声,门外李父的侍从通报道:“李先生,来人是纪家的苏长青,请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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