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冥界大门敞开，无数幽魂回归故里。

没有风，但芦花始终朝着一个方向不停飘动，似是亡灵那躁乱不安的心情。

娄延昏昏沉沉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干了的牙膏沫屑。

梯步口放了两个行李箱，邹语玫一下又一下往里面塞着东西。

“换衣服，准备回去了。”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娄延。

“回去？”娄延跑过去一把按住行李箱，“现在？”

娄博有点暴力倾向，喝了酒，稍微有点不如愿的地方，都会破口大骂，她光鲜的外表下，是无数个日日夜夜被她骂哭的神情。

“那个两个死东西再这样下去，快把你搞死了。”娄延冲过去朝她吼道。

邹语玫脸色一黑，“你骂他是什么？”，他冲过去揪住娄延的耳朵。

“怎么了？你要学习王宝钏挖野菜啊，用你那猪脑子想想，你被他打骂了多少回？你他妈难道真想当个沙包啊？”

他受不了邹语玫这种为了面子可以不顾一切的性子，受够了，他们自以为的对他好，起不了任何作用。

小时候一道题没做，对出门罚跪，随便打碎一个东西，准要挨一顿揍。“他们的意思，他们的儿子必须是优秀的，要优秀，要听话，既不会反抗，也要随着他们的心愿来给他们做事。

纯纯地道的说，自己完全就是个工具人。

邹语玫冲过去扇了他一巴掌，尖锐的指甲划在皮肤上流出几道血痕。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可以不离婚，为了你，我可以忍受那个小三的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为了你，我可以忍受他的打骂，我什么苦没吃过了，最吃不了的苦就是你离开我。”

“你是我的儿子，你要听话，我不想教出来一个不听话的东西。”

高考完以后，被确诊为精神病患者，他们两个受不了，请了最好的精神医生给他治疗，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神经病，疯狂的想要隐藏事实。

暴风雨过后的温柔，让他感到恶心，自以为是的教育和关心，成了他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童年，像那种永远也洗不掉的纹身一样，毁了自己的前途。

娄延静静的呆在原地，任由她的巴掌落下。

邹语玫面目狰狞，头发糟乱，外人看来，她可能才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病。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为你好。

——

张幸华控制住了邹语玫，娄延趁机溜了出去。

眼眶里充斥满泪水，像沙漠里最后一丝水源，你只能看着它蒸发，止也止不住。

太阳刺的辣眼，眼泪一颗一颗的掉，最后一束强光照耀进瞳孔，他闭上眼，感受那人轻轻的抚慰。

卢降雾把他抱进怀里，指腹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精神病发作很痛苦，他知道。

可他不是圣人，不能拯救一丝光明，只得竭尽自己所能慢慢延续那道光阴，直到自己生命待续。

他抿着唇，慢慢低下头，唇瓣轻轻吻着他的头发，青春一样，像一场无声的告白。

不知笑有感染力，哭也有，只要两个人磁场相同，周遭一切都会受影响。

卢降雾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他曾经想过喜欢是什么呢，是看见一个女孩儿就会止不住脸红，还是像现在这样看着怀里的人在哭泣，自己也跟着心痛。

他把怀里的人轻轻挪开，娄延自己高，看他的时候都得仰着看。

芦花絮从未有过的狂热，轻轻飘荡在四周，风吹的人睁不开眼，两个少年坐在石板上，大把大把的雨滴落下。天空是张白纸，雨水是文字，芦花絮是他们互相暗生的情愫，两个少年是主角，诞生了一封对彼此最好的情书。

——

邹语玫找了个代驾，自己则强硬的把娄延塞进后座。

卢降雾看着车一直驶进村口，最后沉溺在自己的视野里。

胸口越来越疼，跟打雷似的，心脏咚咚咚的跳，他难受的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