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巫云的笑容转瞬即逝。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现在也没想了。或许我应该思想腼腆的。但我又觉得，那个时候，没这么沉默，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变/态。”
“也是那年暑假，我成为了回廊管理者，也是那个月，我和他又一次见面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以我的委托人的身份，第三次正式和我见面。”
“他让我做什么，那段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收到了他的筹码，一个方形发光棱锥，现在都叫它“太阳捕手”，我还是喜欢自己那个称呼。”
“我在回廊工作了很久，一开始没想着梦境杀/人，但是我想到那个人找到我的时候，他自称委托人。我就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蓝眼泪委托」。”
“这个名字的来源，也是属于我那个时候的思想龌/龊吧，我不知道我在哪里看到过蓝眼泪，但我想带着那个人再去看看蓝眼泪海湾。”
“我把那个人当做第一个委托人，之后接到了很多委托。释迦也成型了。杀/人这个主意，是我自己想到的。”
“因为我发现，和鬼手讲不通道理。被鬼手完全占有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在处理委托的时候，那个鬼手划破了我的棱锥。”
“我当时那么一点大，就想着杀/人，我也不正常。那只鬼手也是我杀/的第一个，不能称得上是人的东西。”
“释迦说，世间的鬼手是有数量的。”
“所以，我杀/上/瘾了。”
说话间，水巫云感觉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颜镜辞侧躺着看着水巫云。
水巫云本来想另说什么的，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释迦说，我梦境杀/人的所有能力，像控制蓝蝶，画锁魂令，那种东西，都是在消耗我自身的营养。”
“她说了二十八次，我只有第一次认真听了。”
“梓星父母死后的第三年，我遇到了海鸿赋和天砚远。我们见过，再次见到的时候比较意外，因为我在梦境中救了他们两个。”
“而他们两个又恰巧记住了我的脸。”
“鸿赋身体不好，我的蓝蝶能救治他的病。但是一直跑人家家里太麻烦了，砚远问我要不要暂住他家。”
“然后这一住就是四年。”
“我和那个气质非凡的人的第四次相遇，是个悲剧。”
“我杀了女巫。”
“我记住的东西比较敏感。我记得他拉着我，他眼睛很好看，近点看觉得，他本人没那么好接近。”
“他低声唤着我，说他的记忆模糊。而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到哪里，他到哪里，简直荒谬。”
“我手不干净，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会很糟糕。我把他，带到了白天鹅孤儿院，我认识那里的很多人，院长人很好，对他很照顾。”
“我本性恶劣，我有过把那个男孩占为己有的想法。我总是对于好看的东西有着过分的执着，释迦提醒过我很多次，理智是我王牌，换句话说，我很异类。”
“后来...我和那个男孩像是一颗星球与流星。最后我因选择了世界放弃了自己，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划破长夜，所以——”
水巫云常年无情的脸上浮出平时里从不透露出的悲哀，沉溺海底的愁苦似时间尽头，猝不及防地刻画在水巫云白皙的脸上。
看着颜镜辞情绪不太好，水巫云眉间舒缓几分，挤出一抹笑。
“我选择了和他的第二次相遇。”
颜镜辞脸色很糟糕，并不是对于水巫云，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触。
“别这么看着我啊。”水巫云坐起身，抽回了手。
颜镜辞坐在水巫云旁边，安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巫云低眸，抿了抿唇。
他问:“你在心疼吗？”
颜镜辞低沉着声，“是。”
水巫云点头，低眸时睫毛挡住了本就不多的光亮。他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颜镜辞，这一次，还有以后的每一次。”
“请你对你自己的未来负责。”
这是什么意思？这能是什么意思？
颜镜辞心口一颤，他拉住水巫云的手腕，唇口颤抖，想要问出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颜镜辞，我们会是不错的合作......”
“为什么？！”颜镜辞站起身，清冷镇定的面容上少有的显出不甘和困惑。
“冷静先生。”水巫云微微仰头，看着颜镜辞。
“虽然，我感觉你一时冷静不了。”
水巫云抽出脖子上带的棱锥，递到颜镜辞面前。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我今后只是合作伙伴，我们之间的来往纯靠利益拉拢。”
“这个，还给你。”
棱锥被保存的很好，但被鬼手划破的痕迹很明显。
“坏了，你不喜欢我想办法修补。”
“不用。”
水巫云没有去看颜镜辞此时的表情。
“颜镜辞，这不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及我的过去，你就当个故事或者乐子听。”
“抱歉。”
水巫云把棱锥放在一旁的病床上，转身离开。
颜镜辞伸手，这次，他没抓住。这次，他声音微颤，沙哑的声音混杂着不明难过。
“巫云，你在赶我走吗？”
水巫云足下一顿，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痛苦吗？他不知道。
“是啊。”
他说。
许知寰看到水巫云一个人出来就知道完蛋了。
他进门，看着手中紧紧握着棱锥的颜镜辞呆站在原地。
“颜少，你走之前我就提醒过你。”
“轮回是会根据主角的进度进行概率性改变的，人也一样。”
“他的性情早就被一次次的杀/戮和轮回里磨的干干净净了，他的情感不只是被鬼手夺去了，他的潜意识自我封闭了他的真实情感。”
“颜镜辞。”许知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一退再退，对你的无心无非是在保护你。”
“所以。”许知寰让出门口的位置。
“做你想做的事，后果与你而言，不会比现在遭了。”
颜镜辞迈开步伐，夺门而出。
许知寰看人离开，目光环视房间一周。
“真不容易。”许知寰闭眼感受着法能的流动，暴躁，狂热。
“还好硬控住了，不然小巫云怕是会被疯魔的颜镜辞囚/禁起来吧。”
许知寰松了一口气。
“哎呀，天堂鸟代代出深情，怎么到了颜少这一代，深情里充斥着占有欲。”
“你说是吧，什勒。”
一个撑着哥特花伞，一身洛丽塔服饰的女人出现在门外，她声音柔软又带着坚韧:
“说的不错，拿着听诊器听空气的...傻/子？不对，大哥哥？”
许知寰炸了毛，胡乱说:“别啊姐，我比你小呢。”什勒笑了笑，转身看了看屋外的朝阳。
她说:“不过，不是历代天堂鸟都出深情，前代家主就是很好的例子。”
“真该感慨。”
“前代家主想要感化现任家主，即使成功了，他的破/坏/欲，总能在那位面前，掩藏的一干二净。”
·
水巫云出了小诊所后走了一会，唤出蓝蝶，查询了这个世界轮回的崩塌进度。
盼爱是十八次以前的意料之外，十八次以后每次轮回都有不同的悲剧。
水巫云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啧，太招摇了？”水巫云小声嘀咕着。
他低头亲吻了蓝蝶。
“和释迦说，这是最后一次轮回。”
蓝蝶扇了扇翅膀，飘悠悠飞进了回廊隧道。
水巫云抬手，遮了遮照在脸上的夕阳。
他用双手摆出一个照相的手势。
虚幻地留念，总能让他感觉能留住什么。
水巫云刚把手放下，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颜镜辞身上。
不愧是家主，明明能感受到明显的孤默，站在暖风下依旧那么高贵亮丽。
这是天堂鸟的天生的气质，这种气质在颜镜辞面对水巫云的时候会被压制的只存有温柔。
水巫云站在原地，颜镜辞不快不慢地跑向水巫云。
他不知道水巫云在想什么，但是他怕走慢了水巫云等不了，走快了又怕把水巫云吓跑。
二人面对面对视，水巫云白蓝色发亮的眸子在此刻阴了不少。
他张口，平稳淡然的语气中伴随着僵硬麻木的不解。
“你奢求的东西不多，但又偏偏执着于一个受困牢笼的蝴蝶。”
颜镜辞皱着眉，不是因为水巫云的言语，而是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暗淡的眸子铺上了一层水感，他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控制某种情绪。
“巫云。”
“我能听听故事的最后吗，你最希望的结局。”
水巫云撇开了颜镜辞的手，稍稍低了低头。
他问，“有什么意义？”
“合作不好吗，颜镜辞，你理智一点。”
“二十八次轮回，你觉得我不够理智吗？”颜镜辞重新把棱锥挂在水巫云脖子上。
他垂眼，看着水巫云略有病态的容颜。
“巫云，你不用给我机会，你就让我一直追随着你，别赶我走。”
水巫云皱眉，贴上前近距离看着颜镜辞的眼睛:“颜镜辞，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结局，你对我有所保留。”水巫云说。
“颜镜辞，在你眼中我是什么？”
“情感很模糊，只因为是你，视线就离不开了。”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不是那家奶茶店，你的记忆被鬼手优化掉了你最记忆犹新的部分，所以你对我很陌生。”
“我总感觉我和你不止这几个月的陪伴，那种直观的冲动让我多次急切的想见到你。”
“巫云，你或许改变了每一次轮回你和我初遇的时间点。你无数次从起点出发，你想把结局最优化。”
“巫云，你可以躲过循环注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循环，它不是注定。”
所以你躲不掉。
“巫云，看着我，我带你逃离轮回的落差。”
水巫云目光上移，清水的眸子望着那双独有的深情，此时尽显真诚的目色。
“这个故事，在偏离轨道。”他说。
颜镜辞眸色微沉，语气沉稳:“那就偏离轨道，我确实无法感同身受这么多次的轮回给你带来的痛苦，但我知道怎么办能带你步入正轨。”
水巫云唇口张开微小的幅度，被轮回打击太多次早已无神的眸子在此刻有了星光。
“巫云，我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那声不轻不重的嗯在颜镜辞思绪中回荡。呼吸在这一刻静止，全身重力都聚焦在印着水巫云脸庞的瞳孔上。
水巫云看颜镜辞目光怔住没反应，又补了一句。
“我说，我跟你走。”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天堂鸟的家主还是仅你个人。”
“该说不愧是你吗，你精准地站在了一个极度特殊的点。”
“而那是我的终点，每一次，都是。”
水巫云无力地拉住颜镜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那里很寂静，一直如此。
狂风并没有在冷水上刮起任何涟漪。
很明显，水巫云也是失望的。
他抬首，带着麻木的歉意。
“不要后悔。”
颜镜辞抽回手把水巫云揽入怀中，头靠在后者肩上，声音颤抖微弱，但水巫云听的震耳欲聋。
“不会，永远不会。”
·
颜镜辞目送水巫云进了家门，转头收到了家族里的传信。
「什勒:家主，有人泄/露了你和巫云的行踪，并拍下了你们拥/抱的图片。现在人被后裔关起来了，但是长老那边......总之，反对声很大。家主若有空，尽早归巢。」
颜镜辞看完传信就是一阵的头疼。
按理说天堂鸟和现任回廊一点关系没有，可一些长老还是抓着不放。
反对？到底有什么好反对的？
颜镜辞捂头暗叫晦/气，然后快速回了家族。
从正门进的时候，什勒坐在家主之位，全然无视两侧的家主焦急地讨论。
看着颜镜辞回来了，变起身坐到了二家主的位置。
什帕耶坐在五家主之位，对于这些大呼小叫的长老俨然一副想动/刀的脸色。
众人一看，大家主回来了，纷纷想要上来说辞，什勒喝令一声“坐下。”众人又蔫恹恹地坐了回去。
颜镜辞只是云淡风轻地问了什勒一句，“老三老四去哪儿了？”
什勒回道:“去处理外边儿那些麻烦的东西了。”
颜镜辞嗯了一声，坐上了象征着家族之主的位置，两条长腿交叠，面对众长老的指责，他不紧不慢地接过什帕耶递来的热茶。
冷冽的压迫感使得整个大厅渐渐没了声音。
这时，门被推开。
两个高挑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高惊言，和他的哥哥，钟欲。
是水巫云在白天鹅孤/儿院时，遇见的两位两个人。
颜镜辞眉头一挑，撇了撇茶叶，一副静候多时的模样。
而在高惊言和钟欲身后的，还有水巫云当时救的那个天堂鸟后裔。
水烛燃。
他的名字一开始不是这个，但是他被水巫云救了之后，闹着要和他的恩人一个姓。
什帕耶当时差点笑窒/息。
家族的事情，如果不是涉及家族安危，颜家大少二少还有四小姐一般不会到场。
但随叫随到。
钟欲落座三家主之位，高惊言坐在四家主的位置。
水烛燃则站在颜镜辞旁边。
一个长老畏畏缩缩起身，“家主，那个回廊......”
一个茶杯猛地砸向那个长老。
茶杯碎了。
人也差不多。
颜镜辞坐正，面带核善。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