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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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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初春的一天清早,许尘坐在拐子里酒吧的窗户旁边,看着赵蕊给客人上酒。女人弯着腰,脸上堆笑,扭身躲开向臀部伸来的手指。她穿着招待服,客人便为她疏于招待发了怒,抓住她的手腕,像个警察那样拉着她向外走。她把托盘往桌上丢,抄起红酒瓶,照他的脑袋来了一下。酒或者血淋了他满脸,他倒下去的声音和酒瓶碎烂的声音形成一种清脆与钝闷的和声。店里其他人受惊的麻雀般,一窝蜂飞走了。

只有许尘留下来,帮她捡玻璃片。她眼眶红了,闷不作声到收拾完,请他一杯酒,边问他,有工作没,没工作来这当招待吧,包食宿,我教你调酒。

第二天傍晚,许尘住进去。次年他上无限去,几年后回来,那间房干干净净。

许尘看见周杉城走进房间。他没把门完全推开就进来了,门险些砸到紧随的仿生人的脸。他脸上的担忧被房间六面的玻璃映出无穷的虚像,侧身示意,仿生人紧随着给许尘检查。

许尘平静地望着天花板上无数个自己,右边是倒吊的周杉城和仿生人。他问:“多久了?”

“七个小时。”

许尘笑了一声。“她知道我耐药。”

仿真的手指在他身上左按按右敲敲。周杉城问:“胳膊怎么伤了?”

许尘隔一会儿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六年。”

“你查过我的工作。”

“当然。”

谈话到此为止。接下去的三个小时,许尘感受自己重获身体的控制权。第四个小时,他只是无谓地躺着。他始终厌恶这栋大厦的装潢。到处都是玻璃,人可以随时看见自己以及身边的人物,静止着,运动着,无穷无尽。至于在布料、肌肤与血肉层层包裹下,那颗心怎样跳动,脑中起伏着怎样的念头,就无从得知了。

凌晨五点,黑夜密不透风。许尘在前往下单行管的玻璃栈道上,鸟瞰下城。枪声遥远,如海浪拍崖激起水珠,阵起阵落,飓风把弹片刮得满天飞。

上矩连着下矩,陷在暴乱的人潮骚动中,飞梭载着他,像高空落下的一滴雨水。许尘在灰色鱼鳞般的楼房间寻找纪渊的那一栋。拐子里火光冲天,肝肠寸断的哭声穿透黑暗,抵达许尘的耳朵。他指尖苍白,攥着坐垫。

上单行管封停。他看到墙壁上大大的红色通告。人潮一浪又一浪,扑上来,被上单行管寒冷的钢铁撞回,又扑上来,再被撞回。他们互相推挤,大喊大叫。有人在其中张望,似乎弄丢了什么却记不清,很快不在意,把弄丢东西的事抛诸脑后了。拥挤的声音里,站着的人忽而变成其他站着的人脚底的一部分,仍然站着的面孔为愤怒扭曲,身体极力拧动,心里的苦水一拧就从眼眶里渗出来。

一场暴动,在黎明之前爆发。眼前的景象令他头晕目眩。

他们背后进行着一场枪战。许尘的飞梭在几十米的空中紧急制停。治安仿生人追着一名持枪男子,警告他放下武器。男子跛脚逃到撂起的垃圾箱后,胸脯急剧地收缩,枪没抬起,栽倒了,一滩血盛着他歪斜的脑袋。仿生人转身,向巷口呜咽着迅速跑开的身影追去。

许尘奋力看清男子的脸孔,从鼻子,他认出来不是纪渊,才记起来呼吸。这时,上单行管边声嘶力竭的人群被仿生人密匝匝地包围住,死寂的红光映着那些土色面庞。他们被要求举起双手,抱头蹲下。热气未散的枪口指向他们。

一个人叫唤,沉重的一声。枪响了,杂乱无章的死亡的音乐剧烈地奏开了。

他不敢贸然给纪渊打电话,裹着风衣,紧贴飞梭的左侧金属壁,额头抵住冰凉的方形窗玻璃,强迫自己睁着眼。下嘴唇被咬破,血从唇珠上滚落,构成他脸上唯一的色彩。

喇叭响起来,播报维持秩序的话,缺乏音调,似乎是突然响起哀乐。人群不怎么移动了,瘫躺着,相互堆叠着,死了。仿生人开始熟练地处理尸体。东方幕布露出鱼肚白,光踏过铺在地上的人,爬到上单行管、许尘的右眼,透过方窗,缺乏温度。他靠在座椅上,有一大半也死了一次。

早上七点,下单行管恢复运行。仿生人站在飞梭门口接他,那个短头发,叫伊莎的。血迹在半小时前被清除,空气中残留着铁腥味。许尘回头,见上百个仿生人列队从下单行管陆续走出,胸前有“NECO”的图标。

“不麻烦了,我自己回。”他审视那百来个仿生人的队列,对背后的说。

“我送您。”

“我有枪。”

“您身体抱恙,万一有人袭击,容易受伤。”

伊莎说话时眼睛看着他,一双蓝眼睛,和从前025朴素的眼珠大不相同。许尘凝视它,手揣进风衣兜里,沉默地向回走。伊莎跟在他身边,相隔两拳。许尘问:

“在电梯里,你说你刚来不到一个月。我没记错吧?”

“是的。”

“周杉城叫你来的?”

“是的。”

许尘拨开保险。它没有说实话,动机不明。如果想害命,速度上他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许尘一路留心周围,寻找掩体。见到拐子里的行道树时,伊莎突然停下来。狭小的巷道被掉落的枝丫挤得没处落脚,左侧一栋楼房发生过爆炸,焦黑吞没了半边建筑。它捋了捋耳边的短发,朝他笑了:

“请您等我片刻。”

它跑进那栋建筑的深处,许尘警惕地望着。大约过了两秒,传来闷重的破裂声,浓烟升起,伊莎走出来。它把自己的胸口炸开了,不知用什么方法。金属碎裂,露出线路和面板。在许尘复杂的注视下,它把手伸进去,握住心脏处的黑匣子。那是芯片和电源的位置。

它什么也没说,把黑匣子用蛮力扯出来。一半时,跪到地上,最终成功了。电线全部断裂的瞬间,金属手指失去动力而垂下,仍有热度的匣子在石头地上翻滚,碰到许尘的鞋尖。

他拔开伊莎的眼皮,从漆黑的眼珠确认它已停机,搜遍全身,包括头发,一无所获,只好捡起黑匣子。立方体左下角,025嵌在莫比乌斯环里。他凝视着伊莎的发顶,走向经过两次爆炸的建筑,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块。右臂在无限被治好了,许尘活动两下,双脚站定,把石块打向伊莎,位置刚刚好,金属脑袋立刻就开了花。伊莎的身躯失去平衡,慢慢地向前栽去,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难听的嘎吱声。

许尘拨开颅骨,揪出错综的总处理器,同样用石块砸烂。处理好后,装着黑匣子向酒吧走去,一面掏出手机,给纪渊打电话。他的右手没有离开过手枪。

等到天色渐暗,曝尸街上的人才被清理干净,拐子里越发被秋的萧条笼罩。

店里没有生意,许尘让星子放一天假。纪渊早上八点来,许尘给他倒了斯米诺,要同他讲黑匣子的事,却被硬推去房里休息,原想敷衍一小时了事,没想到眼睛一闭,再睁就是黄昏。

纪渊还像上次,搬了个凳子守在他门前。客厅窗帘大开,夕照满屋,他翘着二郎腿,见许尘出来,笑道:“睡够啦?水在那呢。”

许尘向来不习惯有人进自己这屋子,一来二去,却习惯了纪渊。他为自己睡过头道了歉,坐在沙发上慢慢喝水,纪渊紧紧地看着他。半杯水下去,他越发渴。他感觉得出纪渊想问他什么,从早晨八点就在想。可现在,椅子上的人还是安安静静,等着他喝水,好像这比他等了快十个小时的问题还重要。

许尘把最后一口水咽下,胸膛因憋气起伏。纪渊还是不作声,他等不住了,说:

“坐过来点。”

纪渊没有问为什么。他穿着贴身短袖,顺手为他拿来风衣。许尘说:“还是渴。”他便顺理成章地去接杯子,似乎坐怀不乱,眼睛却不眨。沿着他的视线,许尘感觉到自己裸露的嘴唇。他舔了一下,夕阳的温度从早晨被咬破的下唇传来。

纪渊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死劲地吻他的两片唇瓣,杯子甩上茶几,像是砸碎了。

下唇的伤口裂开,血的味道制止了纪渊。他松开手,许尘跌回沙发,把他拽下去。舌头又一次舔了下唇,把血珠带进嘴里。纪渊气喘得厉害,盯着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许尘便问:“你就想着这个?从早上到现在?”

他看得出纪渊的急切,比坐在那,观察他喝水时还急切。他们俩的嘴唇裸露在同一片夕阳里。纪渊等着他的回应,许尘并不仰头,他感到自己还在那间玻璃房里,看见无数个纪渊与自己,气息交缠,皮肉相接,心却隔着藩篱。

“炸弹响的时候,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他听见纪渊辩解。

“可你已经见到了。”

“你去哪了?”

“上城。”

“好吧,”许尘看见刚刚吻过他的嘴唇瘪了一下,纪渊说,“我的确就想着这个。”

许尘记不清第二次是他自己扬起脖颈,还是纪渊垂下头。纪渊再次把他搂起来,太过用力,以致他都可以感到骨骼的摩擦。他被抱离地面时,过多的涎液顺着颈子往下直流。他们撞上墙,许尘的唇舌几乎被纪渊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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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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