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配。”

“哪里不配？”粉发女生已经走到汤逸群背后。

汤逸群转身，使出一招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也买摩托车了吗？那个原装灯太烂了，我要给它配个射灯，晚上乡下根本不能骑。”

“噢。”粉发女生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叶芷君一眼，开端是脸，末尾是小腹，“听说你结婚了啊，孩子都有了。”狡黠的目光审视汤逸群，“这么快，几个月啦？”

汤逸群严肃起来：“你听谁说瞎说，没这回事。”

而叶芷君因为粉发女生的话，一直低头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白色T恤的褶皱和浅蓝色牛仔裤门襟的凸起，使它更饱满显眼，伸手去抚摸它，如同抚摸腹中的胎儿。粉发女生注意到这举动，汤逸群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恶心！”粉发女生怒发冲冠。

汤逸群揪自己领口，闻，他昨晚没洗澡，但理论上来说一天到晚待在空调房里，不至于臭到熏人，衣服上残留炭烧牛蛙和酱香羊蝎子混合的味道，再深吸两口，真香。

“你们这群打游戏的死宅男都他妈一个样，猥琐懦弱不负责任。”粉发女生不容汤逸群辩驳，即刻为叶芷君打抱不平：“你怎么忍得了这种渣男的啊，把你肚子搞大了，当着你的面都撒谎不敢承认，私底下还不把你欺负死啊，你别信他的鬼话，你辛辛苦苦给他生小孩，他转头就去找别的女人，他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

汤逸群气急败坏：“你放屁！我跟你才见过几次面，跟你很熟啊。”

粉发女生手指汤逸群，面朝叶芷君，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到没有！”哼了一声又对质起来：“你忙着和一大群姐姐妹妹见面手机聊骚，当然没时间和我见面了。”

汤逸群说起话来完全符合渣男的印象：“我跟你有确认过男女朋友关系吗我问你，没有吧，所以我和其他任何女生联系你都管不着。”

粉发女生被渣男无耻到失语，张大嘴巴，不住冷笑。

信息量太大，叶芷君处理不过来，狗血剧情发生在身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她置身事外。

汤逸群却要拉她跳进去：“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在我未婚妻面前挑拨离间，毁我名誉，破坏他人婚姻……”

“我不是你未婚妻。”叶芷君抬头看他。

汤逸群佝偻起来，天可怜见地放低音量：“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

粉发女生得意地笑起来：“色字头上一把刀，别以为女人都那么好骗，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带她去医院把小孩打掉，再赔一笔精神损失费，别耽误人家。”

“我没有怀孕。”叶芷君指一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这里面都是屎。”

粉发女生愣住，嘴角抽搐，疯狂上扬，捂了一下嘴，清清嗓子问：“你刚才怎么不说？”

叶芷君答：“你们语速太快了，像加特林一样。”

汤逸群45°角仰望天空，富有哲思和诗意地叹息：“谣言，是多么可怕。”痛心摇首。

“Sorry.”粉发女生又清了清嗓子，捂住嘴绕开两人。

叶芷君转头，视线追着那女生逐渐远去、缩小、颤抖不已的背影，像是在抽泣。

人有三种东西无法隐忍：腹泻、冻得哆嗦、听到好笑的笑话疯狂上扬的嘴角。

叶芷君回首，继续往前走。

汤逸群做贼心虚，追着她耳边念叨：“你不会因为她说的话，就不打算跟我结婚了吧？”

“说到好像你什么时候很想跟我结婚一样。”

“也是有过的。”

“呵，我可真荣幸啊。”

“你不要听她一面之词。”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就好，不需要告诉我。”

“你别听她乱讲，我又没跟她确定关系，她就在那里瞎吃醋疑神疑鬼，我不直播不上班啊，刚开始直播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钱，没日没夜地播，哪有那么多时间脚踩十几条船。”

……

叶芷君听着耳边叽里呱啦，沉默地走到卖鸡蛋灌饼的店铺前停下，才转头回应：“你和人家女生搞暧昧，一到要确认关系的地步，就失联了对吧。”就像那晚打电话说喜欢他，半个月没蹦出一个屁。

汤逸群嘿嘿笑，“你真懂我啊。”

叶芷君翻白眼。

问老板要了鸡蛋灌饼、白菜香菇包、豆浆，鸡蛋灌饼要略微烫嘴，外脆里嫩才好吃，两人边吃边往回走，汤逸群嫌不够，半路买了碗甜豆腐脑。

到路口看到一皮卡西瓜，敲敲打打望闻问切，挑一只绝世好瓜回去，等到家才发现家里没菜刀。汤逸群从卧室抽出一把没开刃的武士刀，把瓜杀了，被自己帅到讲外星语，虽然啃起瓜来的优雅姿态和刚成精的猪没什么两样。

叶芷君用买陶瓷杯送的小勺子挖着吃，刚吃过早饭，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也很慢。她觉得今天好闲，闲得有点诡异，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搬过来那天也是周六。

“汤逸群。”她举着勺子，西瓜汁沿手柄流到虎口，叫住正准备进卧室游个泳，然后来几局LOL的汤逸群。

“干嘛？”汤逸群握着房门手把。

“今天是周六。”

“哦，今天是周六。”他俏皮地指一下叶芷君，“你今天不用上班。”周末学生党上班族放假，他反而忙起来。

“时间到了。”叶芷君是盘腿坐在餐桌上，吃力够到纸巾擦虎口的西瓜汁，“你说一起住一个星期。”

汤逸群挠后脑勺，后知后觉，“这么快，我都感觉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挠完后脑勺的手弹出食指，“追加一星期。”

就这么随便地决定了。

“……”叶芷君呼吸发沉，“再过一个星期你又说没感觉，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汤逸群眼珠转动，从阳台晾衣架看到地板上的西瓜籽，思考时间总计两秒钟，“那现在去民政局。”也这么随便地决定了，“办结婚证要带什么？”掏出手机现搜。

叶芷君傻眼，“你真的想好了？不要今天结完婚，明天又说要离婚。”

“那不至于。”汤逸群摇头晃脑，“等想离婚了再说嘛，户口本、身份证、 婚姻状况证明？”震惊到要把眼睛贴到手机屏幕上，抬起来，“什么玩意儿，这么麻烦，我打两局游戏，下午再说。”拧开房门蹚进去。

叶芷君觉得真你妈离谱，啃两口西瓜，洗掉手和嘴边黏黏糊糊的干涸西瓜汁，出门去打印店，手机搜索辞职信，改掉几个字，打印两份，去邮局寄挂号信给公司人事部，贴岁月静好的荷花邮票。

提前向王爱珍通知要回家吃晌午饭，叫她煮饭多放一两米，顺带拿身份证、户口本、两寸照。

“什么？！”王爱珍为女儿仓促领结婚证的打算所震撼，筷子有节奏敲碗沿，“没认过亲，彩礼没谈下来，婚检也没做，你就说要领结婚证了？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我要上山请个师傅给你驱邪。”

叶芷君如梦初醒：“对啊。”她要被汤逸群带沟里去了，他还没解决他爸。

叶磊嚼着茼蒿，嘴唇油叽叽，“你再喜欢这个男生，流程还是要走的。”

真麻烦。

叶芷君吃完午饭，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乘出租车过去找汤逸群，原本打算带的结婚手续所需一样都没带过去。敲他房门，没人应，叫他名字，也没人应，兴许死在里面了，开门进去，看到他四仰八叉躺床上睡觉，没法立刻办结婚证，等他睡醒再说。

等到三点半，还没醒，不耐烦，去叫醒他，用力开门，门把手撞到吸盘上。

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左右转头，抓耳挠腮。叫他一声，紫金葫芦释放他的魂魄回去附体。终于坐起身，打哈欠伸懒腰，双眼失焦，盯墙面发呆。

良久，叶芷君敲两下门，提醒他房间里还有人。

“干嘛？”他像一只悲伤的青蛙。

“领结婚证之前需要双方家长见面，谈拢彩礼，做完婚检等结果出来，再去民政局，带户口本身份证两寸照就可以。”叶芷君不带喘气，一整段连念完。

他眯眼，“这么麻烦？”从床头柜拿眼镜戴上，掀开被子爬下床，挠屁股。

叶芷君的视线被他放荡不羁的行为吸引过去，看到不太妙的生理反应，撇开眼，捂住嘴关门出去，差点把午饭呕出来。

汤逸群整理发型，穿上鞋袜，带身份证和银行卡出门，打电话找到汤建国，把首付、已付房贷、装修费用全部算清，去银行转账，顺便打算把剩下房贷一次性还清，结果发现贷款未满一年要付违约金，打消念头，计划后延，给叶芷君打电话带砂锅粉丝回去当晚饭。

进门，生无可恋地赖到沙发上。

下午6点47分，天黑，阳台定格城市灯光，客厅灯泡20瓦。

“完了。”他说。

“你爸不同意？”叶芷君掀开塑料袋，把两盒砂锅粉丝端出来，准备是最后的晚餐。

“我没钱了。”他把两个干净得只剩线头的白色裤兜翻出来，“一分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