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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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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城的状态不算太好,临上场前在洗手间吐了一次,他有点后悔,晚饭不该吃蹄花汤。

大概是太油腻了。

巍然从家里出发只带了钥匙和手机,还有于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副无线降噪耳机。

他苦苦研究了一下午爵士钢琴的演奏技法,一点也不乐观,完全没有明白理论上的那些对位格式。

他花了三个小时练了一首格什温,惨不忍睹,就这样吧,他心想,总有遇人不淑的时刻,今天轮到这个善良热情陌生的鼓手了。

地铁线转了三趟,真的很远,巍然在拥挤疲惫的车厢听完了一套比才的歌剧《卡门》。

“一旦你爱上我,你可要担心了。”

里面最著名的那段咏叹调《爱情是一只自由鸟》,哈巴涅拉的慵懒放浪让他心荡神驰。

几乎不需要自我介绍,巍然就在地铁出口认出了那个来接他的鼓手。

干净,彬彬有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笑,是个和周围嘈杂熙攘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乎是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丁点苦头的成年人。

他说他叫林林,林林总总的林林,名字很奇怪,因为自己出生的时候被师傅算过,五行缺木,就叫了这么个名字。

他让巍然跟着他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路灯亮了一路,他们左手边是车来车往的公路,右手边好像是森林公园,很偏僻的地方,巍然觉得心里渗得慌。

不会是什么坏人吧。他心想,不过人既然是徐航介绍的那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意外。

“说不定就这样走着走着,就回不了家了哦。”这个看上去面善的年轻人冷不丁说了句,“就像汉斯和格雷那样,闯进了巫婆的糖果屋。”

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故意要吓一吓已经觉得心神不宁想要逃走的巍然一样。

“你喜欢吃瑞士卷蛋糕嘛?吃蛋糕是配果汁还是清茶。应该是配果汁吧,小孩子总能吃很多甜。”

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几乎构不成话语之间的逻辑。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巍然看。

“你有一米八嘛?现在小孩怎么长这么高。”

林林看的很认真,像在用眼神丈量巍然的身高,确认自己的推测是不是正确。

“一米七八。”巍然老实说,“上次体检结果是这样。”

林林笑了起来,“就算是这样,遇到喜欢的女生应该会虚报一米八吧。”

还没等巍然开口,林林又自我纠正,“不对,你这样长相的男生,应该都是女孩趋之若鹜的来喜欢的类型,是不太可能知道暗恋是什么意思的男生。”

林林又看着巍然,像在向他求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没有什么趋之若鹜的女孩子。”巍然不喜欢谈这些,所以撒了个无所谓的谎。

如果要说趋之若鹜,于城那边才算,相比之下,自己收到的各类告白只是屈指可数吧。

“那就是有在交往的女朋友?”林林似乎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巍然坦白的说,也没有,林林问现在高中生已经不流行谈恋爱了嘛?巍然说不太清楚,可能因为要把时间用来研究爵士乐吧。林林就笑了。

“你了解爵士乐吗?”

“格什温算吗?不算的话就完全不了解了。”

“算啊。”林林说,“可我说的是更街头巷尾的那种,黑人布鲁斯,有人吹小号有人演奏萨克斯的那种。”

“还有小号和萨克斯?”巍然问。

“没有,只有一个钢琴手和一个鼓手。”

可去你的妈的几个和弦糊弄一下就行吧。

到了训练场地的巍然想。

训练场地就在居民楼,林林说是朋友借给他的房子,简直大得离谱,巍然觉得不用导航简直会在里面迷路。

贫穷的人拥有同样的狭隘的世界观,这世上的富人却有各式各样别具一格的奢华。

这个装修得像样板间的房子里有一间专门的排练室,做了绝对专业级别的隔音,房间中央有一台斯坦威三角钢琴,如果换成其他品牌,好像都会有些自惭形秽的样子。

钢琴旁边是一个看上去价值一样不菲的小军鼓。

“只有我们两个吗?”巍然一下就觉得心虚和忐忑起来,目前这种状况,不像是自己磕三个响头的对方就能善罢甘休的样子。

“你要是有朋友喜欢爵士乐的话,多几个也很好啊。”

对方委婉的回答了巍然的疑虑。

“我们要现在开始嘛?”无论是学习钢琴还是大提琴,面对他人对自己琴技的审视,巍然这么些年来头一次感觉到不靠谱的准备带来的心虚。

巍然自诩是个感情比较迟钝的人,任何时候上台几乎都没有遇到过什么过于紧张的情绪。

“要吃个瑞士蛋糕卷喝杯苹果汁之后再开始也可以。”林林是个热情开朗的年轻人,巍然不太了解大人,但林林应该是他将来想成为的那种。

“先开始吧。”巍然说着,掀开了斯坦威的琴盖,无惧赴死。

也不是所有的问斩留到秋后都有回转的余地。

巍然弹完两个人都沉默了,除了离谱好像很难再找到更贴切的形容词,林林用一句玩笑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缄默。

“没想到这作品是出自格什温之手啊。”

完美概述了他对巍然演奏的客观评价。

别说你没想到,巍然心想,格什温自己都听不出来他写过这种东西。

林林说还是先吃蛋糕卷吧,这些问题好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样子。

“我有些钢琴弹的很好的同学。”

坐在精心装饰的餐厅吧台边,巍然恳切的和林林商量补救的办法。

他说的钢琴弹的很好的同学显然不包括于城,他觉得于城应该对演奏爵士乐这种事没什么兴趣,虽然林林说过会付钱。

而且数额还不小。

显然于城对钱的兴趣就更小了。

“我觉得你就很好啊。”林林不像是在说客套话,“而且我们也不必演奏什么格什温,肖斯塔科维奇。简单的那种爵士乐就很好,流行的那种,小野丽莎,你觉得怎么样?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林林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哼起玫瑰人生的旋律,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很清淡,荡漾不起太多肤浅的情绪,却?像微风拂面,让人心安怀念。

“我唱的不好。”林林像从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浮出水面的海豚一样,“你会法语吗quand il m prend dans ses bras。(当他拥我入怀)”

巍然摇摇头。

林林说法语很优雅,是那种你知道一个地道的法国人应该不会这样发音断句,但依旧觉得好听的口音。

“那英语呢?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这首听过吗?”

巍然点点头,但是只是听过,不太会唱。不记得歌词。

“试试吧。”林林用自己的手机调出歌词给巍然看,“不要太低,你很年轻,试试F调怎么样,我觉得你应该可以。”

林林自己就会弹钢琴,虽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可毕竟今天巍然来这一趟林林是会付钱的。

性质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些观众都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愿意花钱和时间坐在这里听你演奏,你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

任何失误都不是借口。

如果你决定作为你的事业,这一切都是你必须面对的。

这是魏齐珉在美国留学时他的教授挂在嘴边的话。

不要相信他们疯狂爱你时失去理智的样子,只要你让他们感受到了你丝毫的倦怠,他们抛弃你时的无情会比潮水退却还要迅猛。

魏齐珉坐在后台的等候区从电视上看于城在台上的演出,演奏的声音从舞台上倾泻而出,强劲有力,是苏联作曲家惯有的情绪渲染张力与拉赫马尼诺夫独特的无法预判的复杂音程变换带来的技术阻碍。

这个备受瞩目的天才毫无保留的燃烧着自我,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逼近绝境,脚下踩踏着一具具骸骨残尸,只为寻找通向宅门的道路。

“这是您的学生吗?”

演出的负责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到了魏齐珉的身边,是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穿着印着DIOR字样的Polo衫。

魏齐珉和他礼貌的握了握手,问他怎么跑到后台来了。没有在下面观众席。

“我每年要面对数不胜数的天才儿童。天才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好像通货膨胀的货币一样稀疏平常。”

负责人不客气的说,魏齐珉只是很淡的笑,没有任何解释或者反驳。

“所以他们问要不要给我留票的时候,我说不必了,不过因为是演奏拉赫马尼诺夫,还是想到来看一眼吧,毕竟你知道这曲子,无论对哪个年龄阶段的钢琴演奏家来说都是一场野心勃勃的痴心妄想。”

听到负责人这样评价,魏齐珉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赫马尼诺夫的作品对所有钢琴演奏者来说就像托尔金笔下的魔戒,是荣耀也是灾厄。

“您的这位学生也和大部分要攀登这座险峰的挑战者一样,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对。”

这是非常可观的评价,在于城这个年龄挑战这首难度与音乐性齐聚的曲子是一场将生命置于赌桌的豪赌,全身而退已是万幸的结局,太多粉身碎骨的先例屡见不鲜。

“但这并不妨碍他像野兽一样在这片举步维艰的荆棘之地一路狂奔。”

魏齐珉笑了一下,“您如果作为乐评人发表音乐评论,可读性应该是非常受欢迎的。”

电视的镜头忽然向于城的脸拉近,他的眼神坚定的看着指挥的手势,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驰骋,没有任何犹豫的痕迹,像一头在雪地狂奔的独狼,世间万物都被一场暴雪封存,耳边只剩下自己浓厚的呼吸与心脏的蓬勃躁动。

厚重的车门关上后,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喧嚣,只有车内音响泻出的慵懒男声轻轻哼唱,“tell me when will you be mine (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会属于我)。”

林林执意要送巍然回学校,说搞得太晚了,他一个人不太安全。

“虽然这是个不得了的富人小区,但是你看看这周边的环境,好山好水好荒凉,看上去就很危险的样子啊。”

林林发动着他口中那位朋友的benlyt,车很新,巍然坐进来能闻到浓郁的还没散尽的皮革的味道。

除了唱了几首歌,确定了明晚的曲目安排之外,巍然就是在林林家吃了很多很高级的甜食。

日式焦糖布丁,比利时巧克力,法国甜品,很像闯进了格林童话里说的那间用糖果搭的房子。

“我真的很讨厌有钱人。”驾驶着宾利车穿着LOGO明显的奢侈品牌衬衣的林林嘴里说着这样的评价,让巍然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你不觉得有钱人都很肤浅吗?”

巍然觉得这句问话应该不是在问自己,他确实认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没错,但是林林应该不知道才对。

“那些有钱人啊,永远在权衡利弊,利益最大化就是他们的灵魂底色,我要是冥河的摆渡人的话,遇到这种灵魂我一定会,百分之一百会拒载。”

巍然有点习惯林林说话的跳跃性,好像他的上一句和下一句总没有什么强关联,但是也能说得通。

“为什么我会这么清楚,因为我自己就是这种有钱人啊。”林林笑着说,“我是比我这位朋友还要有钱的有钱人哦。但是钱并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他靠卖砖块赚了很多钱。”

“卖砖块?”巍然心想,开砖厂嘛?

“就是盖房子啊。”林林随心所欲的说,“买很多很多地,盖很多很多房子,也做了很多很残忍的事,所以我最大的哥哥直到临死前都很痛苦的在医院里躺着,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身体上每个孔都没有放过,好像是赎罪一样,这副样子在医院住了五年。”

巍然目瞪口呆的听着,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编的。

不过今晚从见到林林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很难用稀疏平常的体验来形容。

“第二个哥哥也很惨,被一辆大型货车撞死了。”林林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车子在他身上反复碾压,压的扁扁平平的,后来是家里的仆人带着铲子去一块块把那些肉啊,骨头很费劲的才从柏油路面上清理下来。”

巍然觉得有点反胃,说不上来是林林的车技欠缺还是这个故事实在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恶意。

“因为我的爸爸啊,是个心狠手辣的生意人,不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做很多坏事的商人,他做的事在任何文字传播的媒体上都不可能看到,但是是真实存在发生的。你知道嘛,活在黑暗世界的人如果有一个纯善的灵魂会死得很惨哦。”

遇到一个漫长的红灯时,林林停下车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巍然看。

照片里的朝气蓬勃,长得很温和,是那种如果要问路一定会选择的陌生人的长相,而且这个陌生人很有可能拥有会把你直接领到目的地的热情。

这人无论是眉目还是五官的轮廓都和林林很相似。

“这就是我的二哥,一看就是很好的人吧。”

林林拿回了手机等待红灯倒数结束慢慢起步,“他是那种连迟到一分钟都会道歉很久的很好的人,死得时候还是连女朋友的嘴都没有亲过的处男呢。”

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想快点到目的地快点结束这个不知道要通向哪种目的地的谈话。

“所以说,黑色的这种东西只会侵蚀污染无辜又毫无抵抗力的色彩,而它本身并不会因为更深的黑色的到来就受到什么影响,就是那种做了很多连语言都要自动回避的坏事的爸爸,现在还安然无恙的活得很安逸哦。”

在一个岔路口,开在他们前面的车忽然犹豫不决的慢了下来,林林轻轻按了一下喇叭提醒,“这么开车很危险啊,忽然降速,后车驾驶走神的话很容易就会撞上去。”他自然自语的说了句,又转头问巍然,“你有驾照吗?”

“我只有十六岁。”巍然老实说。

“哦。”林林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十六岁很好啊。”他忽然像来了精神一样神采奕奕的说,“或许会遇到这辈子都要和他纠缠不清的人喔,有这样的人嘛?”

巍然摇摇头。

“那还是蛮遗憾的,这种概率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递减哦,越是长大遇到的人就越无聊,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车内就又只剩下了轻盈的音乐在飘荡,好像两人一头闯进了浩瀚宇宙一样,周围一的一切喧嚣都褪去了。

当于城在钢琴上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迎接他的是一刹那的寂静与如奔腾潮水般倾泻而下的雷鸣电闪般的掌声。

他对着能模糊映照出他脸庞模糊轮廓的钢琴舒一口气,起身用左手扶着钢琴深深的朝着观众席鞠了躬,然后转身和指挥台上的指挥握了握手后干脆的走下了下台口。

观众们还在欢呼,台下的掌声连绵不绝,BRAVO的喊叫此起彼伏,像经历了一场迷幻狂喜。

“恭喜你。”早就在后台等待的魏齐珉克制的祝贺他,并从他手中接过主办方为他准备的花束,身边那个高高的穿Dior的负责人嘴里不断的念叨,太棒了,精彩,太精彩了,手中的掌声不断。

于城擦了擦手上的汗,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拉赫马尼诺夫的狂热中抽离,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他的安可曲目,《la companell》。

“去吧,他们在等你。”

在台口侧,魏齐珉在于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于城转头看他。台侧口的光线昏暗,有一瞬间于城恍惚站在他身边的不是魏齐珉而是巍然。

如果是巍然的话,他会兴奋的抱自己吧。于城忍不住脑海里飘过这样的想法,却又听到魏齐珉的声音再次说了句。

“去吧。”

他朝魏齐珉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一次,再次走向光芒四射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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