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邃发现自己忘了把校服外套给祁雨珩。

干洗一遍后，下午去了祁雨珩家里。

庭院的门没锁，黎邃很轻易来到大门前，看了一眼手机，半小时前发给祁雨珩的信息还没回。

这其实不是很常见的情况，祁雨珩回消息总是及时的。

黎邃犹豫片刻，抬手按了门铃。

没多久，门自动开了。

祁雨珩家的布局很特别，正门连接一道挂满壁画的金色短廊，过后视野骤然开阔，客厅和几个侧厅映入眼帘，视觉上给人的效果格外震撼。

黎邃没有看见祁雨珩，隔着段距离，只看见一个身形修长、气质温雅的男人，翘着腿坐在沙发上。

抬眼看他时，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和祁雨珩很像，但比祁雨珩成熟些许。

黎邃意识到，这或许是祁雨珩提起过几次的那位哥哥，祁铭渝。

更早前应该也有见过，只是当时是侧影，此刻才见到正脸。

黎邃手里搭着祁雨珩的校服，还没开口，祁铭渝却像认识他般，很自然地往后侧了点身，“小珩，你朋友。”

祁雨珩“嗯？”了一声，从他身后半起身，手撑在祁铭渝靠着的沙发背上，朝黎邃看过来。

这一刻，黎邃觉得自己看到了个不一样的祁雨珩。

不是刚见时的疏离冷漠，也不是日常相处时的懒散温和，而是有点孩子气的放松，脸上表情很淡，但弯着的唇显示他的松弛。

甚至在他白皙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嫩粉色的颜料痕迹。

黎邃看清了祁雨珩刚才的位置，他面前摆着一副等身高的油画，上面颜料未干，估计祁雨珩刚才是在蹲着看画。

祁雨珩见是黎邃，挑了下眉，笑起来：“怎么突然来了？”

黎邃指了指手里的外套：“昨天忘给你了。”

祁雨珩点了下头，从沙发后侧绕过来，接过外套后随手搭在一旁，示意黎邃坐。

祁铭渝注意到他脸上的颜料痕迹，递了张纸巾过来。祁雨珩接过，先是随意擦了下脸，再笑着说，“哥，你给他泡茶，我去洗下脸。”

他指了指一个新的杯子，说：“用那个。”

黎邃看着祁雨珩半张脸上的粉，微微出神，回忆起初中的一件小事。

那时前桌的小姑娘非要送他指甲油，并试图鼓励他尝试一下，黎邃本来想还回去，但余光瞥到祁雨珩搭在一旁骨节分明的手，以及干净白皙的指盖，鬼使神差地，有了个念头。

祁雨珩性格确实很好，听完也只是漫不经心撑着脸，笑了下，说随意。

于是黎邃认真给祁雨珩涂了粉色的指甲油，越看越觉得很适合祁雨珩这种干净的气质，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扶着祁雨珩的手欣赏，笑着说：“祁雨珩，你很适合粉色。”

祁雨珩当时顿了下，这才认真看了眼自己粉色的指甲，没从审美角度看出什么，随后好笑着说：“一般。”

此时此刻，祁雨珩脸上的粉让黎邃再次回忆起他们的初中，原来那时候自己其实也很喜欢逗祁雨珩玩。

只是后来，祁雨珩宠他有点过头，黎邃便越来越少主动，因为祁雨珩往往会先靠过来。

时至今日，黎邃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祁雨珩并非不想靠近，只是对方靠得太快，总让他忘记自己的情感。

祁铭渝给黎邃泡了茶，并没有跟他多搭话，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祁雨珩回来时，黎邃正低头抿着茶，祁铭渝面对着他，低头处理事情。

“就这么招待我对象。”祁雨珩看了祁铭渝一眼，在黎邃身边坐下，带了点笑意。

被他这么打趣，祁铭渝抬起头，扫过黎邃，语气温润：“你招待不是更合适？”

祁雨珩点头，“也是。”

他看向黎邃，笑了下问：“下午有空吗？”

黎邃抿了口茶，有点甜，似乎祁铭渝习惯性就放了糖。他说：“要上课。”

祁雨珩自由惯了，确实有点不分周中和周末，闻言顿了顿，说：“我送你。”

黎邃点头。

说是祁雨珩送，其实是祁铭渝顺路开了个车，把黎邃放下后，再和祁雨珩去了趟市中心。

分开前，祁雨珩看着黎邃，笑着问：“过几天来我学校吗？”

“可以。”黎邃看着他，微张着唇：“什么事？”

祁雨珩：“文化日，玩一会？”

黎邃点点头，弯起眼睛笑了下，和他告别。

“不想去国外，是因为他？”等红灯时，祁铭渝随手敲着方向盘，问。

祁雨珩坐在副驾驶玩手机，闻言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祁铭渝：“你们之间就这个问题？”

祁雨珩指尖一顿，侧眼看过去，祁铭渝神色温和，一副了然的模样。

祁雨珩笑了下，“不止。”

祁铭渝看着他。

“他有事瞒着我，”祁雨珩往后靠了靠，轻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也有瞒着他的，不过他应该没看出来。”

祁铭渝没说话，只是伸手给他调整了下安全带。

.

几天后，南楚一中。

虽说是文化日，但其实就是个变相的自由日——虽然南楚这边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是自由日。

此时，高三3班的氛围格外热烈。

男生一半下去打球，一半在教室组排玩游戏或打牌，女生三三两两聚着，讨论漫无边际的话题。

靠窗的位置旁，祁雨珩垂眼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偶尔停留。

风轻轻吹过窗帘，带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坐在那里，像幅油画般美好，连周围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祁雨珩。”站在门口的一个女生眨了眨眼睛，喊他。

男生轻微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女生捂着嘴，压着翘起的嘴角，说：“你对象来啦。”

祁雨珩有个隔壁学校的对象不是什么秘密，他本人并不藏着，南楚一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但这对象，倒让同学们津津乐道。

首先，祁雨珩对象性别为男。

其次，对方长得非常漂亮。

对，是好看到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可以说容貌精致得不行。

黎邃来找祁雨珩吃饭，他微靠在3班走廊栏杆上，垂着眸看手机，余光里是穿着校服的男女生。

隔着不远的距离，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他，黎邃微抬起眼，和一个女生对上视线，随即很柔和地笑了下。

女生微红着脸，下意识移开目光，而后又情不自禁地再转过来。

他们校草的对象确实好看，看起来脾气还好，难怪祁雨珩喜欢得不行。

每次有人告白，他都是懒懒笑起来，直白说自己有对象，也不考虑分手。

女生没考虑过告白，但还是对祁雨珩的对象非常好奇。

她见过别人传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高挑的少年并肩走着，祁雨珩神情温和，偏头递给黎邃一本书。

黎邃则是垂着眸，细碎的黑发遮着眼眸，抬手接过。

道路两侧青翠的树叶投下阴影，阳光顺着缝隙洒在两位少年身上，气氛安静美好。

女生记得照片里，黎邃的睫毛很长，手也很好看。

手机自带的滤镜里，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温润安静。

眼前黎邃则是懒懒倚在栏杆上，微微带点散漫意味，气质更张扬，但和着他的好脾气，又显得内敛几分。

祁雨珩出来了。

他和黎邃下楼，黎邃手插在兜里，语气里带了点困惑，问他：“你们班的人怎么都认识我。”

他刚来的时候，甚至没开口，就有人问他是不是来找祁雨珩。

黎邃虽疑惑，还是点了头。

随后他等人的过程中，听到了他们议论的内容。

“真的好漂亮。”

“祁雨珩对象长这样啊，还以为跟照片里一样那么安静呢。”

“难怪祁雨珩喜欢，我也喜欢。”

……

闻言，祁雨珩“嗯？”了声，微微偏头看他，随后笑起来：“可能因为我说过？”

他想了想，又说：“还有以前的同学，好像传过几张照片。”

难怪。

黎邃看着祁雨珩坦然的神色，突然意识到，在他们的关系里，祁雨珩确实向来坦荡，对自己家人、朋友，甚至同学，都坦然官宣了自己。

他抿着唇，内心有点触动，又有点犹豫和羞愧。

黎邃觉得，自己对祁雨珩确实不是没有喜欢，不然也不会在初中就爱和他玩，也不会就偏偏答应了他的告白。但这份喜欢或许不是很纯粹，也远比不上祁雨珩的份量重。

甚至一开始，黎邃也只以为，和祁雨珩只是随便谈谈，缓解自己那些没法宣之于口的情感。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或许也越来越喜欢祁雨珩，慢慢也有点沦陷。

只是怎么都够不上纯粹。

黎邃很少来南楚，此时才发现南楚面积比附中大很多，校风也确实自由开放得多。

路上来来往往，发色为纯黑的，都没有二分之一。

想起发色，黎邃微抬眼，看向祁雨珩的头发，漆黑如墨，映得祁雨珩皮肤更冷。

黎邃笑着问他：“祁雨珩，有想过染发吗？”

祁雨珩看了眼黎邃依旧是灰色的头发，浅淡的嗓音有点轻，“怎么问这个？”

“就是觉得，”黎邃回想了下之前他脸上那抹粉色的颜料，“你染粉色应该会很好看。”

粉色头发的人有个现成的，黎邃想了想梁寻年的头发，补充道：“梁寻年那种淡粉色。”

祁雨珩笑了下：“再说吧。”

一种很委婉的否定，黎邃于是没再问，只是有些遗憾，其实像祁雨珩这种干净的气质，确实会很适合浅色。

不像梁寻年，染出来总是给人一股压迫感，难怪项问将他列为不良少年这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