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邃确实没想和祁雨珩分开,但更多的不是不舍,而是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放弃内心那点无法见人的感情。
他相信祁雨珩其实有看出来。
只是他思考良久,也没思考明白祁雨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出来的。
看出来,他对陆识舟有着越过了界限的感情。
或许也看出来,他答应和祁雨珩在一起的时候,甚至直至今日,喜欢的浓度也没达到多深。
黎邃最近走神颇多,多到向来对情绪不敏感的梁寻年都察觉,问他最近有什么事。
他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看着梁寻年,他突然想起和祁雨珩刚见面的时候。
黎邃在初中遇到祁雨珩。
刚开学两人就成了同桌,梁寻年拿着座位表看了半天,最后拍了下自己刚挑染的脑袋,“忘了座位的事了,没招呼。”
祁雨珩当时正勾着书包进来,随手把书包放在桌面上,梁寻年正横在他和黎邃中间。
祁雨珩没太在意,收回手就准备往外走,脸上是一点不符合年纪的懒散和无聊,隐隐透出些许冷漠意味。
梁寻年没让他走成,按照刚才看的座位表上的名字,开口喊他,“祁雨珩?”
祁雨珩侧回脸,梁寻年看清楚他优越的长相,顿了下,才说道:“换个座位?”
祁雨珩看他一眼,随后笑了下,带点漫不经心的懒散,敷衍似的,“自己找老师。”
意思是答应了。
虽然他态度挺敷衍,但梁寻年觉得这帅哥挺爽快,于是侧了点身,撑着黎邃的肩,说:“行,等会去。认识一下?我是梁寻年,这是我朋友,黎邃。”
梁寻年沉吟了一下,很正经地说:“你原本的同桌。”
黎邃轻轻笑了一会,这才和祁雨珩对视,很轻易地发现祁雨珩确实长得好看,而且气质干净,透着点冷漠无聊的疏离,却又显得柔和。
他微微弯起唇角,“你好。”
祁雨珩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显得有点专注,倒映着黎邃漂亮的脸和温和的笑容,片刻后才笑着说:“嗯,你好,新同桌。”
他把书包摆正了点,很自然地看向梁寻年,语气很温和,“不用找老师了,不打算换了。”
梁寻年:“?”
他本来还想继续协商一下,黎邃这时碰了下他的手,懒洋洋道:“梁寻年,跟你坐腻了,让我有个新同桌?”
梁寻年:“……”
“行,你俩还真是看对眼了。”
梁寻年当时随口这么一说,却没想到之后一语成谶。
祁雨珩相处起来其实和初见有些差别。
那点散漫和懒散沉下去,透出来的是温和,仿佛那股疏离感只是因为刚认识的习惯性距离,至少梁寻年对此颇有些讶异。
不仅如此,祁雨珩对黎邃还特别好。
经常给起晚的黎邃带早餐,黎邃因为发烧没来时,还去他家看望照顾,有时和梁寻年一起,知道有人爱堵黎邃后,倒没自己动手,但之后确实没人敢再来。
梁寻年是不想找家里人解决这种私事,见此情况,估计祁雨珩是用了点家里的人。
自此梁寻年对祁雨珩印象更佳,三人经常一起玩,感情也日益加深。
转眼到高中,祁雨珩却去了南楚一中,黎邃得知后问他,他也只说离家近。
这对他们的友谊倒没什么影响,毕竟都在市中心这片,往来方便。
再到黎邃十六岁生日,切完蛋糕,祁雨珩陪黎邃去侧厅拿东西,站在一旁,斜倚在墙边等着。
黎邃转身时,祁雨珩还在微微出着神,黎邃笑着说:“在想什么。”
祁雨珩垂眼看了他几秒,随后用干净的嗓音,语调很缓,“喜欢你挺久了,看不出来吗。”
那一瞬间,黎邃没来得及完全处理他的意思,是单纯想表白还是想更进一步,而是下意识抬了点脸,目光越过祁雨珩,往虚掩着的门外看。
正对上恰巧路过的陆识舟深黑的眼睛,后者脸色很冷,回望着他。
祁雨珩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只看见一道走过的挺拔身影。
黎邃最后还是答应了祁雨珩。
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陆识舟开始真正疏远黎邃。
如果说之前他们的关系算不上格外亲密,但陆识舟也只是有点恶劣和口是心非。
而这之后,陆识舟是真的经常性冷漠,导致两人关系总是时好时坏。
陆识舟本来性格就算不上好,真冷下脸的时候则更难对付,连梁寻年每每都觉得,这是又犯了大少爷脾气。
黎邃开始有点莫名,还会主动去哄陆识舟,买他喜欢的甜点,爱做的习题,看上的衣服和表,但陆识舟都冷冷拒绝了。
那期间有半年,陆识舟是真的没怎么理过黎邃。
连偶尔才回来的陆宛凝都察觉到不对劲,悄悄问过黎邃是不是吵架了,黎邃摇摇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黎邃最后直接问陆识舟,陆识舟看了他好一会,最后说了句,因为他讨厌同性恋。
其实隐约有察觉,这时陆识舟亲口承认,黎邃说不清楚是解脱还是什么,于是也不再多主动,免得陆识舟见他就恶心。
他出现在陆识舟面前的频率少了很多,也不再总是和陆识舟搭话,专注于和祁雨珩的恋爱中,劝诫自己不要去讨陆识舟嫌。
后来的转折大概是陆识舟意识到他的回避,有一次吃饭时冷着脸说,他没讨厌黎邃,但黎邃总得让他有段时间接受。
黎邃皱眉看他,想说些什么,陆识舟却起了身,没给他机会。
此后,虽然陆识舟还是那么副冷脸,但偶尔也勉强能和黎邃正常相处。
黎邃觉得,陆识舟是有那么个记忆开关,当他记得黎邃和男的在一起时,就采取冷淡态度;当他刻意忽略时,又能和黎邃恢复正常。
换做别人,黎邃难免觉得这人反复无常,但对方是他弟弟,于是他只是有点无奈,觉得陆识舟有点小孩子气。
这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稍微改一点。
黎邃恍然发现,和祁雨珩有关的深刻记忆中,似乎总有陆识舟的身影。
他有点自嘲地牵了下嘴角。
原来这么明显么。
也难怪祁雨珩不想多提。撕开这个口的话,也不知道现在的关系会崩溃到何种程度。
黎邃其实并不想在祁雨珩面前那么难堪。
他也不想看到,祁雨珩露出失落的表情。他以前有见过几次,每次都觉得脑子有点空白,只想让祁雨珩开心一点。
.
一次晚自习前,梁寻年没看见黎邃,问另一个朋友知不知道黎邃去了哪,江迟正在翻试卷,闻言冷淡瞥过一眼,摇了头。
起初两人都没在意,直到下了三节晚自习,黎邃还是没来。
打的电话倒是接了,一边咳嗽一边笑,说自己在天桥旁边的足球场,嫌烦就没去自习。
已是夜晚,天桥亮起灯,足球场外的路灯也朦胧,黎邃坐在台阶上,身下垫着件校服外套。
他垂头抽着烟,身体并不怎么好,一边抽一边咳,但表情没变化,依旧是懒散笑着的。
旁边站着个高瘦的男生,正在路灯下垂眼看手机,冷白的屏幕光反射在他脸上,显得有点疏离。
“祁雨珩。”黎邃伸手碰了下男生垂着的衣角,男生很轻地“嗯?”了一声,转眼看过来。
他只穿着件校服短袖,随手勾着书包背带,陪黎邃站了几个小时,但不显倦色。
黎邃问他:“要坐吗?”
祁雨珩看了他一会,说:“不用,你坐就行。”
黎邃还想说什么,抬眼看见了江迟和梁寻年,弯了下眼睛,等两人走近,递了烟过去。
“抽不抽?”
梁寻年挑眉:“不抽,就没体会过这玩意好抽在哪。”
江迟也拒绝了,黎邃有点遗憾,应着梁寻年的话补充了一句:“没什么好抽的,就是可以麻痹神经,找点清净,不胡思乱想。”
祁雨珩略低头,扫了黎邃一眼。
黎邃说得确实没错,烟这种东西很神奇,当你思绪太纷杂时,可以用来麻痹自己,当你烦躁不安时,又能让人清醒。
于是三个人站着,黎邃坐着,梁寻年已经搭上了祁雨珩的肩,懒懒跟他聊天。
但黎邃咳得太频繁,他自知受不住,还是掐了烟,开始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
确实不是什么好抽的东西,黎邃其实抽得也少。
最凶的一段还是陆识舟没理自己的那半年。
几个人在天桥旁待了一会,祁雨珩和江迟站着,梁寻年跟着黎邃一起坐下,在旁边指点着黎邃玩游戏。
黎邃食指抵着嘴咳了一下,关上手机,语气里带着笑:“行,听你的直接over了。”
梁寻年打了个哈欠:“那就回去呗,不上自习不早说,今天项问不巡查,早点叫我多好。”
他起身,半撑着最近的祁雨珩的肩,说:“就叫我们祁少爷陪你,歧视朋友啊黎邃。”
祁雨珩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黎邃收起手机,起身懒懒道:“不然呢。”
梁寻年对此无话可说,懒得再指责黎邃重色轻友,只是很自觉地和江迟站一起,“不打扰,请便。”
黎邃莫名其妙:“什么。”
祁雨珩表情倒是自然,对上梁寻年揶揄的眼神,也没什么情绪变化。
梁寻年于是问黎邃:“你回哪?”
“回家。”黎邃说。
梁寻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祁雨珩,最后有点遗憾地对黎邃说:“那行吧,一起走。”
黎邃不明所以地看向祁雨珩,后者唇角弯起些许,有点散漫意味。
明白过来的黎邃:“......”
他轻啧了声,觉得梁寻年这脑子果然是谈多了恋爱谈坏了。
黎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梁寻年也安分许多,江迟则是向来冷淡话少,于是没什么可继续聊。
他们三人的家在一个方向,黎邃和祁雨珩道别后,就和对方分开。
他性格好你就欺负他(吸烟),以后有你受的。
*有空给祁雨珩补个车。
第4章 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