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来家里了。

俞琴丽是个很健谈的女人，面色红润，总爱大笑，见到眼熟的人就拉过来唠两句。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农民，她听从家里人的意见嫁给他，对方因车祸瘸了一只腿丧失了对生活的斗志，俞琴丽无法忍受这段婚姻最终选择了离婚。

这对当时的村里人而言是件及其骇人听闻的事情。俞家人当时一度觉得天塌了，出门都得扯个面巾先裹脸上。

侯晓娟的丈夫更是气得旧病复发，伸出一根指头骂她为“不孝女”。

只有初中学历的俞琴丽也从课本里学到了一些讲出来会让父亲再度气愤的话语。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家，离开那个封闭的村庄，在大城市漂泊几年后回到家乡和一个中学老师结了婚。

“知杰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姑父嘛，这个忙他铁定乐意帮的，妈你就放心好了。”

俞芩刚从楼上下来，听见客厅里的小姑坐在沙发上正和侯晓娟说到转学的事情。

她背了个书包，左手提着一个旧皮袋，这是她全部的行李。

“市里的中学总是比镇上的要好得多。”

俞芩咬了一口苹果，心里算着距离高考的日子。

过了年就是高二下学期了。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扯了诸多家长里短，但半分没有提及俞芩父亲的字眼。

“杏琳她......”

埋头在书本里的俞芩忽然抬头。

俞琴丽看了孩子一眼，把到嘴的话语咽了回去。

最后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像烟雾一样飘几下就散了。

入夜的天色将火红的残阳蚕食干净，吐出几朵紫蓝色的云。

俞芩跟着小姑乘上前往市里的大巴车，她靠着颠簸却也向前的车窗，看着小镇被闪过的树影一点一点抹去。

到达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俞芩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座矮楼，尽管很陈旧，却胜过心里那个永远也无法清洗干净的砖瓦房。

两人爬上三楼，俞琴丽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屋里传来卡通频道的声音，头上戴着塑料粉色王冠的小丫头跑过来扑进俞琴丽的怀里。

“妈妈!”

“诶! 妈妈回来了!洁荔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俞琴丽笑着将女儿抱起来。

她将薛洁荔的身体朝向俞芩，颠了颠，“表姐来啦，叫表姐。”

小丫头咬着手指头奶呼呼地开口道:“表姐。”

俞芩眨了眨眼睛，回了声“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