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仅剩的一丝理智等到李桃李回来，又搂着他汲取了一丝温暖，陈让心头的醉意才缓缓攀升，蹭着李桃李柔软的侧脸说难受。

李桃李自然不能送他回安心小区让时月和陈明飞担心，没什么犹豫就扶着他上楼。

和自己不一样，喝醉的陈让很安静，乖乖跟在李桃李身后，让喝蜂蜜水就喝，让洗脸就洗，除了刷牙的时候乱吐泡泡，基本不怎么闹人。

洗干净以后，李桃李才把人推上自己的床。

他和陈让在一张床上睡过太多次，更亲密的事也做过，李桃李对待陈让早就没什么羞耻心。

因为出了门，即使已经洗过澡，李桃李也还是重新进浴室冲了一遍。

出来时陈让已经睡着了。

他睡着时一向很乖，李桃李始终这么觉得。男人整个蜷在被子里，脑袋勾着，唯二露出来的眉毛和睫羽浓得仿佛用顶级宣墨晕染出来似的。尤其是他的睫毛，纤长直挺，完全盖住闭合的眼缝，并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李桃李站在床边发愣，定定地看了半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那个温情的拥抱。直到陈让嫌冷将被子往上拉完全盖住脸颊，他才猛地回神。

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他捏了下发烫的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蹲在阳台边鬼鬼祟祟地拉了个微信群。

群成员就是踢掉陈让以后的想死小分队。

然后舔着嘴唇兴致勃勃地拨了个群语音。

第一个挂掉的是柳樟，并且痛骂道：“我会憎恨每一个大半夜打扰我睡觉的人！每一个！包括李桃李！”

第二个挂掉的是宋熠阳，没什么原因，估计在忙。

最后群里只剩李桃李一个人对着杜康傻乐。

杜康最近都在夜班，正是无聊的时候，屁大点事都忍不住参与。接通后自顾自叭叭吐槽了一堆住院部的琐事，然后才问李桃李，“怎么啦小桃李，大半夜特意打个群通话，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害怕呀？”

“不是，”李桃李蹲着揪窗帘上的流苏穗子，小声说，“我就是想跟你们说件事。”

“说呗。”

李桃李忍着脸红，一鼓作气道：“陈让好可爱呀。”

“……”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杜康缓缓合上接到李桃李语音邀请时兴奋咧开的嘴角，顺便伸手托住下巴，不甚确定道：“谁可爱？”

“陈让。”李桃李羞赧重复。

语气里的笑意显而易见，杜康闭上两眼消化数秒，还是忍不住道：“是那个——一电瓶车把你创飞的陈让吗？”

他已经不想细数陈让跟他吵架的例子了，没什么代表性。

但是掀翻李桃李的只有陈让一个。

李桃李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你‘嗯’个屁啊，”杜康死死皱紧眉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这么说倒不是不喜欢陈让或者其他的，完全就是大半夜听到一个男的特意打电话含羞带怯地夸另一个男的可爱的惊悚。

在他看来，世界上唯一可爱的男性就是宋熠阳家寄存在农家乐的走地鸡。

“你干嘛这么说？”李桃李不满道，“你都不知道他的睫毛有多长，而且特别乖，睡着的时候像个小宝宝，超级可爱！！！”

杜康打断他，脑子转得飞快，肯定道：“所以他现在在咱们家？”

李桃李又“嗯”了一声。

杜康再次沉默了。

良久，心如死灰道：“明天，我先不下班，我亲自去影像中心看着你做脑CT。”

“咱花钱做增强，年纪轻轻脑子里长结石可不行。”

“你才脑子里长结石，”愤愤挂断电话，李桃李狠声道，“上你的夜班去吧，我就多余打电话慰问你！”

杜康：“……”

憋屈地躺上床，李桃李扭头看了几秒陈让突然帅得没边的睡颜，咬牙道：“他们那群没见过好东西的男人懂什么？”

小心用手戳了下陈让的侧脸，李桃李兴奋地“嘿”了两声，心里的火气“嗖”的一下飞走了，心满意足地闭眼睡觉。

翌日早上，李桃李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人了。他有些意外，伸手够手机打算给陈让打电话。

屏幕上有几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杜康在群里对他的控诉，还有一条是宋熠阳在凌晨一点多私聊问他打电话干嘛的。

李桃李一板一眼地回：【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陈让还挺可爱的。】

【摇摇月光：？】

【别叫我面包：你们都不觉得他可爱嘛QAQ】

【摇摇月光：emm……】

【摇摇月光：挺可爱的】

得到想听的回答，李桃李扔掉手机尖叫着在床上打了个滚。

晃匀脑浆后，他重新坐起来给陈让打电话，只是尚未拨通房门就被轻轻打开。

陈让歪头不解道：“你叫什么？”

李桃李弯起闪亮的眼睛，“我叫李桃李。”

抿唇无语片刻，陈让才拧眉开口，“下次玩尬的能不能提前说？本来这几天就冷。”

“啪叽”一声，李桃李对陈让的可爱滤镜全部碎掉。

男人为什么要长嘴！

他翻了个白眼，扫兴地下床，“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我说话太客气了？”陈让困惑地吸冷气，换了个说辞，“你鬼叫什么？”

“我给你好脸了是吧陈让？”李桃李瞬间翻脸，气得想笑，“你忘了你昨天醉得跟狗一样，我是怎么把你拎上来的了？”

对此，陈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只记得自己在昨天八点多去之心苑找李桃李没找到，以为李桃李真不回来了，绝望之下去便利店买了点假酒喝。

看李桃李气呼呼的样子，陈让猜测自己估计是喝醉了直接从便利店摸到这里，还歪打正着地被李桃李捡回来。

但陈让相信自己的酒品，他喝醉之后基本倒头就睡，肯定不会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于是讨好笑道：“谢谢桃子~”

李桃李抱胸哼了一声，“滚去做早饭。”

“好的呀~”

中午，两人回了安心小区，为了表示自己虽然夜不归宿但并没有乱搞，陈让还特意买了点水果零食带上去。

两位家长正在客厅看新闻，见孩子们一起回来后放下心，笑盈盈道：“回来啦。”

“嗯，”陈让径直走进厨房，“我洗点水果。”

李桃李跟在他身后颐指气使，“把柚子剥开，我要吃。”

“知道了少爷~”

沙发上的两人突然如坐针毡，时月扣扣下巴，尴尬地跟陈明飞对视。

陈明飞抿唇，低声道：“换个角度想，起码他们又和好了。”

时月忧愁地皱眉，深深叹了口气。

她就没见过那么能闹腾的情侣。

作为夜不归宿还不告诉家长的惩罚，午饭是陈让做的。李桃李两手背后在厨房视察工作，时不时提出一两个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

陈让笑道：“别说了，你的厨艺比文星的还烂。”

李桃李板起脸，“文星是你能叫的？”

“好好好，”陈让用筷子蘸了点酱汁递到李桃李嘴边让他尝味道，一边无奈道，“MUA，行了吧。”

李桃李咂咂嘴，没吭声。

下午，李桃李照例拎着一小袋栗子糕回去，到家才想起来围巾落在了安心小区。他连忙给陈让打电话，确认围巾和狗都安好才放心。

知道他对小黄的宝贝程度，陈让主动道：“你别急，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你明天带给我，”李桃李威胁道，“不许出差错，不然你就死定了！”

陈让忙不迭应下，“放心吧，我拿命护他。”

“……不许胡说。”

翌日周六，影像科比想象中要更加繁忙，问了才知道是最近住院人数激增，作为入院常规治疗，胸部平片的数量成倍上涨。

还都是有毛病的，大部分都是白肺①。

钟常安挠挠头，“真是奇了怪了，最近是怎么了，都在感染肺炎。”

“很多吗？”李桃李扭头问。

“反正往年没有那么多。”钟常安说。

李桃李抿唇，没什么头绪，重新研究电脑里的全腹部CT断层图像。

是个肝癌病人的，听说今天做手术，希望人平安。

十三楼，关越写好手上的病例，起身往更衣室走。

他一贯不喜欢把太多私人东西——例如手表，放在手术室的换衣间，每次做手术之前都会提前摘下来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见他往外走，陈让也跟出去，笑眯眯道：“关老师，我也想去。”

“可以，”关越淡声道，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圈，“但是只能站在无菌区外看。”

“好。”陈让点头，跟着他去更衣室卸东西。

其实陈让身上也没装什么太金贵的东西，但他还是模仿着关越的习惯，装模作样地口袋里的蓝牙耳机掏出来放进柜子里。

他的柜子里放的东西不多，一只粉色的纸袋明晃晃地放在正中间。

关越垂着眼皮摘手表，抬眼时的余光瞄到旁边柜子里明黄色的小狗娃娃，太阳穴猛地一抽。

他条件反射地挡住陈让关门的动作，眉毛微皱，“这个娃娃……是哪里来的？”

“这个吗？”陈让淡笑道，“是我朋友的，他落在我家，我给他带来。”

“落在你家？”关越试探道，“你们关系很好？”

“嗯。”

“你的那个朋友……”关越难得失态地做了个干咽的动作，艰涩道，“是不是姓李？”

“你怎么知道？”陈让意外挑眉。

关越没说话，默默盯了小狗半晌，眼里缓缓浮现一丝暖意。

看在他的面子上。

“允许你站在我旁边看。”

①白肺：是一种临床综合症，其特征是重度肺炎患者的肺部积累了大量渗出物，影响多个肺叶，使肺部影像学检查呈现出大范围的白色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