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很快乱做一团，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瞧见裴洛把周寻摁在地上狂揍。
周寻被打得猝不及防，他小臂撑在地上，仰着头，趁着裴洛挥拳的空挡，发泄不满，“你TM有病吧裴洛，刚刚一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裴洛揪着他的衣领，眼底的戾气压都压不住，“她也是你能蛐蛐的？”
周寻哪知道他说的“她”是谁，“我说谁了？”
“装？你刚刚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
刚刚？周寻狼狈地手隔挡着自己的脸，“我不就说了一句向颜吗？”
此话一出，他能感觉对方的动作明显慢了一瞬。
也就是这个变化，周寻明白过来，他忽然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你喜欢她是吧？”
“她身边好像有别人了？合着我那句舔狗戳中你痛处了？”
闻言，裴洛只是轻笑了声，“你？还不够格。”
无论评价他，还是对向颜评头论足，都不够格。
又是一声拳击到肉的闷声，周寻的脸狼狈地转向一边。
裴洛将周寻从地上拽起来，试图按耐住心头的怒火，“去和她道歉。”
周寻似乎被打怕了，连忙接话，“道歉？好说、好说。”
但他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凭什么要他跟当事人都没有听到的几句玩笑话道歉？
他看了裴洛一眼，头又往旁边一偏，拔高了几个音调，“向学姐？”
向颜？
裴洛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正是这一声让裴洛动作停了下来，周寻有机可乘，一拳打到了他脸上。
双方处境交换，裴洛一下子成了下风。
“裴洛！”
这回是真的向颜。
裴洛原本反手钳制住周寻的手，在透过人群，看见了朝自己跑来的向颜，以及跟在她身后的陈际州后，故意泄去了手上的力气。
他顿时成了被打的那个，周寻借机徇私仇，把自己的偏见和不满全都宣泄出来，每一拳都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
很快，裴洛的眼角，鼻子，嘴角都挂了彩。
向颜一拨开乌泱泱围观的群众，就看到了这一幕，漂亮的眉眼一下子拧住。
“还不住手。”向颜不知道他们打架的缘由，眼下也顾不得太多。
她的心怦怦直跳，跑上前去一把推开周寻。
蒋飞原本在一旁急得抓耳饶腮，直到向颜一声“蒋学弟”把他出走的神智拽了回来。
“帮忙扶一下。”
周寻似乎不想罢休，他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在叫骂着。
只见向颜一个眼神凉凉地扫过去，周寻就瞬间噤了声，脸上浮现几分心虚。
人群散去，留下零星几点的人在操场窸窸窣窣地讨论。
陈际州站在原处，看着向颜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他无声叹了口气，这次又差一点。
*
周寻与裴洛前后脚到的校医室。
校医原本拿着棉签准备为裴洛上药，看见周寻同样精彩的脸后，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向颜看出了他的为难，她走上前去，主动开口，“给我吧，我来给他上药。”
校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棉签和药水都递了出去，许是猜到了这二人不对付，他拉上了隔帘，把裴洛向颜他们隔在了另一个空间。
裴洛身上还穿着篮球服，额间的黑红束发带占了不少灰尘，头发乱糟糟的，像立刺的刺猬。
他嘴角血迹已经干了，从刚刚进来就一直偏着头，不敢看她。
向颜只能强硬地用虎口掌过裴洛的脸，然后用蘸了药水的棉签擦拭裴洛的伤口。
“说说看，为什么要打架？”
她说话带着点愠怒，显而易见，她生气了。
向颜原本想着，走之前和裴洛打个招呼。
没成想，他居然和人打架。
既然知晓了，她多少就得问个缘由出来。
可裴洛垂眸不语，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模样倔强。
向颜抬眼，把目光转向蒋飞，“他不说，你说。”
蒋飞张口，但在接受到裴洛颇具威胁的视线后，要说话的动作转成打了个哈欠，嘴又闭上了。
“都不说？”
“裴洛，你有劲没地方使是吗？”向颜说着，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裴洛伤口抽疼，皱眉“嘶”了一声。
向颜动作一顿，抬眸便猝不及防坠入了裴洛黑亮的眼睛里。
看见他出挑利落的五官，向颜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远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只要有人从后面推向颜一把，她可能就会亲上裴洛。
向颜的心莫名慌了一瞬，刚刚还凶巴巴的气势荡然无存，连“疼就受着”这句责怪的话都显得有些干煸。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置什么气，他不说，自己难道还能拿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说吗？
向颜回过身去，默默把用过的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
空气一度陷入死寂。
“我受不了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啊，长了嘴就说啊。”蒋飞憋坏了，他干脆上前把向颜拉到一边，要借一步说话。
“和裴洛打架的那个人叫周寻，之前因为裴洛进入一班就经常针对他，平时裴洛都由着他说去，但今天之所以动手，还不都是因为周寻那逼说你……”
“蒋飞！”裴洛厉声打断他，撩起眼皮掠了他一眼。
“说什么？”向颜没理会裴洛，让蒋飞继续说。
因为裴洛刚刚那声，蒋飞的声音变得犹犹豫豫，“说学姐你长得纯。”
没想到和自己有关，向颜脸色沉了沉，“然后呢？”
“说长得越纯的人，□□越——”
剩下的词，蒋飞还是没说出口。
但向颜也能猜到肯定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语。
向颜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委屈？愤怒？莫名其妙？
好像都有，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人对女生的恶意那么大。
一个毫不相识的人，都能肆意对她评头论足。
裴洛觉察到向颜情绪有些不对劲，他起身，将人拉到身侧。
“我会让他给你道歉。”他双手搭上向颜的肩，郑重承诺。
向颜眼睫颤了颤，看着裴洛“五颜六色”的脸，莫名地想起那个夏天，从天而降出现在巷口的裴洛。
她当时说“看你被打成狗熊还笑得出来不”。
这下，他真的被打成狗熊，向颜嘴角抽动，一下笑了出来。
笑了？
裴洛心下一松。
但向颜很快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当事人之一的周寻早就不在校医室了，向颜原想和他当面对峙，拉开帘子，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床。
刚刚那场打架风波很快就传到了刘培林的耳朵里。
“裴洛，刘老师找。”付乐嫣敲了敲校医室的门，传了个话。
她目光第一下落在裴洛身上，走时，又不太自然地看了看向颜。
这是向颜第三次见付乐嫣，她总觉得她眉眼很像一个人，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又被她压了下去。
*
等三人都走出校医室。
这才看见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等待了多久的陈际州。
没想到他还没走，向颜有些意外。
“陈际州？”
陈际州觑了裴洛一眼，然后将旁人视若无睹，“我们刚刚还有话没说完，我在等你，现在一起走吧。”
蒋飞看了看陈际州，又看了看裴洛，他自然是要和裴洛一起去办公室找刘老师的
而向颜……
瞧这目前形势，蒋飞识趣地先走开了。
“他们学生打架有老师处理，不是吗？你又不是他真老师。”许是知道向颜在顾虑什么，陈际州补充说。
他最后一句话与其是说给向颜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裴洛听的。
言外之意，她不是你的真老师，没必要掺和进你的打架事件里。
裴洛无声轻“哼”了下，他看着向颜，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衣袖。
感受到手腕有一阵阵抽动，向颜回过头去，只见，裴洛拉着她衣袖的一角，垂头丧气，看起来温顺又可怜。
然后又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开口，“学姐。”
“能不能别走？”
向颜的视线在袖口的位置停留了一会，然后拨开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这股温度彷佛直接往她心里蹿去，激得她的心停滞了半响。
裴洛呆滞在原地，有些无措。
没想到他都这样装可怜，向颜还是要跟陈际州走？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向颜，亲眼看见她朝向陈际州。
是啊，人家高中三年的同学，不是你能比的。
裴洛在心底安慰自己。
“你先回去吧，我不走。”向颜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走就走吧，没什么——
等等？向颜说她不走？
裴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咽了咽喉咙，紧张地去看她的表情。
陈际州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掩饰自己的错愕，他干笑了两声。
“可是——”
“你说的那个问题，我会好好考虑的。”
向颜知道他想说什么，她补充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际州再强硬地让人和他一起走就很不礼貌了。
他牵强笑了下，应了声“好。”
裴洛看着陈际州的背影颇得意地翘了翘唇，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口气。
“裴洛。”他听见向颜喊他的名字，并回过头来。
他立马收束了刚刚的那副表情。
“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裴洛一愣，还以为她又要诸如那天他帮她摆脱了付承起后，说一些疏远的话。
他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向颜默默地走进校医室，拿出被他遗忘了的校服，递了过去。
“你先动了手，原本占理的事情就被对方咬着了缺口。”
“以后不要冲动，让自己处于理亏的位置。”
见他没反应，向颜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听明白了吗？”
向颜在帮他分析利害，不是冷冰冰地推他远离。
裴洛有些怔松，目光柔下来，“学姐真的不走？”
向颜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心门。
“这件事毕竟也是由我而起。”
“我走了，谁来替你辩护？”
她的这句话，让裴洛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很多人拿洛灵去世来嘲笑他是没妈的孩子。
他没忍住先动了手，裴景峰也不愿听他解释，草草地拿钱赔给对方了事。
这次有人为他辩护，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苦楚只能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