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刘培林气得脸都绿了，打架的还偏偏是裴洛，成绩好的学生打架最难处理，稍有不慎，就有被指认偏心的风险。

刘培林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看向自己昔日的学生周寻，“你先说，怎么回事？”

周寻省去了他先出言不逊的部分，说自己好好地打着篮球，不知道裴洛为什么上来就把他给打了，还说在篮球场的人都看见了，可以作证。

他身边的人都跟着附和，表示情况就是这样。

向颜早就预料到了周寻会是这种措辞，她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抛出自己想说的话。

“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你打他了。”她只看见了他打裴洛的确也是事实。

周寻自知像向颜这种好学生的话语在刘培林心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他立马反驳。

“不是向学姐？你怎么睁眼说瞎话，那我脸是怎么回事？”

向颜：“你自己也说了，打球么，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没准只是正常的肢体碰撞罢了。”

向颜：“刘老师，以前咱们班不也经常发生这种打球磕碰的事情吗？”

听完她这句话，刘培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周寻被她的言语挑怒，一个大迈步上前去。

裴洛眼疾手快横隔在两人中间，将向颜护在身后，睨他一眼，“想干嘛？”

“好啊，刘老师你好好看看，这两个人就是一伙的，他们几个没准早就串通好了供词，就针对我一个人。”

“不就是我之前对你进入一班提出了质疑吗？你至于记仇记到现在吗？”

周寻这话说得，像裴洛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质疑所以动手打了他。

他想要混淆视听，向颜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从裴洛身后走了出来，同时眼神示意他放心、相信她。

“哪来的针对？我们几个人，你们又几个人？”

围绕在刘培林办公桌旁边的一共有八个人，其中除了蒋飞、向颜、裴洛，剩下的都是周寻那边的人，要说串供，很显然，在人数上，周寻更有优势。

“你说，裴洛是看不过你对他的质疑所以打你，那你是今天才提出的质疑吗？他故意今天才想要打你吗？”

周寻沉默不语。

蒋飞趁机接话，“哪能啊，这家伙从裴洛第一天进入一班起就到处散播谣言，说裴洛是花钱买的名额。”

说完，他碰了碰裴洛的胳膊，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一句话不为自己争辩一下啊？”

裴洛却依旧只是气定神闲地靠在办公桌边沿，视线紧锁着向颜，他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有她够了。”

他嘴角勾着很浅的弧度，怎么说呢？有人偏袒的感觉真不错。

向颜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一无所知，她勾了勾唇，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今天才来打你，为什么今天才来针对你？”

关于周寻口口声声说的，裴洛今天故意针对他这点在向颜反击下很快就站不住脚跟。

周寻被逼问得脸色胀红，怒道：“你少在这替他胡搅蛮缠。”

与之比较下，向颜依旧沉着，冷静，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既然你说我胡搅蛮缠。”

“那你说，他先打的你，他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说了他是你的舔狗，说向——”周寻原本脱口而出，但在意识到不对后，立马收住。

向颜眉眼一挑，极具压迫性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什么？向什么？这还和我有关？”

“不应该啊，我记得我并不认识你，你们的恩怨怎么会扯到我身上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刘培林多多少少也听出些不对的地方。

“周寻你不要开口，你们说，实话实说。”

他把目光看向刚刚附和周寻的几人。

几人都遭不住来自老师的威严，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待清楚了。

刘培林听完，气愤地拍了一下桌面，“像什么话，周寻，你说说你，原本成绩多好的一学生，现在天天不把心放正事上。”

“还对学姐出言不逊！”

周寻恼羞成怒，“我是出言不逊在先，那裴洛先动的手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瞧着周寻没有一点反思自己的迹象，向颜不气反笑了，“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他打你、你打他，你们这算互殴，你们互殴彼此都有人证，那你对我言语侮辱，也有人证，是这个意思吧？”

“这事究竟是谁先挑起的事端？究竟谁错得离谱？不是一目了然？”

此话一出，周寻垂下头去，哑口无言。

这场争端，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又或者说，周寻本就毫无胜算。

“刘老师，既然话都问明白，那我就先走了。”

向颜对刘培林要怎么处置周寻不感兴趣，她朝刘培林稍一欠身，正当准备走。

但在侧身经过裴洛身边时，手被他拉住。

裴洛没看向颜，而是目光直直地压在周寻身上，沉声道：“你还不道歉？”

刘培林也要求着周寻向向颜道歉，最终，周寻朝向颜敷衍地鞠了一躬，不情不愿地扯出了一句“对不起。”

换谁看了都知道他不是真心道歉。

向颜意料之中，她无声笑了下，拒绝他的道歉，“我没有必须原谅你的义务，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我不接受。”

周寻恬不知耻，“老师，你看，歉我道了，她不接受那就不关我事了。”

裴洛气极反笑了，他不顾老师在场，揪着周寻的领子把人拽了出去，“不好意思啊，麻烦各位稍等一下。”

其余众人一头雾水地目送他们出去了。

后等到了走廊尽头无人处，裴洛狠狠地将人往前一甩，像丢垃圾一样将人丢了出去。

周寻一个踉跄后站稳，叫骂：“操，你又想搞什么？”

裴洛：“之前你再怎么胡说八道我都忍了。”

“因为我想着，如果攻击我能掩盖你被赶出一班而丢失的自尊心的话，那你继续，我无所谓。”

周寻左看右看，像是怕被人听见裴洛的话，“你tm瞎说什么呢？谁维护自尊心了？”

裴洛嘴角扬起一个不羁的弧度，“哦？”了一声，“那你恼羞成怒什么？”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周寻身上掠过，声线又压低了些，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可惜我的宽宏大量是有限的，你今天，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听说你家里的生意最近遇到了些问题，你家里人还想把你送出国，这经济压力不小吧？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家在争取南城商会的订单吧，好巧不巧，商会创建者是我外公，你说你……”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留半截，但这也足够让人心慌。

果不其然，周寻闻言，脸色煞白，话都有点不成调，“你、你想干嘛？”

裴洛收了笑，眸色暗了暗，“去真挚地和向颜道歉，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的体会一下，什么是特权压迫。”

……

没人知道裴洛和周寻出去的空挡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他们回来时，周寻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好似换了一个人。

他一踏入办公室的门，就径直朝向颜走去，诚恳地鞠躬九十度，郑重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向您真挚地道歉。”

“我也为我刚刚的态度而道歉，希望学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周寻说完，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似乎向颜不开口说原谅他，他就不起来。

向颜虽然心底还是膈应，但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他。

“行了，就这样吧。”

之后，向颜和裴洛他们先离开了办公室，刘培林还有话要对周寻说，他将周寻留了下来。

出了办公室，走在教学楼长廊上，向颜好奇，问裴洛，“你都对他干了什么？”

裴洛知道，向颜是问，他把周寻拽出去都说了什么，但他只是耸了耸肩，扯了一句，“友好交流而已。”

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向颜还问，“我刚刚问你为什么打架，干嘛不说缘由？”

裴洛抽了口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很轻。

轻到向颜差点以为是幻听——

“因为那些话转述出来就是对你的二次伤害，我不想你遭受这些。”

向颜蓦地脚步顿住，眼睫颤了颤。

“可你一直不说，如果没有人相信你，站在你这边要怎么办？”

裴洛笑了，“这不是还有你吗？”

向颜拧眉，划重点强调，“我说的是如果。”

裴洛毫不犹豫地回答，“没关系，我无所谓。”

别人怎么想他，他都无所谓。

只要向颜信他，那就够了。

裴洛的话，让向颜一度失言，她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但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又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还记得之前，每个人在得知她爸爸已经不在了之后，都会来安慰她，并且都会说一句——希望你节哀。

可没有人知道，每提及一次这话，就相当于又提醒了她一遍，她爸爸已经不在了。

最重要的事，他们从那之后，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好像她是一个失去了父亲，需要被可怜的人。

殊不知，不刻意回避、不主动提及，才是与她最好的相处方式，才避免对她的二次伤害。

一些饱含恶意的话更是如此，一再被转述，就是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

向颜侧头，去看她身边的这个少年。

或许从前，裴洛在向颜的心中就纯粹是一个年龄比她小的学弟，思想不成熟、行为偶尔幼稚，有时让人捉摸不透，考试考得好了还会傲娇的大少爷。

但此刻，他的形象高大了几分，他已然成为和赵晴桐一样，走到了向颜心中不可取代的朋友的位置。

傲娇大少爷看出她在走神，他俯下身去，靠近她，他像一株顽强的向日葵，即使脸被打花了，笑起来依旧很有感染力。

“学姐问完了？那是不是该我了？”

他的脸在向颜面前放大，对上他的眼睛，向颜蓦地紧张起来。

她食指戳上他的手臂，将自己推远了些。

“好好说话，要问就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好奇，你答应陈际州会好好考虑什么？”

她同陈际州走前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又是陈际州？

向颜下意识蹙了蹙眉，心里暗想，他对陈际州还真是莫名的执念啊……

小知：人家哪是对陈际州有莫名的执念啊，人家是对你有很大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