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的人在他们聊游戏时，被小猫勾走了。

程漾本想抱着昭昭好好地摸一把，但小家伙还有些怕生，从转角处探着圆滚滚的脑袋，看到客厅里这么多人后，又畏畏缩缩地团了回去。

她追过去，踏入房门后才意识到这里是裴亦舟的卧室。

简约的装修风格，灰蓝色调为主，空间和客厅不相上下。

门正对着的是半圆弧的落地窗和靠墙书柜，只不过眼下拉着窗帘，光透不进来，只有侧灯照着，屋子里显得有些暗。

借着灯光，程漾看见宽大的床铺置于房间中央，平铺着深蓝色的被子不知道是谁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压在下面的松松软软的枕头。

而两边的床头柜上则随意地摆了蓝牙音响和几本书，靠在边上的还有一把电吉他。

干净且很有生活气息。

尽管程漾在手机里见过很多次，但实际看到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同。

她能想象出晚上裴亦舟坐在床边的书桌旁，边工作边和她视频聊天时的场景。

裴亦舟习惯把手机支在桌边上，远远地对着他的侧脸。

每次程漾悄摸停下来多看几眼，这人就会快速瞥一眼镜头，假装镇静地问她：“怎么不说了？”

有几次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没什么事做，就会弹吉他给程漾听，让她放松。

因此程漾对这几样东西再熟悉不过。

大概是陪着裴亦舟办公的时间太长，昭昭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椅。此刻也像是找到了归属地一般，三两下就爬到了上去，没一会儿就拖了一个毛绒玩具出来。

鱼形状的，被它一抓，猫毛就落了上去。

照这速度，不出两分钟旋转椅上大概就要粘上小家伙的毛了。

程漾弯腰伸手过去，想把它抱出来。

还没碰到，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撑在了桌边，清冷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啧，又跑上来了？昨晚上说了也不听？”

明明是教训的话语，但却丝毫没有指责的意思，反而让猫听了忍不住恃宠而骄。

知道是谁的声音，程漾想替小猫辩解一番：“它——”

这声“它”在对上裴亦舟后彻底没了音。

两人对视片刻。

裴亦舟迅速地伸手捂了下她的眼，嗓音有些哑。

“别看。”

昭昭跳脱着逃开他们俩，不小心碰到开关，“啪嗒”一下又关了卧室的一盏灯。

这下是彻底暗了下来。

在厨房里不小心被水打湿了衣服裤子，裴亦舟进了卧室的独立浴室换，刚套上裤子，皮带还没系，就听到外面的声响。

他知道是昭昭过来了。

衣服随意地拿在手上，几步从门里出来想把小家伙拎走，却没想到程漾就站在边上。

眼疾手快挡着，但还是迟了一步。

程漾早就把该看的都看了。

平常盖在宽松衣物下的腰，劲瘦有力。

紧实流畅的线条顺入黑色的裤边，冷白的薄肌被色差衬得更加显眼，不知道是紧绷还是别的缘故，上面显现着淡淡的青筋。

到底是年少，身材也是隐而不宣的充着劲。

感受着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热意，程漾抿了下嘴唇，脸颊滚烫地说了声：“……哦。”

她虽然偶尔大胆，会故意和裴亦舟说一些私底下情侣之间调情撩拨的话，但真刀实枪地做点什么了，还是会忍不住害羞的。

乖乖地闭上了眼，耳边的动静不断被放大。

裴亦舟的动作很快，没几秒就套上了衣服。

短袖长裤，一身黑色，却清爽且有少年气，只是比刚才看着更清瘦了些。

程漾后知后觉有点不乐意。

男朋友她怎么就不能看了？

程漾仰着脸看向他：“我想看，也不可以么？”

没等到回答，外面适时响起敲门声，周知让像是提醒什么似的咳了几下，才说：“那个，两位忙完了吗？游戏还差人，有空玩一下么？”

程漾反应过来往门外走，刚迈出一步，被人拉了下手。

裴亦舟跟在身后，松了手改成揽住她的腰。

“没说不行。”

“晚上没人了再说。”

-

四个人玩游戏厮杀到天黑。

最后一局结束，窗外雨下得更大了些，朦朦胧胧遮盖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周知让往沙发上一躺，感慨说：“大屏就是爽，等后年我把房贷还了，我一定也要换一个，到时候再把我爸妈接过来一起玩。”

他的话一说出口，其余几位纷纷看过去。

游佳：“房贷？好小众的词。”

大概是玩脱了，周知让一时间没动脑子：“哪小众了？你们都没买房？”

游佳：“你觉得呢？”

周知让对着明晃晃的视线，瞬间清醒过来。

他和一群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人说什么！

真是何不食肉糜！

周知让认了：“姐姐你放过我吧。”

耍了一会儿嘴皮子，几个人终于觉得饿了，拿碗的拿碗，盛菜的盛菜，各司其职地准备晚餐。

把碗筷摆好后，门铃声忽地响起，程漾离得最近，跑过去开门。

门一拉开，一张冷冰冰的酷拽脸闯入视线，程漾的“你好”停在嘴边没能说出来。

倒是后面的周知让热情招呼：“时序你来啦？快进来啊！”

“他也住在这附近，我叫过来吃的，大家不介意吧？”

裴亦舟：“……”

程漾：“……”

周知让向来把裴亦舟家当自己家，刚才想告诉他兄弟来着，只是忙着打游戏，又忘记了，裴亦舟不出意外也会答应。

所以不过请个朋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你们俩用这种同情智障的眼神看人是什么意思？？

周知让寻求帮助地向游佳看过去，游佳只对他浅浅一笑：“弟弟，你也没放过我。”

那笑容吓得周知让差点当场做噩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淋了雨，时序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削弱了他平时生人勿近的气场，多了几分温顺。

程漾还是第一次听到时序这么认真地问：“我能进来么？”

语气不知怎么的有点委屈且含着期待，视线也意有所指地看向一边。

游佳别过脸，不怎么客气道：“又不是我家，看我干吗？”

总之最后还是看在雨天的份上，把人给招呼了进来。周知让在曲折又离奇地过程中知道了这两人是前任关系，当场给游佳好声好气哄了好几句这事才算过去。

几个人并排坐在桌边，幕布在正前方放下，开了投影仪放电影。

顶灯关了，偌大的客厅里只留了几盏浅黄色的灯，映照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颇有点高中整个班在忙里偷闲一起看看电影的感觉。

“看什么？”手撑在桌边，裴亦舟滑动鼠标选片子。

其余的几位纷纷发言。

周知让：“我们公司的合作电影？”

程漾：“好呀。”

时序：“我都行。”

游佳：“反对，投票请采取相关人员回避原则。”

过了几秒。

时序：“那我也反对。”

程漾：“……”

周知让：“……”哥你能不能别那么明显？

几个人争得和小学生似的，为了不再次莫名其妙地得罪人，周知让凑到电脑面前看：“那这部呢？就这个古装剧。”

他扫了下剧情简介和演员表：“这个好像最近还挺火的，主演是——赵之晏？！天杀的，这我妹逃课去看路演的那男的。”

游佳波澜不惊：“哦，这个谁，我也听过，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吧，据说童年还怪惨的，被他爷爷家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假的。”

裴亦舟对看什么没大多意见，只是他抬头一扫，程漾不知道去了哪。

她座位前的碗筷还摆得整齐，一动未动。

是巧合么？

还是别的？

电光火石之间，忽地想到了什么，他把电脑扔给周知让，三两句急促交代：“别选这个，看别的。”

“啊？为什么？”周知让不明所以。

但没回答他。

厨房传来水声，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裴亦舟快速走过去。

程漾正在饮水机前倒水喝。

听到动静，她端着杯子转过身来。

“怎么啦？”程漾眨了眨眼看向他，“你们选好了么？”

没什么异样。

裴亦舟紧绷着的手松了下。

“昂，好了。”

重新坐回位置，片头曲响起，火锅汤底咕噜噜地冒着泡。

边上几位不知道在聊什么，程漾心心念念等着肥牛卷烫熟。

夹了一筷子拌着酱料吃了口后，觉得味道淡了点，她转而又看向了裴亦舟碗里的，可怜巴巴地说：“你的怎么样？”

裴亦舟还没动，闻言看了她一眼：“还行。”

心说想吃他的直接说不就成了？

程漾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试试。”

裴亦舟吃东西总是让人很有食欲，以至于给了程漾错觉——他调的酱料肯定好吃！

没辙地把自己的递给她，裴亦舟又对着她的口味重新调了一份。

程漾没忘本，自己吃着也推荐给他：“这个超级好吃，你尝尝。”

裴亦舟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每次她夹吃的递过来，他就低头尝几口，再漫不经心地给出评价。

程漾也摸索出来规律，只要他说“还行”“还可以”，那就是喜欢，要是皱了下眉那就肯定不怎么爱吃。

没注意到他们俩的动静，游佳看着电影画面，想起来说：“诶，今年冬天一起去滑雪么？好久没旅游了。”

程漾闻言抬头，问：“去北方么？”

周知让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回复：“哪里很久？不是几个月前才去过Q市吗？你忘啦？”

游佳对着他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的，周知让果断禁言。

游佳：“我们这好像也有滑雪场，不过北方那边还可以看点不一样的风景，等等，漾宝我记得你之前去过那边了吧？哼，一个人去不叫上我，连你拍的照片都没和我分享。”

程漾拿筷子的手一顿，乖乖巧巧地道了歉，说：“下次一定。”

几个人最后商讨下来，决定在给程漾过完生日后出发。

程漾的生日是爷爷奶奶定的，11月17号，不是领养的日子，但至于为什么选了这天，她也没过问过，毕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哪天出生的。

不过因为每年都有家人陪着，程漾倒也不觉得有真正的日期有多重要。

一顿晚餐吃了三小时，结束时已经十点，该聊的都聊了一圈，后来收拾完了桌面，他们才真正看上了电影。

周知让在半路出去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回来准备进门时，裴亦舟拦了下他。

靠在门边上，腿长的不得不曲了下。

两个人就站在走廊讲话。

周知让还没想出来什么事情要背着其他人讲，莫名有点兴奋，该不会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不知道他的思想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去了，裴亦舟看了眼沙发上的人，问：“之前乐队在贴吧的帐号密码你还记得么？”

周知让不理解：“嗯？你问这个干吗？你说高中毕业那个？”

高中毕业的暑假没事做，他拉着裴亦舟和其他几个好友一起组乐队，当时也就是一头热血，期待着做出一点成绩，奈何苦思冥想写不出歌来。

于是之后在贴吧里发了个征集灵感的帖子就想放弃了。

只是裴亦舟不知道为了什么，对这件事挺上心，出了大部分钱支撑乐队开销，后来又取了个队名，作词作曲写了一首歌。

不过上大学后，课业忙了起来，他们俩被老师看中了搞科研，就放了下来。

裴亦舟自那以后也没再提起这回事。

周知让现在想想都有点难以相信，虽然他和裴亦舟没继续在队里了，但阿迟他们带着当时的一点经验居然慢慢蜕变成了如今的知名乐队。

“是。”

裴亦舟点了下头。

他有些东西想要确认。

但是好像，又不那么想，或者说是不太敢。

“这么久过去了，我也忘了。”周知让挠了下头。

裴亦舟说不上来是不是松了口气。

周知让：“不过我在笔记本上记着！我回家找就能知道了！”

裴亦舟：“……”

“所以你问这个干吗？”

喉结滚动了两下，裴亦舟的声音很淡：“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周知让也没强求：“行。”

进了客厅，电影正好播完，裴亦舟瞥见在沙发上睡着的人，盖着空调被，脸侧靠着抱枕，看样子睡得挺熟，并且毫无防备。

见他进来了，游佳和时序同时起身。

游佳走过来，道：“漾宝今天挺累的，睡着了，弄醒了也不太好，今晚在你这儿住？”

裴亦舟点了点头，其他几个就一前一后的出去。

他正准备把人抱回卧室，游佳跨了门槛又折了回来。

她心里想说的是“你要是敢趁着她睡觉做点什么你就完蛋了”，但是看到裴亦舟这张脸之后，又瞬间说不出来了。

游佳含蓄了点道：“相信你的人品，但明天我会打电话问的。”

裴亦舟笑了下：“可以。”

游佳这才放心地回家。

门一关，室内彻底安静下来，裴亦舟走过去，弯腰俯身，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

程漾下意识地就往他怀里靠，亲昵地蹭了蹭。

卧室的空调往上调了几度，没把灯全关了，台灯依旧留着，淡淡的光晕正好照着床铺这一方地。

把人放在床上，裴亦舟帮她取了发圈，还没放在边上的床头柜上，忽地被人拉了下手。

本就是半弯腰的姿势，重心不怎么稳，被这么一弄，他控制不住往前倒，最后只能双手撑在床上。

程漾在这时候睁开眼，眉眼微弯。

对视片刻，她没忍住勾着裴亦舟的脖颈亲了一下。

刚睡醒的缘故，声音不自觉地放软，还带着点鼻音。

“还不可以看吗？现在都没人了。”